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一座孤岛矗立在海洋中,又像是鹤立鸡群,在木质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似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般耀眼。
夏尔的视线完全被它吸引了,一刻都不愿离开,接着脱口而出一声赞叹:“你们把它造出来了,真的造出来了!了不起!”
这该是十几年后才有的东西,多恩等人凭着他们的双手把她送到夏尔面前。
“是的!”多恩自豪地点头:“她很漂亮,是吗?我们称她为‘珍妮’。”
说这话时,多恩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伤感。
夏尔看出了点什么,但没多问。
后来夏尔知道“珍妮”是多恩的恋人,她在前年车祸中丧生。
夏尔听到这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很好”。
这说明多恩在飞机上投入的感情已超出职业、金钱和研究本身,她成了多恩的精神寄托。
夏尔要的就是这种痴迷。
“你不想介绍一下她吗?”夏尔问。
“哦,是的。”多恩似乎从回忆中惊醒,他上前轻拍飞机铝板,像是抚摸恋人的秀发:
“经过你的提醒,我们试着为飞机打造全金属外壳。”
“然后我们就听说德国人已经尝试过了,但不是很成功。”
“原因是他们的发动机只有120马力,用的还是铁板、钢管和锻造件这些过于沉重的东西。”
(上两图为第一架全金属飞机J-1和它的发明者容克斯,它在1915年试飞成功,但因为发动机马力不足且机身过于沉重,飞行高度只能勉强达到900米,有效载荷仅为110公斤,性能还不如木制飞机,因此不被看好)
多恩接着说:
“我们对德国版进行改良,使用了波纹板增加结构的强度。”
“又对发动机马力进一步提升,现在已达到390马力。这使‘珍妮’的试飞很成功,最高时速达120公里。”
“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体形对于一架俯冲轰炸机而言过于庞大,接下来我们将对它进一步减重并缩小体积。”
(上图为时速300公里以内的低速飞机普遍使用的波纹板,这种凹凸结构可以增强自身强度因此做得更薄,且可以尽可能少的使用支撑框架)
夏尔绕着“珍妮”转了半圈,他看着这架飞机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说不上型号。
等站到机头前时夏尔才猛然想起,这是德国的“容克52”运输机,只不过眼前的“珍妮”是单发的,体积相比“容克52”更小。
(上图为德国1930年首飞的容克52运输机。)
夏尔没多想,扭头对多恩说:“将体积改小往俯冲轰炸机发展是一个方向,另一个方向是将体积改大作为运输机。”
“运输机?”多恩不解的望着夏尔:“可是,现在这重量几乎已达到发动机的极限,如果改大,即便可以起飞只怕也载不了多少人或东西。”
夏尔的回答很干脆:“改成三发,两侧机翼再各添一个发动机。”
多恩一愣,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似乎是个很好的布局,他想,只不过战争时期对运输机的要求似乎没那么迫切,不明白老板为什么把它放在“俯冲轰炸机”同一个高度。
夏尔不这么想。
战场上运输机的重要性不比战斗机、轰炸机差。
战斗机用来夺取制空权,轰炸机用来炸毁重要目标。
而运输机,不只是常人想像的运送物资或者载人这么简单。
它可以将战争发展到另一个阶段:步兵转化为伞兵,他们从空中跨过敌人防线忽然出现在敌人后方发起攻击。
如果在这时代能发展出一支这样的部队,再配合装甲部队和机械化部队进攻,德国人的“列日要塞”和“兴登堡防线”就会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崩溃!
夏尔已迫不及待的想来一场表演了!
第919章 跳伞
从飞机制造厂出来后,夏尔去了飞行俱乐部。
汽车没有经过盘问径直驶入飞行俱乐部。
这是夏尔独有的待遇,警卫员一看到AM-0281这个车牌,再低头一看司机是洛朗上校,马上抬杆放行。
(注:一战时期法国车牌尚未统一,但政府用车已大部编号,政府与民用车牌开头为区号,巴黎为“75”,军用为“AM”开头,Automobile Militaire首字母,意为军用车辆)
透过车窗,夏尔发现此时的飞行俱乐部与之前已大不相同了。
之前破败的样子完全不见踪影,机场被拓宽了三倍,建筑区的破房子被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钢筋水泥小楼,楼顶铺满了伪装网,应该是为了避免被德国人轰炸用的。
机场一侧构筑了机堡,十几架“骆驼”和“鹬”式战机停在那,飞行员和学员聚在旁边,在跑道战机的轰鸣声中学习战机知识。
汽车缓缓在指挥楼旁停下,指挥楼有三层,墙壁厚得像碉堡似的,顶部水泥层粗略估计都有半米厚,还铺了土层和悬空的铁丝网用于缓冲。
航空炸弹要是落在那上面,恐怕只能炸出一个白点。
夏尔带着警卫走上三楼,中间位置就是航空团团长卡特的指挥部。
文件乱丢乱放,有些撂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碰,它们就会像松散的沙子似的“塌”下来。
电话这里一部那里一台,线路像蜘蛛网似的乱牵,地上、天花板到处都是,其中有许多断了不用的也没有及时清理。
胡子拉渣的卡特像是被文件包围着,电话铃响了之后他竟然要在“垃圾堆”里翻一会儿,接了三个话筒总算才找到对的那个。
“喂,在D区击坠两架敌机?”卡特瞄了一眼墙上鬼画符似的地图,张嘴就骂:“谁让你们把它们打下来的?那不是你们该管的事,中校,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们就全部回来当教官!”
