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379节

第504章 局势复杂

  长安,镇西将军府。

  “怪哉!”

  曹真踱着步,眉头紧皱,嘴里念叨着话语。

  踱步思虑间,曹真不由看向案几上的两封书信,思绪愈发混乱。

  他自随曹操征战以来,首次遇见这么离奇的事。

  陆逊手下小卒从汉中逃回关中,向他上报马超欲趁刘备北伐之际,联合陆逊反叛,兵出陈仓道。

  初时,曹真收到书信,猜想是不是陆逊的离间计,欲让他们自相残杀;或是怀疑马超真如书信所言,欲与陆逊联手反叛。

  然就在曹真为此思虑时,马超书信送到。信中,马超指出他安插在汉中的细作,发现陆逊准备从傥骆、子午二道北伐,让曹真多加戒备。

  两封书信言语自相矛盾,如按第一封书信言,马超已与陆逊合谋反叛。然第二封书信,马超指出陆逊北伐方向,似乎反驳第一封信中关于马超反叛的言语。

  马超身份存疑,曹真即让人责问降人,可是不论如何审问,降人始终咬定马超已与陆逊联络,准备起兵反叛。

  踱步良久,曹真看向成公英,问道:“伯杰,可有良见?”

  成公英自归降曹操以来,因熟悉关陇之事,屡有建功,被留在长安任职。自曹真迁任镇西将军,成公英则是改任镇西将军长史,辅佐曹真督军理事。

  成公英捋着胡须,沉吟说道:“禀将军,马超强而无义,勇而无仁,乖道而反德,非乖顺之人。昔不顾父兄,起兵叛之。先帝兵困陈仓,马超不得已而降。先帝举以为用,马超讬凤攀龙,至此而显赫。”

  “今先帝驾崩,马超勇健而兵锐,今与水贼阿谀为谋,非不可能之事。然陆逊诡计多诈,知我猜忌马超,今出离间之计,亦是有可能之事。”

  “英窃以为,或降人之语为真,马超与陆逊蓄意谋降。马超书信所言陆逊欲兵出子午、傥骆,当是迷惑将军之举,二人兵马实出褒斜、或陈仓道。”

  “亦或是降人为死间,欲引将军猜疑马超,陆逊从中取利。那么马超书信所言则是属实,陆逊有出兵子午、傥骆二道之意。”

  听着成公英这般分析,曹真眉头愈发紧皱,说道:“如伯杰之语,马超兵叛存疑,需信又需为之戒备。不知伯杰可有方略对之?”

  成公英果断说道:“昔先帝之所以留马超于武都,是因关陇不稳,贼大军进犯,有断绝关西之险,故留强人以为御边。然自先帝平陇西起,至今关西渐安,已无需马超御边。”

  说着,成公英沉吟少许,说道:“将军不如假借陛下召见之名,诱马超入关中,趁机囚于长安。后派名声高崇之士持马超书信往之,安抚其部以为用,则可杜渐防萌。”

  “至于陆逊从何道出兵,或褒斜,或傥骆道,亦或从子午道出,需由将军自决兵马布置,英不敢妄加猜测。”

  曹真停下了脚步,说道:“假传陛下书信,恐有违制,此当为大罪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成公英劝道:“长安去洛阳数百里,去武都一千余里。上奏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贼事已成。陛下之所以授符节与将军,是因战事紧急,通达不便。望将军以大事为先,且不可拘泥于礼制。”

  “善!”

  曹真挺着肚子,走到关中舆图前,吩咐说道:“传令,命郝昭率军三千屯驻洛口城,封锁傥骆道。武关道方向,令费耀进据上洛城,郭淮领兵五千屯于蓝田,以为接应费耀。”

  “我率大部屯军细柳,以为呼应傥骆、武关二军。”

  “诺!”

  侍从奉命持笔,撰写曹真军令。

  成公英心中存疑,问道:“将军何以知陆逊会出傥骆道,而非子午、褒斜二道?”

  “如那降人所言为真,马超与陆逊有谋,书信迷惑将军,实则出褒斜、陈仓,彼时何以御之。”

  曹真手扶在腰带上,望着关中舆图,笑道:“今刘备袭下武关,或有向关中建功之念。陆逊为将多谋,用兵谨慎,褒斜道虽是坦途,但却不易建功。子午道险峻,不宜将精兵,而宜走偏军。褒斜、子午不可行,故陆逊唯走傥骆道。”

  说着,曹真指了指长安,点评说道:“长安毗邻子午、武关、傥骆三道,备武关而警傥骆,足以令贼无所图。且陈仓城坚,我已命让夏侯儒领兵三千人守城,如贼围进坚城,足以据敌旬日,不日我大军可至。”

  “至于子午道?”

