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石星呵斥道:“真乃不知天高地厚之徒!考试之前,就敢妄言!”
林泰来不屑的说:“不是我狂妄,而是石副宪你少见多怪!
正德朝那位状元杨慎,虽然他父亲乃是内阁大学士,但这个状元却公认实至名归,没人说他不配状元!
在我眼里,这次武科会试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这个第一肯定实至名归。”
无论会试结果究竟如何,要先把这个牛吹出去,这就叫为自己造势!
在别人印象里,先把他林泰来的名字和会试第一这个词绑定起来!
再说他林泰来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武科考试比文科有个好处就是,考试过程更公开,考试成绩更量化。
比如射箭,中了几箭就是几箭,现场几百双眼睛在盯着;或者搬石墩,能搬起多重的石墩,现场几百上千人也都在看着,作不了假。
最后林泰来又补充了一句:“想要证明我的话,也很简单!
如果石副宪认为有其他考生比我更强,就请点出人名来,我会拜访比试去!”
石星被堵得暂时语塞,但兵部尚书张佳胤却又重新开口道:
“小子不要在这里说大话了,到了考场上再见真章!本官会仔细看着,你到底有没有第一的实力!”
有些人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暗暗惊呼。
张大司马这句话里隐含的潜台词似乎就是说,如果你林泰来实力足够,不介意给你第一名!
在这些文人士大夫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武科考试太当回事,毕竟当今风气就是文贵武贱,不然怎么会不避嫌疑的公开议论。
但即便是不受重视的武科,终究也是个会试第一,你张大司马说给就给,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下换成林泰来沉默了一下,张佳胤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泰来回过神来,又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个心愿,还望大司马出把力。”
“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张佳胤终于也被惹烦了,咬牙道。
林泰来掷地有声的说:“这个心愿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以后千千万万的武科考生!”
张佳胤不耐烦的喝道:“先说!”
林泰来侃侃而谈说:“众所周知,如今武科考试制度完全模仿的文科考试,这是朝廷也承认的。
但是历届武科为何只有会试就完结,不举行殿试?难道文生是天子门生,武生就不配了?
按道理说,武科也该有殿试,朝廷不能太不把武举当回事,应当把这个缺憾弥补起来!”
张佳胤:“.”
这就你林泰来所说的,为了千千万万的武科考生?真当别人看不出你林泰来的心思?
会试第一叫会元,殿试第一叫状元,你林泰来是不是想拿下大明第一个武状元?
张佳胤习惯性的先推脱说:“虽说武科增加殿试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毕竟涉及天子,所以此事需要内阁推动。”
话才说到这里,张大司马忽然看到了带着林泰来进入雅集的申用懋。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林大官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非常利索的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只感到大开眼界,从来没见过如此灵活的醉汉。
然后林泰来朗声道:“今日兴尽矣,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真就大步向院门外走去。
众人见林泰来的确走人,消失在院门外后,当即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对张佳胤说起话来。
“大司马对那林泰来太过于纵容了。”
“即便是为了赶走林泰来,但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张佳胤懒得回复这些话了,刚才他们为何不说,现在却一个一个的跳出来马后炮?放林泰来一个会试又怎么了?
如果按照科举规矩,主考和中式考生之间就是座师和门生的关系。
如果林泰来武科会试中式,在某种意义上,不就成了自己门生?
如此算下来,多了一个强力门生,怎么也不算吃亏啊。就算要拿捏林泰来,有了座师身份也更方便。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老子说的!
复古派可能会赔,但他张佳胤肯定不亏。
虽然这波操作很细,但张佳胤完全不想对别人解释,毕竟旁边还坐着一个赵用贤。
这位赵学士当年可是以门生身份,直接背刺了座师张居正。
张佳胤害怕当面议论座师门生什么的,会让赵用贤以为是被讽刺了。
不过在这时,赵用贤忽然拍桌叫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们中计了!”
众人诧异道:“中了什么计?”
赵用贤懊恼地说:“那林泰来一开始用文学故意威逼我等,其实另怀心思!
目的都是为了引诱大司马出手相救,等于是拿我们当人质,向大司马勒索赎金!”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没想到林泰来的思路这么细!
