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592节

  申用懋:“.”

  怎么?如果爵号好听,你就想接受?

  连同申用懋在内,林泰来今晚只接见更新社成员,其他一概拒见,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林泰来问了问众社员近况,大都过的还可以。

  只有王禹声、潘士章这两个当御史的人,自从陆光祖到都察院为左都御史后,日子就比较郁闷。

  本来他们这两個林泰来圈子的人,在言官群体里就属于异类,如今都察院主官换成了敌对者,更是被拿捏的死死。

  原本左佥都御史赵焕算是自己人,还能照拂一二,但赵焕去年升为凤阳巡抚兼漕运总督。

  所以王禹声、潘士章在都察院要势力没势力,要后台没后台,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林泰来便安抚说:“且再忍耐几天,等我整完陆光祖再说。”

  次日清晨,勤奋的林泰来去都察院门口练大枪。毕竟这里离家近,场地又宽敞,非常适合晨练。

  就是在晨练中,林泰来不小心和左都御史陆光祖的仪从产生了一点冲突,然后又失手把左都御史仪从数十人都打伤了。

  而后林泰来为了表示歉意,非常诚恳的对大轿里的左都御史陆光祖说:

  “作为一个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就用一次功劳来抵消今日之过错吧。”

  示威完毕,回京后第一次上班的林泰来选择了翰林院。

  无论有多少兼职,翰林官身份才是真正的内核。

  就像很多翰林,名义品级都升到侍郎了,但内核还是从五品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之类的。

  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迈着豪横的步伐,跨过了翰林院登瀛门。

  不过刚进了翰林院,林泰来就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对。

  随手抓了一个翰林同僚问道:“近日发生了什么?为何众人皆有戚容?”

  那翰林沉痛的答道:“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庶吉士教习田一俊前辈去世了。”

  “啊这.”林泰来愣了愣,长叹道:“真是造化弄人,忽然就阴阳两隔。”

  林泰来确实很惋惜,田学士是一个好人,对名利十分淡泊,心胸豁达,还有点社恐。

  就算自己总是抢话筒,总是擅自对新人庶吉士进行训话,田学士也没跟自己急过眼,也不怪罪自己。

  如此的一个好人,居然就这样因病去世了。

  带着些许伤感情绪,林泰来走到了状元厅。

  状元厅里的格局是这样的,万历十七年的林状元因为公务繁忙,经常需要接见官员,所以独自占据了厅内的左半部分。

  万历十一年状元朱国祚和万历十四年状元唐文献因为没那么多公务,所以两人就发扬了风格,共同在右半厅挤一挤,把左半厅完全让给了后辈林状元。

  从西北归来的林泰来走进状元厅,习惯性的向左半厅转身,却陡然发现情况不对,停住了脚步。

  摆在左半厅的那张公案,并不是自己的公案!

  公案上面还有没写完的文稿,说明近期有人在这里办公!

  而自己这左半厅的主人,近一年并没有来过状元厅!

  所以有人趁着自己不在时,把属于自己的左半厅占据了?

  林泰来冷哼一声,面上有杀气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剧情?战神归来,发现自己的狗窝被占?!

  还是四合院风云之老兵退伍,贾家霸占了我的房间?

  林泰来又向右半厅看了眼,发现自己的紫檀木公案已经被移到右半厅了,和朱国祚、唐文献的公案挤在一起。

  “这是谁?”林泰来指着左半厅,对唐文献问道。

  唐文献如实回答说:“有前辈孙继皋结束守制,回了翰林院,继续以少詹事兼侍读学士。”

  “原来是他!”林泰来明白了,讥讽道:“怎么我离京一年,什么牛鬼蛇神阿猫阿狗都蹦出来了?”

  这孙继皋乃是万历二年的状元,理论上确实有资格在状元厅办公。

  虽然林泰来没有和孙继皋直接打过交道,但也是隔空切磋过的。

  前年的苏州文坛大会上,“文坛反贼集团”企图推举无锡大佬孙继皋为文坛盟主,结果阴谋被林泰来粉碎了。

  如果说顾宪成是当今无锡帮乃至于大常州帮的的核心人物,那孙继皋就相当于“祖师爷”。

  万历八年会试时,孙继皋身为同考官,亲自作主取中了顾宪成,是顾宪成的房师,由此可见孙继皋的江湖地位。

  只是前几年孙继皋丁忧回乡,所以林泰来就一直没在京师见到过孙继皋。

  于是林泰来又对唐文献质问道:“孙前辈回到翰林院,在状元厅办公,也是应有之义。

  可是你们难道就没有跟他讲讲这状元厅的规矩?”

  唐文献为难的说:“他毕竟是老前辈,我们哪里敢有所不敬?”

  在翰林院里,十分讲究前后辈关系,比其他衙门更重视前后辈相处之道。

  孙继皋这样的已经混到可以称为学士的大前辈做事,唐文献又敢说什么?

  林泰来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我刚才在外面听说,田学士没了?”