  曹真笑了笑,说道:“如刘备出武关、陆逊出傥骆、马超兵陈仓,子午道出奇兵入关中,实为良计。”

  “然马超向我军透露陆逊动向,而降人言马超与陆逊合谋。如此种种观之,言语互相矛盾,马、陆二人纵是合谋,又岂会心神合一。故令偏军行出子午,非陆逊之风。”

  从子午道用兵看似不可能,然历史上走子午谷成功的将领并非没有,如刘裕北伐关中时,则命姚珍将偏军出子午谷;亦或是魏灭蜀汉,偏军出子午谷。

  故而子午谷并非不能用,而是需分清楚用兵的时机或可行性。大军走子午谷多半是难以建功,然若偏军走子午谷,因主力互相牵制之故,子午偏军或有机会成功。

  历史上魏延奇策出子午谷,下长安,破潼关,指望用偏军打出主力的作用,已非能不能从子午道出来的问题,而是在关中能活多久的问题。

  兵家之事,学他者生,似他者死。如比子午道更难走的阴平小道,因邓艾偷渡阴平成功,吸引大量模仿者,然他们都最终兵败阴平。

  当然不为人知的是,钟会在围攻剑阁时,也派田章偷渡剑阁,行至江油,击败后部的蜀军,与邓艾汇合,两军一同灭蜀。故而战争的成功与否或与道路有关,但非决定性因素,战役背景方是重要。

  魏延为将,他考虑的是战术问题,他认为陆逊、马超、刘备三军齐伐关中,优势在南汉,故渡子午道,有较大的成功概率。

  陆逊为帅,他要从战略角度去考虑,别看三军伐关中,然马超与他们同床异梦,非常有可能卖队友,就像他卖马超般,毫无心理压力。

  听着曹真排兵布阵的论述,成公英拱手而赞,说道:“将军智虑有备,布置得当,英深感敬服。”

  曹真望着关中舆图,微叹说道:“今下关中得当,我唯忧陇右四郡。陇右虚而寡备,唯祁山堡兵可用。如马超果真反叛,引兵西进,恐陇右四郡有失。唯望马超能记其妻儿家眷在京,无意起兵反叛。”

  闻言,成公英蹙眉而思,说道:“昔项羽擒高帝之父,以此而要挟高帝。然高帝为图大业,请分肉羹;隗嚣降叛世祖,世祖以其子劝降,然隗嚣不顺。马超不能爱父兄,焉能爱其子乎?”

  “马超因武健而深得羌、氐人心,举兵入陇西,则四郡有危。今唯望降人言语有假,或能诱马超至长安。”

  关西兵力因人口问题不多,往常有马超的帮助,对付陆逊、张飞绰绰有余。今下如果刘备入武关,或马超反叛,他就怕兵力不够用了。

  深思少许,曹真说道:“伯杰于陇右甚有威信,今可否身往陇右,召集陇右豪强、羌部。如马超反叛,则据守险要;若马超往长安,则持令往其军,安抚其帐下旧部。”

  成公英施礼拱手,应道:“愿为将军效劳!”

  “善!”

  曹真面露欢喜,扶起成公英,笑道:“是役之危如若能解,真必记伯杰大功,以上报陛下。”

  “多谢将军!”

  曹真一边写信将关中发生的事,向洛阳上报;一边命人假借曹丕之名,诏马超前往洛阳。

  曹真的布置合理,书信诱骗马超到长安,不失为好计策。然可惜的是马超太鸡贼,在曹丕登基之初,就与曹丕打好招呼,书信背后做上标记。

  “兄长,京师来信!”

  马岱入堂,将书信交予马超。

  马超拆开书信,第一件事不是看信的内容,而是寻找他与曹丕约定的标记,见信后无标记,摇头而笑。

  读完信上的内容,马超将书信随意丢弃,冷笑道:“非曹丕书信,而是他人伪书,欲骗我至关中,趁机暗谋害我!”

  说着,马超不禁感叹说道:“陆逊果然狡诈,欲令曹真害我,逼我起兵反叛。若非我事先有备,几中曹真之诡计。”

  “啊?”

  马岱略有慌张,说道:“兄长,今陆逊不信我军,曹真欲害兄长,我军当如何是好?”

  “何需慌张?”

