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29节

  在江水浪涌激荡,惊涛拍岸间。双方甲板上的士卒扎下马步,手里拽紧船绳,生怕自己被撞飞。

  “嘭!”

  船只相撞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撞击力下,双方都站不稳脚。缺乏准备的士卒摔倒在板上,撞得他们头昏脑涨;甚至还有倒霉蛋直接跌落江面,淹没在激涌的长江。

  紧接着船体先是一阵摇晃,发出木材断裂的声音,这是双方交错时,过于靠近船桨被撞断。

  待船微微稳固下,凌操船上的钩拒率先勾住张硕的船,甲板上的士兵躲在女墙下,防止被箭矢射中,奋力拽着绳索,将两艘船合并一处。

  “咚!”

  两船合一。

  “杀!”

  凌操单手握着盾牌,单手拿着环首刀,披着皮甲,在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率先跳过敌船。

  张硕所部也反应了过来,提着武器,也反杀了过去。甲板上距离有限,双方只能比拼近战的勇武,看谁敢以命换命。

  血腥的接舷战开始了!

  凌操用盾弹开长矛,然后借着船墙的高度,飞跳而下,挥刀把江夏士卒的脸劈烂。趁着江夏士卒哀嚎之际,又一刀捅入江夏士卒的腹部,将他杀死。

  “呼!”

  寒芒闪过,一刀朝着凌操的臂膀上砍下。

  凌操凭借矫健的步伐后撤,随即又盾挡住他的横扫,奋力猛推,趁敌站立不稳之际,又一刀捅入江夏士卒的腹中,了结了他。

  同时,随着凌操杀入敌船上,还有他的一众部曲。凌氏部曲急促地进退纠缠,又冲撞厮杀,双方激烈格斗,密集交错的锋刃,喷洒的鲜血,凌乱的格斗现场,时不时就有惨叫声响起。

  在凌操的勇武下,张硕本部被杀得节节败退。或许感受到了张硕战舰的困难,少顷江夏一艘小船搭上张硕的战舰的另外一侧,加入了战场,帮助张硕试图压制住凌操。

  有了外来的驰援,张硕本部与凌操部曲也杀得有来有回。

  然而凌操勇武实在过人,在这一对一的战场上,将他的作用发挥到了极点,当下又用跻身近前,又挥刀连搠数下,把敌人的胸腹间破开了几个大口子。敌人的伤口犹如喷泉似的涌着血液,过了半晌,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又杀了一人的凌操,也终于找到了张硕。二人开始抵近搏杀,凌操盾牌前探,挡住张硕砍来的长刀,足不停步继续向前,挥舞手中的环首刀,试图切入张硕的身前。

  张硕也用盾牌挡了一下,然而凌操这下用力极大,将他的手臂震得发麻,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刀痕。凌操继而用盾猛撞张硕,张硕吃不住力,转身通过船杆,躲避攻击。

  然而凌操怎么会让张硕跑掉,握着长刀下劈,一刀正好砍在了大腿动脉血管上。顿时张硕两眼暴凸,怪叫着倒地。凌操跨步赶上,再一刀割断咽喉。

  凌操砍下张硕的头颅,提着不断滴血的脑袋,大声喊道:“你家先锋已死!”

  仍在搏杀的张硕部卒,瞬间失去了斗志,不是跪地投降,就是被凌操部曲趁机解决了。

  一口气之下,凌操连夺两条战船,又斩杀江夏先锋张硕,可谓是勇武至极。

  “威武!”

  “威武!”

  在众人的庆贺声中,张硕的战舰悬挂上了‘孙’旗,代表着他的战舰已经被江东拿下。

  在战事激烈的长江面上,接线的船只几乎都在作战,但凡出现了空隙,就有舰船填补上去。血腥的接舷战,比地面上的作战更考验步卒的勇气,当下张硕被杀,旗舰被夺的消息堪比斩将夺旗,江夏前部的军心急剧动摇。

  张硕的死犹如多米诺骨牌,他的部下不是被夺就是被向后逃窜。而凌操也重登上他自己的旗舰,朝着江夏军战舰杀去。

  吴军前部旗舰的艨艟上,徐琨得知凌操传来的好消息,兴奋地用手不断拍着船墙。

  “上旗语,让黄盖率前部战舰压上!”徐琨喊道:“旗舰也压上,并加快航速度,要让我军战舰都看见本将,以鼓舞他们作战。”

  “诺!”

