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咧着嘴，说道：“都督，利城郡毗邻下邳，今时归降，此将天助我军！”
相较众人的喜悦，霍峻从容不迫，问道：“公礼，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军情乎？”
“有！”
俞韶在身上摸索了下，将书信奉上，说道：“因利城临近下邳及城阳二郡，今徐州刺史臧霸已率兵马前去征讨，唐咨恐青州兵马不日亦至。唐咨已将徐质首级送至军中，使者已达营外，等候都督接见。”
霍峻拆开书信，见唐咨于信上言，淮阴地接边疆，势连淮海。今愿举土归降，献利城之地归降，汉得海盐之利。及汉家可望彭宋旧土，北袭青齐之地……
“东海郡舆图何在？”
霍峻将书信交予左右，索要东海舆图郡。
“在这！”
蒋济从竹筒里取出东海舆图，盖在徐淮地图上。霍峻立马上前，仔细研究利城周围地形。
见霍峻低头研究地图，高翔略有心急，问道：“都督，今下是否趁势发兵接应唐咨？”
“不急！”霍峻道。
“都督，利城位下邳郡之东北，毗邻青州所辖城阳郡。今兵变而叛，必遭二州兵马围攻。”
蒋济见利城郡地形不利，担忧说道：“我军欲北进用兵，兵马若太过深入，恐有遭敌断粮之危，或亦受多面合围。”
“让唐咨率利城兵民撤至朐山！”
霍峻指着舆图，果断说道：“利城距郁洲有上百里，左右地势无高山水势之险。而朐山位朐县之中，其地势险峻，依山设栅，背邻郁洲，可以据敌。我军步骑出邗沟，走淮浦，过六里，则可速援。”
“诺！”
“都督，我军既得唐咨举城呼应，不知将何以进军？”霍笃问道。
“翔所部愿为先锋！”高翔主动请缨，说道。
霍峻不受左右急于求战的影响，负手踱步，问道：“士元、子通可有何见解？”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我军若大举北进，唯忧曹休所统兵马。若他南下合肥，劫掠城郭，我军近十年积蓄将毁之一旦。如曹休统兵东进，与青、徐兵马夹击，时淮海在东，则我军三面受围，有兵败之危。”
“故都督欲向利城用兵，宜当慎之。江淮不可有失，利城不可不救，曹休不可不御，臧、吕不可不防。”
“子通呢？”
蒋济回答道：“济与士元所见相同，都督今欲北进用兵，宜当多防中原来兵。”
霍峻心中渐有所得，吩咐道：“高翔、陈越何在？”
“末将在！”
“高翔率五千步骑出淮浦，兵向朐山，以解唐咨之困。陈越将率水师三千，进据郁洲，以在海滨呼应。”
“诺！”二人拱手领命。
“庞统、雷远何在？”
“末将在！”
“庞统督淮西兵事，自统五千兵马驻守合肥，雷远领兵两千守六安。如寿春有异动，则速速上报与我。”霍峻吩咐说道。
“诺！”
“都督，那我军大部呢？”高翔见大军不动，担忧问道：“末将兵寡，怕不敌青、徐之兵。”
霍峻露出自信笑容，说道：“此番北上，能胜最好，不能胜则退居险要，将军情上报与我。”
“至于大军，容我观敌军兵势，寻机而破之！”
“诺！”众人应道。
且不言霍峻接见唐咨使者，说了些鼓励的话，并拜唐咨为东海太守。
与此同时，曹休也收到了臧霸送达的情报。
得见信件上唐咨叛乱的消息，曹休眉头大皱，心中渐生郁闷，谓左右亲信，说道：“陛下如给我万人步骑，我当纵横徐淮，何以有利城之叛乎？”
昔曹休平辽东后，回国得见曹丕。那时曹丕与曹休谈论军国大事，言语中曹丕表示为泰山诸寇而烦，向曹休倾诉治国的不易。
当时的曹休意气勃发，向曹丕求拨他万人步骑，帮助曹丕彻底收回徐州兵权。然曹丕顾忌南汉的江淮军，否决曹休的提议，决定采取温火慢炖的政策，故而才有徐质出任利城太守这一安排。
