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开历史辅导班 第149节

  “子畏兄,你交给我的那图纸,我找我家相熟的工匠看过了,他们虽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都说很精巧,也不是不能造,只是若水平不够,想造出来麻烦得很,大量制造更难。”

  “可陛下现在开了这个恩科,等咱们将燧发枪造出来,那么多工匠,指定能造出大量的燧发枪,到时候这玩意儿用在战场上,可不比火铳好使多了?不需火折子,手指轻抠便能击发,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要我说呀,这东西最好你弄出来了就自己交给陛下,等恩科结束,陛下定然会拨好些工匠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上了痛苦面具的宋慎给打断了。

  宋慎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你光想着自己,没想想看陛下究竟为何要开这恩科么?”

  徐允恭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宋慎定了定神,脑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如今面对的最大困境。

  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一直悬而未决,早晚都是个要发不发的炸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炸自己一身血。

  朱元璋对胡惟庸的杀意和敌意,或许还没有展现出来,但一定早就有了。

  都说朱八八滥杀无辜,宋慎自己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在课堂上接触了那么久,他也认识到了,朱元璋应该不是那种一怒就杀人的性格,至少在马皇后和朱标死之前应该不是。现在班上的那个朱元璋正是从现实世界里切片来的,某种意义上而言,那就是老朱本人。

  脾气虽然暴躁了些,坏水也多,比如当场暴打朱祁镇以及天天跟李世民互相戳肺管子,但总体而言并不是个暴君,再看不爽,也是会给人机会的。

  这要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会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的人,那今天雍正出场,恐怕都没有宋慎解释的机会,朱元璋就要开始招呼老朱家的人围殴了。

  “最近,胡相有没有什么动作?”

  宋慎抬起脸。他看不见,但能冲着徐允恭说话的方向“看”去。

  后者懵了一瞬才道:

  “子畏兄说的是哪种动作?”

  宋慎默然片刻:

  “任何。任何可以触怒陛下的动作。”

  闻听此言,徐允恭骤然间想起了前几日递来徐家府上的那张拜帖。

  他汗毛倒立,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只隐去了陛下找自己进宫的那一部分。

  “先前我妹妹,就是燕王妃,你说完之后我们就去宫里了,当日正午太医诊断出她有喜,傍晚时分,丞相府的拜帖就送来了我家,说是恭贺她有喜的。”

  “我妹妹觉得不对劲,便叫燕王殿下片刻都不能耽误,径直去宫中向陛下禀报了此事。”

  “听说当时陛下皮笑肉不笑的……总之,肯定是不高兴。”

  “这,这跟今日的事情有关系吗?”

  宋慎绷直了一刻钟的脊背,此时像是瞬间卸了力气似的,重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苦笑了会儿,才说:

  “我劝你不要提前搅和进这一次的恩科了,当然,我更不会。”

  “看来,陛下已经非常看不顺眼这位胡丞相,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发作……”

  “或许他还不仅仅是对丞相有意见,这满朝的文官,陛下应当都是看不顺眼的。”

  “魏国公什么时候回京,你最好同他好生商议此事,最起码要让他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不能代表徐家做什么,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前途考量,还是要慎重,再慎重。”

  “可别让血溅到自己身上来。”

  徐允恭听得人都傻了。

  今天他来找宋慎,确确实实不是陛下授意的,只是他听到了皇榜的消息,就急匆匆跑来宋慎这里,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位兄长在朝廷上过个明路。

  即便宋慎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燧发枪的功劳日后都放在徐允恭自己身上,可小徐不是那种贪功图利的人,脑子也很清醒,他知道现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对宋慎极其看重,这其中定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或许比燧发枪重要十倍百倍。

  他既不想占便宜,更不想撒开自己抱着的这条金大腿,何必要因小失大。

  但徐允恭没有料到宋慎会说出这番话来。

  嘴巴开开合合半天,徐允恭声音有些干涩:

  “子畏兄……你是说,这次恩科,是陛下在针对胡相,还有诸多文官?”

  宋慎沉默良久,没有再叹气,只是微微点头。

  “让大明的所有手艺人都参加科举做官,不是件小事。”

  “工匠里有许多人都是不识字的,就算他们有手艺,做官也没那么简单,所以日后肯定还有其他安排。但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是,京城和地方上的官拢共就那么多,工匠能做的官,那更是官场里最有油水可捞的一部分,如果由工匠来决定自己怎么采买材料,怎么花钱修河、修房子、造路修桥、造火器,僧多肉少会挤兑大量现有文官下去是一回事,前面曾花过的银子跟后来数额不一样,又是一回事。”

  “你猜猜,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丢官罢爵,又有多少人被牵扯?”

  说到这里,宋慎顿了顿,才继续道:

  “丞相和满朝文官都不会答应的,等着吧,马上就会有人进谏,以死相逼劝谏都有可能。”

  徐允恭彻底汗流浃背了。

  天爷啊……

  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到底都有多少弯?!