赵用贤又开口道:“经过深思熟虑,今年春季的雅集,不再进行任何创作了。
今年我们京师复古派雅集要以文论诗论为主,多研究理论,少谈些创作!”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纯粹就是针对林泰来的。
毕竟林泰来的创作天赋实在太可怕了,打又打不过,挡又挡不住。
所以干脆就把创作环节砍掉,纯理论空对空。
就算林泰来违背达成的默契,不讲武德又来强行参加,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林大官人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针对了,心满意足的走出了灵济宫。
今天又是大获全胜的一天,想必自己的名字马上就会在京师文坛传开。
这时代又没有发达的媒介,名气只能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普及。
在灵济宫大门外路边,林大官人看到了先前被叉出来的董其昌。
“今日有劳了!”林大官人致谢说,“让你在京师很难混圈了。”
“无所谓。”董其昌假装不在意的说:“早在南京时,我就已经被王老盟主从复古派除名了。”
然后马上问道:“你不用等等申用懋一起走?”
林大官人更不在意的说:“不必了!反正今天不去其他地方了,不需要他跟着背书了。”
董其昌又很疑惑的说:“你进去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替徐文长老先生讨公道,可也没见讨回什么公道啊。”
林泰来语重心长的说:“教给你一个道理,最有威胁的箭矢永远是搭在弓弦上,将要射出但却还没有射出的箭矢!”
董其昌很有灵性的举一反三说:“既然这次没有讨回公道,那么下次就还能继续?”
纵然是林大官人,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又弥补说:
“其实也不能说我什么也没做,遥尊徐文长老先生为精神领袖的更新社,大败一干复古派骨干,难道不算是为老先生出了一口气?”
一边走着,董其昌又邀请说:“今晚去教坊司西院?据离这里不远。”
“改日改日!”林大官人一语双关的婉拒了,“今天出的状况比较多,晚上我要回申府,赶紧向申相禀报情况,然后指导下一步行动。
等过几天,朝廷局势平稳下来后,然后我拿了武状元,再出来潇洒!
还有,这几天董生你也消停点,不要瞎混圈子!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董其昌:“.”
大家都在京师,但玩法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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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震荡(求月票!)
2023-10-06
回到申府的时候,天色都黑了,林大官人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天。
上午他冲进诚意伯府行凶,把刘家的男性奴仆护院全都给打了一遍。
中午又来到当朝红人、太仆寺少卿李植家,直接搬起门口的石狮子,砸毁了李家的大门。
下午则抵达灵济宫,强势侵入复古派的雅集,仗着文学才华乱杀一通,再次称霸雅集,让自己的文名开始在京师传播。
自从林大官人穿越以来,日子总体上是很充实的,但充实到今天这种程度的时候,还真不多。
到了晚上,申首辅下班回到家里,听了今天的事情后,也是有点懵。
林泰来制造出的压力太大了,堂堂首辅也不敢说一定能兜得住。
林泰来在书房找到首辅,问道:“关于下个月的武科考试,朝廷能否将殿试环节补上?
只有增加殿试环节后,万一我得了武试第一,才能名正言顺的称为武状元。”
在官方称呼里,以前的武科考试第一名只能称为武试第一,从来就没有武状元的说法。
申首辅反问道:“你制造出了如此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闲心关心武状元?”
林大官人毫不在意的说:“事都是小事,人也都是小人,在申相面前皆不足为虑!
不过我今日冒着巨大危险,进入灵济宫雅集窥测,发现了一点值得警惕的端倪。”
申首辅觉得林泰来实在太故弄玄虚了,不就是李植和赵用贤可能合流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有什么好卖弄的?
赵用贤是万历五年反对张居正夺情这波的,李植是张居正去世后,首倡清算张居正这波的。
虽然年代不同,但政治根基都建立在反张居正的基础上,所以这两伙人完全有合流基础。
但林大官人却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这次文坛雅集,清流势力没有人出席。”
连申首辅也不知林大官人所云了,疑惑的问道:“这又说明什么?”
林泰来莫测高深的说:“这说明,那帮标榜道德的清流势力才是申相的终极心腹大患啊!”
申时行:“.”
他就是想不明白,你林泰来是怎么从灵济宫雅集推导出这个结论的?
清流势力根本没去参加雅集,就能被你林泰来这样凭空“诋毁”?这叫什么,莫须有?
申首辅不想跟林泰来扯闲篇,又主动提起武试的事情:“我朝自从开设武科考试以来,从未举办过殿试。
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朝廷上下对武试不大重视;二是武科殿试很难办。”
这里说的难办,是技术性原因。
先说文科殿试,技术上就很好安排,让准进士们去皇极殿(原来叫奉天殿以后叫太和殿)答卷,象征天子取士就行了。
但武科殿试怎么安排?让一群武进士携带刀枪弓箭,去皇极殿比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