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杨巡抚家族同样经商,对我们商人较为亲切,而我们扬州西商后裔不少,所以合作意向也很大。”
汪员外还是叹口气,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林泰来那自信的笑容和种种诡异的手腕。
难道林泰来事先不知道杨巡抚驾临?林泰来这样顶级的精细人物,如果还敢闹事,那就说明仍然游刃有余。
越想越不对劲,汪员外再次劝说:“我的看法是,劝你与林泰来讲和,不要再有斗下去的想法了。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做个中间人,尽力为你们牵线。
比如把白花魁送给林泰来,不管她有用没用,可以堵住林泰来的嘴。
毕竟林泰来是打着追随花魁的旗号,来扬州城闹事的。”
如果不是还想从汪员外手里借人,郑之彦当场就想“呸”一声。
难道只有服软和赔偿,才能与林泰来讲和?
最后郑员外咬牙道:“难道我这个扬州首富就不要面子的吗?”
对郑员外这句话,汪员外很不赞同,经商之人如果还死要面子,那就是魔怔了。
只能说,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郑之彦,家业是继承来的,没有白手起家的经历,所以欠缺了点“隐忍”。
话已至此,汪员外也就不再硬劝了。
有些话说得多了,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甚至还会导致自己被怀疑。
郑之彦痛饮了几杯酒后,心情好了不少,拍案道:
“三日后,我就要在平山堂举办重修后的第一次雅集!
到那时,我会把杨巡抚也请到雅集,作为评奖人之一!
太仓州的文坛盟主王公,我也派人去请了,一定要将平山堂雅集办成盛会!”
汪员外只感到蛋疼,见多识广的他如今也看不准风向了。
看不准风向就难以投机,对商人而言实在太痛苦了。
码字最痛苦的时候就是想不好下一阶段情节,硬写过渡章节的时候,不过今天有点思路了。
第251章 一步一坑(上)
2023-09-16
思考了一会儿后,汪员外又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杨巡抚虽然有权势,但他能拿出多大力度支持你?”
郑之彦现在真怕背后再有人捅刀子,而最近又感觉汪员外不太老实。
毕竟只有真正同业才能清楚,彼此都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所以郑员外决定亮出底牌,“如果我请了内阁次辅给杨巡抚打过招呼,你觉得杨巡抚会不会重视?”
汪员外既感到意外,又不感到意外,你这小郑藏得还挺深!
当今首辅是苏州府吴县人申时行,而次辅就是徽州府歙县人许国。
郑员外祖籍同样也是歙县,所以与许国乃是地道的同乡,能借此攀上许国的关系也很正常。
再说以时下拜金的风气,扬州盐商领袖这个身份,也配得上与次辅交往了。
“徽州人肯定要帮徽州人。”汪员外当即表态说,“我可以借人手给伱。”
郑员外这才放了心,先前总感觉汪员外是个不稳定因素。
如今汪员外把人手都借给自己,相当于暂时交出“兵权”,那就可以暂且安心了。
等回到家里,汪员外找来陆秀才,询问道:“那林泰来可曾托过你找我?或者有没有表露出再联系我的意向?”
陆君弼答道:“并没有,那林解元完全不曾提到过你,似乎也没有再联系你的心思。”
汪员外有些迷惑,林泰来怎么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先前的合作热情都是假的不成?
难道林泰来只是拿自己当个幌子?自己就是个用来吸引郑之彦注意力的工具人?
南直隶算是大明最特殊的“省级区域”之一了,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
比如在南直隶有两个巡抚,江南和江北各一个,当然江南巡抚和江北巡抚都是民间说法,官方是没有这种称呼的。
在官方的简称里,江南的是应天巡抚总理钱粮,江北的就叫凤阳巡抚总督河漕。
大明巡抚和地方官还有个显著区别就是,一般地方官“守土有责”,衙署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
而巡抚虽然也有相对固定驻地,但其实可以在省内移动办公的,别地为巡抚修的察院也叫“行台”。
这些相关名称里又是“巡”又是“行”的,就可以想象到巡抚的工作状况。
林大官人对早期巡抚制度不太了解,但心里猜测,巡抚制度初创时,可能就是为了弥补地方官被制度限制,不能跨区域灵活应变的缺陷。
无论应天巡抚还是凤阳巡抚,在大明二十几个巡抚里,都算是分量最重的之一。
当今凤阳巡抚杨俊民上任没几天,他刚和原巡抚李世达在淮安完成了交接,而李世达则被升为南京吏部尚书。
杨俊民出身非常厉害,乃是山西蒲州人,此地近些年人才爆发,先后出了王崇古、杨博、张四维等官场大佬。
王、杨、张也成为蒲州乃至于山西顶级名门望族,而且都因为经商特别富有,三家世代联姻。
杨俊民就是大佬杨博的儿子,与原首辅张四维结为亲家,这出身在官场绝对数一数二了。
张四维虽然在去年十月突然暴病身亡,但余荫尚在,目前资历浑厚的杨俊民就是这个派系的领军人了,几乎注定要升为尚书,而且最有可能是户部尚书。
毕竟在大明官场传统里,凤阳巡抚兼总督河漕升为户部尚书也是一种常见升迁路径。
