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当帝师 第140节

  就算,宋濂此人,才华横溢也不算什么,灭其族也不会引起士林不满。

  须知,王安石同样才华横溢。

  但结局就是,王安石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奸臣,而才华比他差许多的司马光则进了文庙,成为了发扬儒学而被人人称颂的后世圣贤代表。

  所以,朵儿只下定决心要将宋濂灭族,以达到惩戒的效果,同时也宣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江浙平章庆图回道:“他家原址是没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友刘伯温应该知道他家人在何处,其家人也应该没有全部都跟着他去投了贼。”

  “那就去问问刘伯温,给他一个再向朝廷表忠心的机会。”

  朵儿只吩咐起来,并再次看向了《中华报》,而朵儿只也是越看越脸色阴沉,对兵部尚书黄照、参军杨文素等汉人官僚说:

  “现在你们汉人儒士想必应该也清楚,这朱元璋、章诚一干人,可不仅仅是要灭我大元,而是要灭整个天下之礼。”

  “他们居然为那些犯上作乱的佃仆、奴婢辩护,还把刁民不在家好好种田的罪责,归咎到乡宦豪族身上,乃至直接怪罪朝廷!”

  “这无疑可以说明,他朱元璋、章诚一干人将来,真要是建立了新朝,灭了我大元,他们统治下的奴婢黎庶就能以主家无义官长无德之名而犯上作乱!”

  朵儿只说后,在场的元廷汉人官僚们就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

  “主家若奴仆父母,官僚若百姓父母。”

  “为人子,怎么能反父母?如此做事,是大不孝!”

  “而朱元璋等贼子无礼,竟为不孝之事做辩解!实在是可恨!”

  黄照这时先说了起来,且跟着道:“宋濂在文中所言,也的确很让人失望,此人言论之丧廉耻程度,已经不弱于王安石昔日之三不足!”

  杨文素则在这时跟着说:“或许宋濂是被逼的,才不得已这么说。”

  “那样只会说明他更无耻!”

  这时。

  本要去江西而暂居于集庆的礼部郎中吴当这时突然厉声说了一句,一脸怒容。

  宋濂的言论让很多江南士人都颇为愤慨。

  吴当也不例外。

  故而,在杨文素这么说后,吴当就忍不住再次叱骂起宋濂来,而道:

  “他但凡有点廉耻,就不该投贼,这是其一;”

  “他既投贼,就该有基本的操守,不该背叛圣教,这样只会更加无耻,这是其二;”

  “他投贼和写这样的文章的动机,谁都清楚,就是想做从龙功臣,做显贵之人,嫌大元给他的仕途前景不太好,而他就因为他个人的这点私欲,就不惜亡国亡天下,可见此人有多无耻,这时其三。”

  “以上三点,足以说明,这宋濂无耻至极!”

  吴当激动地嘴唇都抖动了起来。

  朵儿只见此点了点首,说道:“我希望你们严管子弟,不要让他们从贼!”

  “自当如此。”

  “请右丞放心。”

  接着,朵儿只又说:“你们替我写信给刘伯温,劝他交出宋濂家人在何处的底细,告诉他,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明确立场!另外,你们谁愿意为老夫亲自去见见他刘伯温。”

  “我去!”

  吴当这时主动请缨道。

  “好!”

  ……

  “吴公,鄙人真不知道他宋濂的家眷在何处啊!”

  浙江青田。

  当吴当到了刘伯温家里,问起刘伯温关于宋濂家人的下落后,刘伯温直接表示不知道。

  吴当沉着脸道:“公真不知道?”

  “我有必要瞒你吗?”

  “现在谁不把宋濂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是真不知道他家人在何处。”

  刘伯温笑了笑回道。

  吴当呵呵冷笑,并不愿意相信刘伯温的话:

  “公不会是在袒护旧友吧?”

  “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与他宋濂曾是朋友,就也要把我定为他宋濂一党吗?!”

  刘伯温当即变了脸色,沉声问道。

  吴当道:“我只是想提醒公,要知道这天下谁才是正统。”

  “以公的意思,该不会因为我不知道宋濂家人的下落,所以连我刘家也要因此跟着被灭族吧?”

  刘伯温冷笑着问了一句,然后还叱问起吴当来:

  “如果你们真要这样草菅士族,那与那些妖贼又有什么区别?!”

  吴当听后一惊,随后忙咬牙作揖道:“公息怒!我和朝廷皆无此意,只是希望公不要因私废公。”

  刘伯温依旧面容严肃:“你是不是非要我把我刘家在宋家娶的女眷当着公的面打死,公才相信,我与他宋濂已势不两立?”

  “这倒不必。”

  “她们已是刘家人,朝廷岂会不礼待士族!”

  吴当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拱手道:“告辞!”

  说着,吴当就沉着脸离开了刘家。

  而在吴当在离开后,刘伯温则一直板着一张脸。

  刘琏从旁不禁问道:“父亲为何不告诉吴郎中真相?”

