“确实，久闻有辛氏贵族常用桌椅，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看来，这桌椅也是别有一番的庄重。”
徐追笑着回答。
庄重，算是这种桌椅给的第一感觉。
“都是一些寻常规制。有辛氏所有人都家中都有这种桌椅，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坐八方桌，团而坐食，只有贵客临门才会分案。”
斧微微摇头：“所以，千万别搞混了，有辛氏并不禁止族人们使用桌椅。”
“……”
徐追干笑一声：“那看来是我的人听差了。”
“很正常，不了解双方的比比皆是，只有多多串门交流，才好了解更多。”
斧应着这句话，然后看向子旬道：“王子，今日只是小宴，所以餐饭数量不多，每个人三菜一汤，并没有酒。有辛氏和大邑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邑商酒觚爵鼎无数，但有辛氏的酒是只能在县里酿造，寻常人不得私酿，所以我们这座小邑内，是没有酒的。”
南边的商人贵族究竟多喜欢喝酒？
青铜器很多都是用来放酒的酒器！
所以，南方大邑商的王族，是有多少酒器，就有多少酒。
“原来如此，那看来你们口福不怎么好啊！”子旬笑吟吟的说，没酒喝，淡出鸟来咯！
“若是王子不弃，我蓟氏有备酒而来。”
徐追赶紧开口，这也是表现的机会嘛！
“行啊！宴席得有酒才好嘛！”子旬没开口，倒是他跟着子雨搓了搓手，“也尝尝北地的酒如何。”
“好。”子旬颔首，斧也没拦着，徐追很快将酒送上来。
酒是好酒，青铜酒器内溢出清香。
只是品了一口，莫名感觉芬芳四溢。
“好酒，花果芬芳，这是什么酒？”
卜者都被惊动了。
“此酒说起来，并不是我们蓟氏所酿，而是来自有辛氏。”
徐追摇晃着酒杯，看着斧：“秋来花果香，每年秋天自有辛氏出产，说是不耐储存，容易在春夏之间发酸。
但胜在清爽，饮宴小酌时乃是佳配。
并且对于烤肉等物有解腻之效用。”
“嗯……没喝过。”斧抿了一口微微摇头，“估计是家兄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吧。”
“是吗？看来有辛氏还是很不错的，就算酿酒，能有这等滋味，也不错。”
稍微喝了一口，微微咸味很快被甜味盖过，紧接着清酒花香，确实爽口。
跟南边的果酒比起来，少了浑浊，比米酒多了几分蜜甜，很不错。
“这么一喝，倒是期待起有辛氏的大宴，会给什么酒了。”
子雨哈哈一笑，莫名的很想知道有辛氏的宴会是什么样的酒。
这能拿来卖的秋来花果香都这么清爽，想来大宴肯定不会差。
几个人一边品酒一边吃喝。
等到差不多了，子旬才问蓟氏道：“贵部可有在联系同族？”
“确实有联系，陶唐氏最近与土方内斗严重，有派人走过大山来寻我等助阵。”
徐追也没隐瞒，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
陶唐氏和土方内斗严重，或许可以成为王子的拉拢对象，而有辛氏跟土方联姻，现在我们祁姓蓟氏一样可以成为王子手中的一把刀。
至于刀要花多少钱拿起来用，就得看是什么价格了。
“嗯，原来如此。土方确实是危害，不过现在有有辛氏镇着涿鹿，想来土方也不能直接从山南影响河北了。”
子旬也不傻，你想干啥我能不知道？
我就只是问问，现在对我最重要的还是有辛氏，毕竟有辛氏归根结柢还是从河南走出来的，说到底他们这一脉的祖源也是大邑商建国的股东，你们这一脉算什么呢？
远近亲疏，你得弄清楚啊！
双方都在试探对方，也都不明确表态。
不过后续说说笑笑，里头的弯弯绕绕也就没几个人看出来了。
结束之后，蓟氏返回。
路上，蓟杉好几次抬头，想问战车上的族长。
“有什么想问的？”徐追喝了点小酒，吹了一下风，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子旬这一脉，能帮我们达到目的吗？”蓟杉问。
“很难说。有辛氏的祖源来自河南，他们说到底是大邑商成功路上的重要外戚，跟大邑商内部氏族、诸方的亲缘关系，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徐追微微摇头，“别看昌平有辛氏是姚、姜、姬等等冀州常见姓，看起来好像跟咱们亲疏关系也很近。
但实际上，他们本质是商族的一部分。
离咱们远着呢！”
“这……”蓟杉陷入沉思，确实能感觉到很大的差异。
徐追继续说道：“因此不能简单的认为他们的首领姓什么，就能跟我们合作。
有辛氏在山南的发展速度越快，它对于子旬他们这些商族就越重要。
所以说，究根结底，还是得看咱们自己够不够强。
只有够强，才能有谈判的筹码，哪怕当狗也得够强。”
徐追这话让蓟杉更加确定族长其实想法很明确了，并不是想着来给商族当狗，而是想着试探一下商王族对于山南各地势力的想法。
但显然，徐追很无奈，蓟氏并没有入商王族的法眼：“还得看实力啊！你看看有辛氏，这都在冀州分裂了，还能一路迁徙到昌平重振旗鼓，重新合族，再一次被大邑商的王族势力瞩目上。
而咱们内部，还因为地盘的分配问题吵来吵去，四部首领看起来轮流执政，但本质上还是在任期内，一门心思的帮着自己那一部发展，丝毫不考虑未来如何。”
徐追微微摇头：“再看看有辛氏，一声令下，小淀泽的青龙营都换了一茬人，还能继续按照命令建设，这一次亲自来看了一下，有辛氏值得咱们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商人过去，好好抄录有辛氏的技艺。”