  唐文献这样能考中状元的聪明人,当然知道林泰来想问什么。

  所以就很点题的回答说:“孙前辈已经接手田学士的事务,为庶吉士教习。”

  林泰来自言自语的感慨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不但各部院的局面被反弹,在翰林院也被偷家。”

  新人教习可不是没什么意义的务虚工作,以后就是这群新人的半个老师。

  让一个清流党人当新人教习,这不是等于是让恶狼来牧羊吗?

  随即林泰来继续问唐文献,“孙继皋今天来了没有?人在哪里?”

  唐文献回答说:“孙前辈今天没有过来。”

  他怀疑,孙继皋知道林泰来今天回归,所以故意不出现。

  “既然今天不来,那就再也别来了!”林泰来转头对左右护法吩咐,“传我的话!从今天起,派五十个人在登瀛门常驻,只负责阻拦孙继皋,禁止孙继皋进入翰林院!”

  唐文献劝道:“这可使不得!不要犯下大错!”

  林泰来不屑一顾的说:“我乃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有的是功劳来抵罪,对孙继皋这种没规矩的人犯点错也无所谓。”

  又对左右护法说:“再叫几个人来,这状元厅多了不少垃圾,今天都清理出去。

  明天我再过来时,要看到状元厅内布局恢复成一年前的样子!”

  把一切都交待明白后,林泰来就准备离开翰林院。

  他兼职的衙门太多,今天都要跑一遍,哪能只在翰林院耗着?

  这时候,有个杂役飞奔着跑过来,远远的对林泰来叫道:“陈掌院有请!”

  林泰来轻蔑的对杂役叱道:“滚!”

  然后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知道他林泰来一直高度警惕清流党人对翰林院的渗透,还敢安排孙继皋负责新人教习?

  给你陈学士面子,你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屁!

  此后林泰来又出了翰林院大门,如果遇上有选择困难症的人,面对吏部、礼部、兵部、或许还有太仆寺几个选项,估计能纠结到中午。

  但林泰来还是比较果断,抬腿就越过兵部,先向稍远处的吏部走去。

  进了吏部后,林泰来没去拜见堂官,直接来到考功司院落。

  但林泰来没有进判事厅,就站在院门处,下令道:“现在开全院大会!所有官吏都出来!”

  过了一会儿后,数十号人站在院中,等着林泰来训话。

  林泰来没急着说什么,先朝着考功司的吏员们缓缓扫视了一圈。

  然后才开口道:“我记得,去年原任刑部尚书陆光祖考满。是谁经手办理的?自己站出来。”

  众吏员面面相觑过后,便有两个人排众而出,站在了人群前面。

  林泰来质问道:“我记得我去西北之前说过,陆光祖这人不行,考满时要严格对待。

  但趁着我不在时,伱们竟然给陆光祖定了个称职,是谁给你们的胆量?”

  那两名吏员一脸懵逼,错愕不已。

  所谓考满,可以理解为任满考核,三年为一任。

  在大明官场中,越高级的官员,考满越简单松弛,越往下考满越复杂严格。

  比如阁老只需要向皇帝交个自我总结奏疏就行,而陆光祖这样的尚书只需要在吏部走个过场。

  所以你林部郎责怪别人把陆光祖考满定为称职,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泰来不屑于讲道理,对左右随从吩咐说:“此二人不听主官号令,将此二人拖下去,各自杖责二十,从考功司除名!”

  旁边林府家丁下意识的询问道:“着实打?用心打?”

  林泰来:“.”

  那两名吏员挣扎着叫道:“我等经制吏员也是朝廷所命,也是为朝廷效力!

  你竟敢以私刑公然加于无辜吏员,你这是私设公堂的大罪!”

  林泰来傲然道:“我乃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手里功劳一大把,斩首四位数!

  打你们两个小吏又算什么?只要打不死,就用一件功劳来抵罪!”

  众吏员噤若寒蝉,重新认识到,谁才是考功司的真正主人。

  然后林泰来对考功司员外郎俞沾说:“我不在时,由你主持考功司事务。

  可是你竟然在考满时包庇陆光祖,等着被我弹劾吧!

  我拼着功劳不要,要整治你们这些结党营私之人!”

  俞沾:“.”

  马勒戈壁!难怪去年林泰来去西北时,没阻拦自己这外人主持考功司,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最后林泰来对同年同乡好友、吏部考功司主事陈允坚嘱咐说:“你负责监刑,打完不许送医,摆在吏部大门示众!”

  说完后,林泰来也没进判事厅,转身就走了。

  当林泰来又走进礼部的时候,他今天早晨到上午的事迹已经在各衙门疯狂传开了。

  “我乃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功劳一大把”和“用功劳抵罪”这样的话,仿佛一把利剑悬在很多人头上。

  真是有一种战神归来,强势登场的既视感。

  在主客司,林泰来对其他官吏吩咐道:“速速开始筹备献俘典礼吧!”

  员外郎钟化民犹豫着说:“按制,献俘典礼应当是礼部主办,仪制司具体筹办。”

  林泰来毫不客气的说:“功劳是我林泰来的功劳,关他们屁事!不用管他们做什么!

  这次献俘典礼我们主客司包办了,本司上下都混点业绩,我林泰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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