第165章 改换门庭

  胡家,丞相府邸。

  胡惟庸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徐允恭早很多。

  张贴皇榜这种事,虽然皇帝可以随意做,其他人很难干涉,但中书省还是有知情权的,否则就算是朱元璋可以让自己的仪鸾司等人去贴告示,宫里的人要大批量出来,动静也会很大。

  今日并非休沐日,不过做到胡惟庸这种级别之后,也不一定就每天都要去上朝或是去中书省衙门里当差,恰好他正在家中没去,就错过了第一手消息。

  但这也不要紧,因为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总会有人着急忙慌赶来府上的。

  “……什么,吕本求见?是外放的那个吕本?”

  正在书房里喝茶的胡惟庸听闻来访之人的名字,诧异地将自己手中茶碗给搁下,发出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音。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道:

  “是,吕尚书正在门房候着,您看见还是推了?”

  胡惟庸先是嗤笑了一声:

  “什么吕尚书,他今年被召回来给了个礼部尚书的职位,没过两月就被外放,去做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如今这尚书名头倒是还在,但他实则不是了。不过你这么喊他,他心里估摸着高兴,也就是了。”

  “他更喜欢听人叫他吕尚书?”

  管家思索了一下,点头道:

  “是,小的这般称呼,他方才看着脸都要笑开花了,是高兴的。”

  胡惟庸脸上浮出明显的轻蔑——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一直是个气度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只是自己在家里面对心腹管家,倒也不用始终端着,否则多累。

  “吕本半年前被外放做了都转运盐使,两浙虽离京不远,可他也不能随意离开任上返京。”

  “他有没有跟你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

  管家颔首。

  “小的问过了,他说,前些日子东宫那位侧妃娘娘意外小产,那是他独女,消息传到了他那儿,他带着妻子就急忙走水路赶回来了,任上的事暂时交由副手做十天半月的也无妨,前两日刚到京,还没见到太子侧妃,今日听到有要紧的消息,便来找您。”

  倒是也没有明说陛下知不知道他回来,但胡惟庸一听这话就懂了。

  东宫小产这事儿,要是没有陛下或是太子传信,就算吕本从别人那儿听说了也不敢借着这理由回来,否则就是窥探宫中私隐,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事。

  刚回京城,连女儿都没来得及见,就跑到自己府上来……

  这家伙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缺根弦。

  胡惟庸眼中有点厌烦:

  “你去回他,叫他晚上再来,这光天化日的,陛下耳目众多,他一点也没遮掩就过来了,这怎么行?”

  管家一向很听吩咐,这次却是有些迟疑。

  见状,胡惟庸皱眉看他半晌,说:

  “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管家这才无奈开口:

  “老爷,他说今日朝廷里出大事了,只是其他人还在衙门里当值,中书省的人大部分都走不开,他就先赶来找您说。”

  胡惟庸身子慢慢坐直了些,表情也严肃起来。

  丞相以左为尊。

  他是今年刚升任的左相,另一位右丞汪广洋是个不管事的,一天天只知道偷闲,对于朝廷里的那些风波也不管不问,戳一下动一下。所以,在他们俩人的职位对调之前,也就是洪武六年至洪武十年的这段时间里,在胡惟庸慢慢布局之下,中书省里的实权位置早就被安排得尽是他自己的人了。

  朝廷有大事发生,中书省里怎么会忙成这样,连一个来报信的都没有,还得找吕本这个刚回京、处境尴尬的两浙都转运盐使过来?

  “你去请他进来说话吧。”

  胡惟庸先吩咐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道:

  “派人去趟中书省找丁玉,请他下值之后立即来府上一叙。顺道去韩国公府上,将吕本过来找我这事情知会他一声,他若有意,便也一道请来,切记要晚上,明白吗?”

  管家听出了他这顿吩咐的疾言厉色,知道里头肯定有大事发生,但也没有多问,只应声而去。

  不多时。

  吕本被请到了胡惟庸的书房里。

  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以现在的处境而言必须低调,所以吕本来的时候只穿了身藏蓝色长袍,没有官服,没有任何能让人瞧出他是个一方大员的打扮。

  见到吕本这模样,胡惟庸心里也还算满意。

  于是他主动开口招呼道:

  “吕尚书,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呀?你本该在两浙巡盐,纵然回京是有要事处置,但若被人给瞧见来我府上,怕是不大好哇。”

  吕本今年四十出头,是典型的文人模样。他样貌周正,颔下留着长须,又清瘦,端的可称个美髯公。

  听胡惟庸开口,吕本苦笑一声连连拱手道:

  “胡大人可莫要笑话下官,下官哪里还是什么尚书,这又非兼任,只唤下官姓名就好,否则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看来这家伙虽然虚荣,却也还知道进退嘛……

  胡惟庸心里暗笑。

  吕本以前是京官,刑部侍郎、吏部尚书都是做过的,后来被弹劾贬谪了,爬了好几年才爬回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结果得意忘形,没过多久又被外放了。

  当尚书的时候,实权虽然没有丞相大,但官职是差不多了,彼此喊一声胡相、吕尚书都是合适的,现在做了两浙都转盐运使,成了从三品的地方官,吕本倒是知道进退,改口称呼自己作胡大人。

  他停住思绪,想起对方今日的来意,便没有多打趣些什么,只一边在茶台旁亲自给吕本倒茶,一边斟酌着开口。

  “哈哈哈,好,吕运司,不知你今日特意来访,是有何贵干啊?”

  吕本叹了口气,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张又大又厚实的纸,递到了胡惟庸面前:

  “您不妨先看看这张皇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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