  徐琨统率精锐充为前部,与江夏战舰正面接触作战。至于孙权作为主公的他,则是坐镇中军,看着徐琨如何统率战舰作战。

  先锋张硕被斩,对于统率前部的陈就来说,也是极为震惊的消息。张硕可是江夏军中颇有勇力的校尉,就这般被斩杀,敌人也太生猛了。

  “将军,敌军先锋已破我军前阵,正向我军战船杀来!”

  陈就咬了咬牙,喊道:“其先锋兵势已衰,命陈理、余时率部接上,定要挡住敌军。”

  “诺!”

  令旗之下,江夏舰队的前部与江东舰队的前部,已经彻底的交上了手。

  此时中军内副旗舰上,黄射的神情不太好,看着前方杂乱的战场,说道:“前部已经交上手了,似乎我军被江东战舰压着进攻。”

  霍峻手搭剑柄上,说道:“少将军,水军之战,勇也!我军先锋被破,士气已失。今当命悍勇锐士,率轻舟突进,破敌先锋,重夺士气。”

  黄射皱着眉毛,说道:“张校尉已是我军勇士,今军中已是无人。”

  霍峻伸手指向不远处‘甘’旗斗船,说道:“校尉甘宁,乃万人敌也。今令其出战,足可斩敌先锋。”

  黄射扭头看向‘甘’旗斗船,摇头说道:“甘宁嗜杀粗鄙,不可重用。”

  听着黄射拒绝的内容,霍峻差点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搞不懂黄祖、黄射父子为何如此厌恶甘宁。

  深呼吸了口气,霍峻耐着性子,说道:“少将军,甘兴霸虽是粗鄙,有不如人之意,然宁身有锐勇。今战事艰难,勇将难得,宜容忍之。”

  黄射颇有意动,沉吟少许,又说道:“战事艰难,陈都督当有谋划,不如暂且观之。”

  霍峻低头长叹,真就如后世所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今的他有种看后世菜鸡玩游戏的感觉,恨不得替他操作!

  霍峻吐了浊气,紧盯着战场局势,当下的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在他眼中江东有这种表现实属正常,历史上江东能占据三分之一的天下,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江东水战之强,远超其余二国。只不过他们过强的水战能力,反而抑制了他们的陆战能力。

  三国时期的水战主要是接舷战,这种战斗是属于个人英雄的舞台,同时在这种环境中,所依仗的是弓弩、轻甲、血勇。

  但若放在陆地上,他们习惯了依靠个人勇武作战,缺少团队概念,他们这些东西则是不够看了。数万人的军阵当中,如果不会骑战的话,步战中个人勇武就不够看了。

  在霍峻看来,吴起点评楚国军队的内容,稍作修改也可以用在江东士卒身上。

  江东百姓性情弱柔,土地广袤,所属长官不同。他们的军阵虽严整,且部分将士也具有血气,但却不能持久。对付江东的军队的方法,应当挫其锋芒,然后与其对垒,时而突击,时而撤退,江东的士兵疲于应对,自然他就会暴露出弱点了。

  先夺其气,轻进速退,弊而劳之,勿与战争,则可败之,则也是他建议黄祖与孙权作战的思想依据之一。

  沉思间,霍峻忽然感觉到东南风微微变大了。

  “风变大了!”

  霍峻抬头看向船头的猎猎作响的旗帜,低声说道:“难办了!”

  (本章完)

第42章 风口

  

  东南风的变大,最先受益的是江东舰队。他们处在上风口,而江夏舰船处在下风口。现在的情况下,江夏的舰队享受到水流的优势,而江东的舰队却是享受到风力的优势。

  在风力的加持下,江东舰船上弓箭的射程比江夏舰船上弓箭的射程来得远。若用游戏术语来说,受风力影响,江东士卒弓箭射程+5%,江夏士卒弓箭射程—5%,一增一减之下,多了10%的射程差距。

  发现风力变化的江东将领们,也已经做出了调整,作为前部的黄盖勒令舰船与江夏舰队保持距离,采用弓弩。

  向来喜欢做先锋的凌操,也放弃了血腥的接舷战,而是在风力的加持下,命令自家的部曲使用弓弩,远程打击江夏舰队。

  江东的箭矢如飞蝗般从舰船飞出,划破天际,射向江夏舰船上。虽是大部分叮叮咚咚射到船体上,做了无用功;但也有部分射中甲板上的江夏士卒,刹那间便有近百名水卒受伤。

  而来自江夏舰船的弓箭大部分落在波澜涛涛的长江水上,即便少数能射到江东舰船也仅是够到边边。

  如此异常的情况,也让江夏舰船发现了不妙,他们放弃了远程作战。在陈理、余时的指挥下,江夏水军试图向东吴水军主动发起接舷战。

  同时,徐琨的旗舰也到了前部,逼近交战的第一线,徐琨作为大将深入前线,极大地振奋了正在与江夏水军交战的江东水军。

  艨艟上,徐琨手撑在船墙上,望着前方的战况,喊道:“江夏阵脚已乱,难以远袭,不得已又发动接舷战。今让黄盖不与其交锋,让其阵型混乱,然后包夹歼灭敌寇。”

  “诺!”