  马超起身背手,淡淡说道:“今刘备出兵宛城,待陆逊北伐,与曹真搏斗对峙之际,其必轻装而进关中。关中之重在陇右之上,其无力顾及我军。今下我军出陈仓以为佯动,实出兵马向陇右。”

  “庞柔已奉我命,联络陇右羌、氐兵马;弟可将兵三千出陈仓,以为佯军;我率大军出祁山,围取冀县、上邽。及渭水道可行,弟逆撤临渭,据守城郭;兄举兵断陇道,全取陇右。”

  “兄长既欲取陇右,为何让岱出陈仓?”马岱不能理解地问道。

  望着墙上陇右舆图,马超露出贪婪的目光,说道:“出陈仓,既为全与刘备盟誓之言,亦是虚张声势,牵制关中兵马,以便我军谋取陇右。”

  经马超多年的谋划,他已有所得。如能以陇右四郡为基,加之联合羌、氐民众,则可举兵数万,建一番事业。

  但不代表有了陇右就能肆意妄为,作为小势力的他,需要凭借陇右出色的地理条件,左右逢源,寻机谋取凉州。故而他必须小心处理与汉魏之间的关系,不能两头都得罪了。

  (本章完)

第505章 利城求降

  章武三年,三月。

  刘备出兵襄樊,先夺武关,及围宛城。

  曹丕留司马懿、孙权居京,己率大军南征刘备。

  四月,马超杀曹真信使反叛,与陆逊互派信使,两军兵马众多,声势浩大,威震关陇。

  陆逊出四万兵,举民五万为徭役,以魏延为先锋,走傥骆道入关中,号十万兵,关中肃然。

  马超命弟马岱出兵陈仓为疑兵,自己率大军出祁山,阴连羌、氐兵马,号有五万步骑,陇右为之震动。

  关陇为之震动,荆州大军云集,两地连乱成一锅粥。这一时刻曹操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几乎因战事的问题集中爆发出来。

  既是弊政集中爆发,岂能少了江淮地区。曹丕上位欲整合徐州兵马,然在霍峻的长期重创下,徐淮内部愈发形成根深蒂固的利益联合体,可非那么容易操作。

  利城郡,利城。

  五六百多名兵民们聚集在府衙外,或壮年,或残障,或健妇。众人气势汹汹,声音嘈杂,用方言怒骂太守徐质。

  为首的蔡方满脸横肉,身材魁梧高大,骂道:“让徐质滚出来,为何精选兵户。若不撤令,休怪我等动武。”

  “让徐质出来!”

  “出来!”

  在蔡方的攒动下,军户们人声鼎沸,喊骂声惊天动地。

  府内,徐质在堂中来回踱步,听着府外的动静,神情甚是焦虑,心中已是不知所措。

  自曹操为安抚泰山诸将,分徐州琅琊、东海、下邳三郡给臧霸、吴敦、孙观等人出任太守,准许他们保留士兵自治。

  后因与南汉交战,不少将领战死沙场。不过曹操为了安抚诸将,让他们为曹魏御边,准许他们的后代或是部将继任太守,保证他们自身的利益。

  然随着曹丕上位,徐州兵的好日子到头了。因曹操病逝,徐州军户动乱之故,曹丕寻机罢免原利城太守,任命徐质出任太守。

  徐质上任之初,实际上是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太守不好当。然他没想到太守难当到这种地步,左右从吏明顺暗逆,赋税收不上来,政策推行不下去。

  为何赋税收不上来?

  则是因泰山诸将的骚操作,为了拉拢自己部下与百姓,他们将郡内大部分民户不论老幼男寡,全部编入军户。

  军户因征战之故常是不出税,且不举徭役。加之利城靠近大海,军户们多生产海盐,将海盐贩卖与中原,不受曹魏的盐铁官营律法束缚,由此大赚特赚。

  海盐赚钱,又不缴赋税,这些郡兵们已是形成了利益集团。他们可以换老大,但绝对不允许老大损害他们的利益。

  徐质为了完成大魏皇帝曹丕的指令,也为了自己的政绩,决定向这些军户动手,下达精选青壮,淘汰老弱的政令。即准备将军户中的老弱划为民户,让他们上缴赋税。

  徐质所颁布的政策直接侵犯了利城郡兵户的利益,在将校的默许下,军户们以蔡方为首,围堵徐质,逼他废除这条政令。

  今徐质被围堵数日,唯有躲到府衙中,避而不见。

  “滚出来,徐质!”

  “出来!”

  听着外围嘈杂的声音,侍从面露担忧,劝道:“府君,今兵户激愤,多有怨言。府君不宜强推,何不如出面向众人言,撤销新政。”

  闻言,徐质怒甩袖子,说道:“撤销新政,当纵贼气焰。今后欲再推行,必然行之艰难,今岂能向众兵革低头?”

  “且陛下托付之语,尚在我心间回荡,今岂能随波逐流乎?”

  关乎他威信的问题,徐质岂能屈服?

  毕竟如果他屈服了,有了第一次,则就有第二次。这些郡兵会不断要挟他,而他也会一次次被他们所裹挟。

  且他废除政令,被曹丕所知,必会怪罪他治理不善,轻者罢官免职,重则掉脑袋。不废除政令,说不准还能逼兵户妥协。一旦兵户妥协了,他就能在利城郡施展开拳脚。

  想通了这些,徐质咬了咬牙,说道:“避而不见,非长久之计。容我出府,与众兵革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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