“小心一些。”徐追叮嘱了一句，“安全为上。”
“是。”
蓟杉感觉暖暖的，毕竟被顶头上司这么关怀，那种激动感也是油然而生。
第269章 还了恩义
不过相较于蓟氏这边的简单交流，斧将子旬送到临时屋舍。
临行之前，他将一块玉佩递给了子旬。
“王子，家兄有交待，让我多谢王子在南边的照顾。此物乃是国中从东北孤竹氏寻来的一种玉石——千山田黄冻。并以此雕琢了一块特殊玉佩，栖木鸮图。
让我将之送于王子，聊表感激之心。”
火光之中，一块巴掌大的玉佩，一只猫头鹰踩在树枝，黄昏的太阳还未熄灭，猫头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个鼠头鼠脑的家伙。
很精致。
价值不菲！
子旬接过来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那么祝晚安好梦。”斧行礼退下。
他一走，子旬左右一下凑上来了两个人。
子雨更是举着玉佩好好看了看说：“有辛氏这是什么意思呢？单纯送礼？还是炫耀实力？好家伙！栩栩如生啊！这么形象的‘鸮鸟黄昏张目图’从未见过的雕刻打磨手法，可以想象用了多少人打造这块玉佩。”
“玉质和淮夷的玉很像，看来孤竹氏的地方也有玉啊。”卜者看了一下继续说，“有尖锐刻痕，能刻动这些玉，可见有辛氏手中或许有不小美金甚至有配方。”
“自然是有的。”子雨将玉塞回子旬手中，这玩意儿他可不敢乱拿，“当初斧这个小子被提上来的时候，他的匕首，就不是简单的青铜刀，硬度比齐方的刀更是高了不少。这支有辛氏，当初从中条山离开，应该也是掌握了不少冶炼工艺。”
对于昌平有辛氏的起源，这群王族手中资料比有辛氏自己都多。
毕竟昌平有辛氏理论上算是断代了，真正掌握族内传承的老巫带着人去了南方，辛屈自己在河北折腾，这才有了空档和少了很多反对。
现在哪怕长辛氏归来了，巫小叶和姜示这些巫在整理资料的时候，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变化，关于当初中条山相关事件，有辛氏唯一的冶炼传承配方，只有一根绳子。
还是风姓黄熊氏的二手货，辛屈已经让风彖破译给他，结果试验出来让他大失所望，这压根不是青铜的记录，而是黄铜的记录。
不过有铜总比没有铜好。
因此，再各种信息差的加持之下，没人觉得这是有辛氏用铁做的刀，只是觉得他们有辛氏还有一个关于硬度更高的青铜冶炼配方。
所以，看到了大量零散刻痕，这些没有被抛光的部分，还是引起了卜者的注意，认为这是一种材质更好的器具制造的。
这代表了有辛氏有能力打造更多更廉价的石制武器。
不要小瞧了是石质武器，一旦大规模应用或者进行远程投射，数量一多也是麻烦和灾难。
打起来很不划算。
“但这东西是断义的。”子旬掂量了一下说，“斧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恩情已经还了，后续如果我做出影响有辛氏利益的决定，他只会站在有辛氏那边。”
“嗯，确实。”卜者点了点头，“这个辛屈很厉害，一个面没有露，就把实力展开给我们看了。
蓟氏用秋来花果香来展现有辛氏酿酒高超，但斧说有辛氏禁止除了有辛氏本部之外的地方酿酒，地方上真的就没有酿酒，可见辛屈对于有辛氏的控制力。
还有这块玉佩，除了让斧还了照顾，也拉进咱们彼此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展露实力和技艺。
有辛氏的玉能造得这么好，意味着他们的石器也可以无比锐利，这意味着极大的风险，直接跟他们开战，并不是很明智。
总之，这一场宴席，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他的体量。
也是提前让我们适应这种气氛。等明日抵达有辛氏本部，或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有辛氏了吧！”
“嗐，想这么多做什么呢？有辛氏稍微强一点不好吗？”子雨笑着，“哪怕最后有辛氏也跟土方、邛方一样成为威胁，我们西迁、北迁不就有理由了？”
“话虽如此，但太强了还是不好。”卜者微微摇头，“或许我们得扶持一下蓟氏了，不能让有辛氏在沼泽内，变得太强。”
“去了再说。”
子旬收了玉佩，甩了一下头发：“都去休息。”
……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子旬起来之后，吃了一下有辛氏的厨房餐饭，然后看着有辛氏的人正在忙碌开垦和放牧，目光灼灼几分。
这些地方正在忙芋头的种植，要说这个时代粟也是奢侈品，再沼泽边缘最多的作物不是禾本科作物，而是天南星科的芋属作物。
芋头花、叶子，也是接下来春、夏季的绝佳口粮。
所以辛屈对于沼泽边缘的考察结束之后，选择了暂时推广沼泽围堰覆土种芋法。
就是再进入春天之前，简单的将沼泽边缘用大量土围堰起来，这样沼泽水不会太多，但能满足芋头生长期的需求。
然后用来生长准备扦插的芋头苗。
等到夏天汛期到来前，将围起来的堰外围加深挖沟，成为单独的畦堰排水渠，这样一来，水旱就能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