  旗手站在高处挥舞令旗,告诉黄盖、凌操不要与江夏军交战,保持距离,用弓箭拉扯。

  黄盖舰船上,时刻注意旗舰动向的瞭望手,喊道:“远弓,不与交战。”

  “好!”

  准备与敌船硬碰硬的黄盖放弃了他的想法,指挥他的部众后撤,利用船上的弓箭,凭借着风力优势消耗江夏水军,试图让江夏水军深入船阵当中。

  徐琨的心思,熟悉水战的陈就看了出来,喊道:“严令陈理、余时二人不得深入敌阵,先后撤之。”

  不过都已经深入了又怎么能轻易地撤出去呢!

  从陈就发现前方不对劲,到下达军令命二人后撤之时,已经过去了二刻(半小时),更不说陈理、余时二人收到军令,中间要花了多久。

  此时余时已经率自己近半的部下突入进去了,唯有陈理率本部外围晃悠着,想上似乎又不太敢上的样子。

  当余时收到军令后撤之时,他的动静立刻被黄盖、凌操察觉。他们二人也不等徐琨命令,直接率众扑了上去。

  凌操又是率轻舟突进,手持弓箭,紧盯着那艘余时的斗船。却不料黄盖也早已看上余时,将船速加快到最大。

  余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喊道:“转向,迅速后撤!”

  船只在逆流的长江中转向岂是那么容易,吴船已经逼近他的斗船。转瞬间,情况又有变化,此前追着试图接舷战的余时所部,在躲避吴军向他发起的接舷战。

  就这样双方的船只不断在逼近着,临近长弓射程之时,吴军舰船先向余时所部发起抛射,杀伤那些江夏水军。

  余时握着盾牌,小心翼翼躲避着飞来的流矢,招呼着手下加快速度,逃离吴军船只。

  然而担心什么就怕什么,他的身影早就被黄盖盯着。

  七十步外的黄盖,在斗船的高点,拉弓满月,即便身体随着长江水的起伏,他也是握持着稳稳的。感受着风向的变化,又感知船的起伏,‘嗖’的一声,利箭破空,正中余时后背。

  余时只觉得后背一股巨痛传来,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校尉!”

  见余时倒在地上,船上的士卒悲痛地呼喊道。

  主将身死,军心骤然下降,人心不齐。少顷,黄盖率众登船,降服了余时的旗舰。

  “该死!”

  凌操咒骂一声,深感战功被黄盖抢走的不爽,拔出长刀,喊道:“加速,突入敌阵。”

  “诺!”

  随着凌操的吩咐,轻舟突进江夏船阵内。

  就如同余时身死般,他麾下的战舰不是被凌操手下登舰,就是被黄盖手下降服。唯有陈理因胆怯不敢深入,从前方安全地撤了回来,并把余时的消息传到陈就手上。

  实际上不用他的禀告,陈就自己也能看见不断朝他逼近的凌操所部。

  陈就紧握船墙,叹气说道:“向中军禀告情报,言前部失利,恐说难敌江东水师,今请求撤军。”

  “诺!”

  待陈就吩咐后,他不等黄祖的回信,便率着前部缓缓撤军。开玩笑,等黄祖传来消息,自己可就被江东水师咬住跑不掉了。

  见江夏前部后撤,一直在前线关注战场情况的徐琨,大声吩咐说道:“敌寇船阵已乱,旗舰压上,吩咐前部追击。”

  随从提醒说道:“将军,旗舰太过靠近战线,若遇敌突袭,恐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不如小心为上。”

  徐琨面露不悦,大声说道:“昔孙讨逆大破黄祖时,便身先士卒,鼓舞军士。今旗舰若离太远,不便调度,将会错失战机。今日一战,必克江夏。”

  “诺!”

  当下的长江面上,凌操为抢夺战功,轻舟突进;徐琨认为黄祖软弱可欺,旗舰挺进,督促前部追击。

  ……

  站在三层楼船上的黄祖,眯着眼眺望远方战况,心中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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