说着“砰”一声气呼呼的挂上了电话,嘴里恨恨的骂着:
“这些混蛋,肯定是看到目标就收不住手。”
“那是英国人的空域,他们不知道这么做很容易误伤友军飞机吗?”
其实重点是“英国人的空域”,其它的都是借口。
卡特这做法是充分领会了夏尔的作战思想。
一抬头,卡特看到走进门的夏尔,他脸上闪过一道惊愕后瞬间堆满了笑容起身迎了上来。
“中将,好久不见。”
周围忙成一团的参谋们这才注意到进来的“小个子”,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将目光转向夏尔。
“你们继续。”夏尔语气平静:“忙你们手中的事,这可是战争。”
参谋们应声,像按了播放键似的再次忙碌起来。
卡特将夏尔迎进了会议室:“他们平时不这样,只是因为您,中将。”
夏尔跨进门后再次皱起眉头。
会议室一样乱,椅子水杯自由自在的“躺”在各个角落,水杯里还有残留的咖啡,地上有许多烟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草味。
这些开飞机的家伙就不能稍微注重一下生活上的细节吗?
卡特给夏尔冲上一杯咖啡,小心翼翼的问:“中将,听说您希望跟德国人停战?”
“是的。”夏尔喝了一口咖啡,反问:“上校担心没仗打?”
“不不。”卡特赔着笑,语带迟疑:“只是有些人想知道,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又要以表演为生了?他们希望有个心理准备!”
夏尔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些家伙完全不知道飞行员的稀缺性,以为战争结束了就会像陆军一样给他们一笔钱然后打发了?
“别担心这个。”夏尔很肯定的说:“法兰西会养你们一辈子的,任何时候都需要你们。”
“是,中将。”卡特如释重负,他赶忙挺身敬礼,眼里充满了感激。
有夏尔这句话他就放心了,养我们一辈子,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你们会跳伞吗?”夏尔问。
“是的,当然。”卡特回答。
夏尔又问:“你们正在使用降落伞?”
他不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文件记载这个,似乎降落伞根本不存在。
“不,中将。”在夏尔的示意下,卡特坐在椅子上:“跳伞是我们入伍前学的,为了应付紧急情况。您知道的,飞行中经常会出现各种意外。”
“你的意思是,入伍后就不用了?”夏尔有些疑惑,入伍参加空战难道不是更危险?
“因为降落伞不会有什么用。”卡特解释道:“空战大多发生在中低空,而且分出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当飞行员意识到应该跳伞时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夏尔“哦”了一声,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太快开伞很容易被卷进螺旋桨,太迟开伞又起不了作用。
另一方面,背着降落伞会挤占机舱原本就不多的空间让飞行员活动不灵活,还会让飞行员无法专心作战,因为他们总想着万一被击中该怎么跳伞。
综合分析,卡特认为在作战状态下不带降落伞反而比带了降落伞生还率更高,尤其法兰西战机全面占据优势。
“降落伞是给气球观测员用的。”卡特说:“他们拥有更稳定的跳伞平台,万一气球被敌机击中,或者气球失去控制,他们就可以跳伞逃生。”
法兰西的气球还没有淘汰,炮兵还在大量使用,原因是法兰西拥有制空权,德军打不了法军的气球。
接着卡特好奇的问:“中将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这在军队里最不重要的事,它关系到的只是少数几个士兵的生命,根本不值得中将为此跑一趟。
夏尔回答:“我需要一批教官,要求有娴熟的跳伞技巧,然后由你负责,训练一批步兵学会跳伞!”
“一批步兵?学会跳伞?”卡特惊讶的望着夏尔。
这能有什么用?
他们在什么场合才需要跳伞?
而且在学会跳伞之前,他们难道不需要先学会开飞机?!
第920章 意见分歧
原则上这时期已有空降兵,最先使用它的依旧是德军。
战场上寻常的侦察,侦察兵需要从陆地上跨过几道防线,九死一生后一支部队往往只有寥寥几人能渗透至敌人后方侦察。
最终能顺利完成任务再将信息回馈德军的概率几乎为零。
于是德军使用了一种创造性的战术,他们的侦察兵借夜色搭乘飞机越过敌人防线,再跳伞落地执行任务。
这被认为是空降部队的雏形。
(注:最早的实战记录是1918年意大利军队利用改装的轰炸机空投一支部队到奥匈帝国后方执行破坏任务。成建制的正规空降部队是苏联于1930年组建。)
夏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运输机草图递到卡特面前:“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预计不久就能量产的新型飞机。”
这没必要瞒着卡特,毕竟需要他训练伞兵,还需要他分配飞行员训练并驾驶这些运输机。
卡特接过一看,声音中有激动也有疑惑:“全金属飞机,而且是全封闭的?那么,他的机枪在哪?”
“没有机枪。”夏尔回答。
原版“容克52”通常配有2到3挺机枪:机背一挺、侧舷一挺,机腹视情况可增加一个机枪吊舱。
但原版“容克52”发动机马力已达到500以上,三发才能有这样的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