杨巡抚与前任李世达在淮安完成交接后,就前往扬州,主要有几个原因。
一是扬州乃是江北重镇,作为巡抚应该来视察一下。
二是为了结好前任巡抚李世达,所以杨巡抚亲自送李世达去南京履新,一路送到了扬州。
毕竟李世达也是资历很深的官场名宿,与清流势力关系非常深。
这次李世达升到了南京吏部尚书,说不定哪天就会北上京师当个实权部院。
三是因为早年间盐业施行开中法的缘故,有很多山西陕西商人聚集在扬州。
所以杨巡抚去扬州城,也有给自己家族开拓财源的心思。
而扬州徽商领袖郑之彦的结交,也正中杨巡抚下怀,这里面合作机会很大。
更何况次辅许国给他写过信,让他关照一下郑之彦。
四是平山堂这个历史名胜重修完成,据说文坛盟主王世贞也会去,自己如果能亮相平山堂第一次雅集,也能抬高自己声望。
高长江这两日城里城外的来回奔波,不停按照坐馆的口头指示进行部署,忙到脚不沾地,生活可谓十分充实,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
据打探来的消息,明日杨巡抚将会抵达扬州城,从利津门入城。
今晚高长江便来找林坐馆,把所有布置再做一个总的汇报。
“坐馆在哪里?”高长江对坐在前厅的左护法张文问道。
张文懒洋洋的答道:“眼下正在吴田氏的屋里。”
林大官人对吴田氏颇为优待,单独提供了两间厢房给吴田氏居住。
高长江又走到吴田氏住处,刚靠近了屋门,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于是高长江就暂停了一下脚步,先听听里面声音,免得冲撞了坐馆的好事,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大官人!不要!”先是听到了吴田氏的轻声惊呼。
又听到了林泰来那有点恼火的声音:“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敢拒绝我!”
而后吴田氏苦苦哀求说:“奴家不想找郑家报仇,求大官人放过奴家。”
林泰来呵斥说:“既然你人在已经我这里了,不行也得行!”
“真的不可以!”吴田氏还在抗拒着。
林泰来声音冷了下来,“夫人!你也希望你儿子能平安长大,将来读书学艺甚至出将入相吧?”
高长江叹口气后推门而入,助纣为虐的对吴田氏说:
“夫人!劝你还是从了吧,不要违逆坐馆的意志。
不然的话,只怕就要把你交给外面那几十个伙计了,你一人又如何能抵抗几十个?”
大运河从扬州城外的东、南两个方向绕城而过,所以这两个方向都有大码头。
从南边来的船只喜欢停靠南门外,而从北边过来的船只则喜欢停靠在东门外。
转眼就到了次日,扬州城东利津门外的大码头上十分热闹,数十本地官员名流在这里汇聚。
因为杨巡抚马上抵达扬州城,并在这里下船,然后从利津门入城。所以按照惯例,自然要组织本地代表在码头这里迎接。
杨巡抚下了船后,府衙知府、县衙知县以及盐商领袖郑之彦一起迎了上去。
如果在别的地方,此处出现一个商界领袖会很奇怪,一般商人根本上不了台面。
但这里是扬州,盐商在扬州具有特殊地位,基本上相当于别地的士绅了。
寒暄过后,众人让开了去路,恭请杨巡抚上轿,等入了城再接风洗尘。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美貌少妇抱着幼儿,扑到了巡抚身前,叫道:“民女吴田氏,状告恶贼郑之彦戕害同行,谋财害命!”
众人愕然,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妇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只能说这种拦截高官告状的事情一直是被严防的,但却又屡禁不止。
其实吴田氏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抛头露面的来告状。但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
杨巡抚冷淡的看了眼吴田氏,开口说:“如有冤情可去府县,不要越级上告!”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妇孺的份上,早就喝令左右打出去了。
吴田氏又叫道:“此事可能与官兵有关联,事情又发生在城外,还涉及到盐业,府县衙门焉能处置?唯有请抚台青天老爷做主!”
杨巡抚到扬州城来,为的是名为的是利,可不是找麻烦当青天来的。
当即就斥道:“若无凭无据,告什么状!退下去!”
人群里有带节奏的叫道:“谁说告状就一定要证据?如果查明是诬告,就判反坐好了,又有什么不能收的?
如果抚台不想收告郑家的状子,就请直说!”
杨巡抚轻蔑的瞄了眼人群方向,什么也没有说,拔腿就走开。
按常理来判断,这状子绝对是一个坑,为了避坑不能接。
作为一个封疆大吏,自然有足够的担待。
别说不收一个不明不白的状子,就是真判个冤假错案又能怎样?
但没等上轿子,又听到有人大喊:“郑家害人的证据在这里!”
回头看去,却见有十几个人绑着两个汉子,死死的按在地上。
郑之彦眉头皱起,他已经认出来了,被绑的那两个人都是郑家打手的头目。
三天前在武馆养伤时,武馆遭到了偷袭,好十几个人被抓走了,这两人就是其中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