  “伱让我怎么告诉?”

  刘伯温问道。

  刘琏道:“可现在宋濂才是贼啊!”

  “虽说为了大义,可以灭亲,但也得考虑周全吧,他元廷现在值得我们这样做吗?”

  刘伯温说着就又道:“为父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大元不灭于贼军之首!”

  刘琏听后颔首:“父亲说的是,按照贼军现在在镇江、常州一带的做法,实在是大逆不道、残暴不仁,谁都希望官军能彻底剿灭这支贼军,但谁都知道,这贼军如此做了,就只会鼓动更多的刁民贱婢起来叛主,坏人伦大礼,朝廷除非真的能拿出足够的田地钱粮安抚这些刁民贱民,招安他们,否则,无法对抗这样做的贼军。”

  “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现在要是背叛了宋濂,说出他家人的下落而让朝廷处死,那将来一旦真的是朱元璋等人得了天下,我们刘家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刘伯温说着就切齿起来:“这一切皆怪那個章诚,要不是他,无论是朝廷还是贼军,就可以完全让为子之百姓去替为父母之官绅牺牲的,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荼毒士绅!”

  (本章完)

第155章 宋濂心里苦,却不能说出来

  刘伯温的意思是,他更愿意看见,朱文正的神机营,选择以牺牲百姓的方式,来解决危机。

  他也知道,这次地主官僚被暴力分田分产之事的本质是元廷太腐败,自己士大夫太不仁道,才导致了现在这一切。

  但他作为士大夫阶层的一员,也认为,即便朝廷残暴,士大夫不仁,让百姓活不下去,那义军也不应该,选择牺牲士大夫,也应该选择牺牲百姓!

  也就是说,在刘伯温看来,百姓作为伦理关系中的人子地位,即便朝廷有不是,士绅有不是,害得你们百姓不能生存,但你们百姓也不能犯上作乱,迫害我士大夫!

  同样。

  作为义军的神机营,即便因为元兵的围剿和大量百姓的拖累而不能生存,也不应该为了活下来而选择牺牲士绅,而不是选择牺牲百姓。

  这是彼此阶层立场决定的。

  所以,刘伯温才有过“螳螂亢齐斧,碎首堪立溪”的诗作,希望元廷官军将起义的百姓斩首堆京观。

  在当时的刘伯温看来,他这样的观点没有错。

  因为当时的普世价值观就是这样。

  就如同,明末的士大夫也有说过,“活不下去的百姓就该做哀哀饿殍,怎能效螳臂当车而起兵造反呢”的话。

  所以,在刘伯温这些地主阶层的士大夫看来,即便事情的本质是元廷的腐败反动所致,但你百姓也不能乱礼,不能对我士大夫不敬啊!

  你要造反,去杀跟你们起义者同一个阶层的百姓去呀,底层互害去呀!

  干嘛牺牲我地主官僚呢?

  我们可是更尊贵的士大夫阶层啊!

  所以,刘伯温也更希望,朱文正哪怕是,选择通过把求神机营庇护的流民百姓全部杀掉的方式,来避免神机营被百姓拖累,也不要选择,以清算地主官僚的方式,来保住自己神机营和跟随神机营的百姓。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地主阶级政治人物,刘伯温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该支持屠民的时候,他也是支持屠民的。

  所以,刘伯温也会同曾国藩这些人一样,在需要牺牲百姓以保全地主利益的时候,会选择牺牲百姓。

  这就是所谓的地主阶层反动的一面。

  即便再杰出的地主阶层人物,也不会真的选择自始至终跟百姓站在一起,而只会在需要维持地主阶层利益稳定的时候,才选择安民。

  不过,刘伯温虽然不会支持以牺牲地主阶层的利益的方式,而保证百姓不在乱世大量死于非命,但他也不会对同作为地主阶层的宋濂太反动。

  也就是说。

  刘伯温坏归坏,但他不笨。

  因为他看得清眼前的局势,知道现在的元廷诸权贵官僚,不肯渡利益给百姓,只一味选择牺牲百姓,只会注定让义军越来越强大。

  所以,刘伯温没有选择出卖宋濂,而把宋濂家人的下落告知给元廷知道。

  宋濂也没有因为章诚和朱元璋逼着他写文章为神机营辩护、要求江南士林们反思,而因此就痛恨章诚和朱元璋,乃至暗中与胡元接触,想灭掉义军。

  毕竟宋濂也不笨。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不大,根本不可能扭转元廷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局势。

  只是,宋濂会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憋屈。

  因为,他一方面,心里本来是期望可以让朱元璋彻底倒向地主阶层这边的,结果因为章诚的影响,没有成功;

  另一方面,他也因为章诚的影响,反而让他也在跟整个地主阶层作对。

  所以,这让他感到很憋屈。

  他知道让他憋屈的本因正是他所奉为圭臬的儒学,没有直接说百姓该被牺牲。

  他现在很想承认,人就是自私的,人就是想为自己,最底层的百姓就不该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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