左右知晓内情的亲信不敢回答，唯有沉默不语。
半响之后，常雕说道：“将军，当下之急在于徐州，今利城郡兵反叛，唐咨举郡归降霍峻。如不速平，恐霍峻向北用兵，连接利城，则彭宋之地有危。”
曹休捋着胡须，说道：“利城兵叛，臧徐州、吕青州必有所动，以利城兵马情形，二州合力破之不难，故今时之危不在利城，而在江淮。”
“霍峻自以为用兵无双，常有饮马大河之志。今利城兵变，霍峻必会发兵援之，以为图谋徐淮之用。然利城孤离淮水，霍峻如若提兵北上，必忧我寿春兵马趁机用兵。”
“将军，那我军当如何是好？”常雕问道。
曹休踱步微思，说道：“扬州兵马唯有万人，合徐、青二州兵马有三、四万之众，然此兵尚不足以应战霍峻，及固守寿春。今下当让陛下调兖、豫兵马，或是中军所部，以为援军驰援。”
曹休以扬州刺史的身份，都督徐、青二州军事。兖、豫二州不受他所节制，今下应战霍峻，需要其他兵马来援。
说话间，曹休神情飞扬，扬声说道：“广派斥候深入江淮，密探霍峻所部动向。如有探得敌情，及后续兵马至，此番当能挫败霍峻声威！”
“诺！”
众人见曹休兴致高昂，有击败霍峻的念头，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唯有拱手应道。
见众人士气不高，曹休露出鄙夷之色，暗忖道：“为将者，岂能丧胆怯战？”
曹休可与众将不同，他志气宏远，性情刚烈，昔霍峻数败曹军，打得他们狼狈不堪，得是让曹休甚感屈辱。
故而曹休在继任之初，曾向曹丕立下击败霍峻的誓言。这般言语虽让曹丕大为赞赏，但也让曹休背负上不小压力。
今时利城叛乱，霍峻若引兵北上，这将是他击败霍峻，或是建功的机会。
(本章完)
第507章 兵向长安
章武三年，四月。
除关陇发生惊变外，徐淮也有叛乱发生，因徐质治郡不善，利城郡兵蔡方杀徐质，与众推举唐咨为主。唐咨知形势危急，则遣人向霍峻求援。
随着利城郡叛乱消息的传开，位于汉魏边境的利城郡，犹如风暴眼，南北各地区都随之卷入。
霍峻得见使人，表唐咨为东海太守，遣将军高翔、陈越将水陆兵马八千人北上。
魏徐州刺史臧霸，率兵马前往督讨；青州刺史吕虔，聚青州兵马备战。曹休因己兵力不足，边派遣使者向曹丕求兵，边广遣斥候细探霍峻出兵动向。
在关陇、徐淮动荡的同时，南阳地区亦有变故发生。
自刘备从三月中下旬出兵，其率兵马驻扎在淯南。转入四月，曹丕率大军南下，军士扎营在淯北，与刘备隔着淯水对峙。
半个月间，刘备与曹丕互派军士渡河试探，互有伤亡，难分胜负，至此汉魏两军陷入对峙期。
然就在这个此时，陆逊的书信从汉中发来，刘备终于开始行动了。
是夜，暮气朦胧，月色昏暗。
汉军营寨南门，三万精锐的汉家部队，打着稀疏的火光，排成数列，绵延数里，鱼贯而出门。这支部队是由刘备统率，他们向西北进发，准备进入武关，向关中进军。
刘备领着诸将在昏暗的火光下踱步，身侧赵云、文聘、吕蒙侧耳倾听。
“曹丕已被我军诱骗至南阳，贼军大部在荆北，而不在关陇。且马孟起、陆伯言已从武都、汉中举兵，分走陈仓、傥骆二路，向关中用兵。”
刘备手握马鞭，因常年作战而佝偻的背部微下沉，饱经风霜的鬓角发白，其身影在路边的诸火把的照耀下被不断拉长又缩短。
负手背着腰，刘备语气沉重，说道：“今下关陇空虚，曹真所部被马超、陆逊二人牵制，武关临近长安。今朕欲从法令君之策，举兵奔袭用武，出上洛，至蓝田，一战破敌，则可兵入长安，复兴旧都。”
“然精兵离巢，深入武关千里，粮道为重中之重。今粮从汉水逆行而上，转入丹水，粮道千里迢迢，而至关中，有被截断之危。今为保后路安危，朕深思左右，唯诸卿性情稳重，可托以大事。”
“请陛下吩咐，我等必竭力护卫大军粮道。”赵云领头拱手道。
“善！”
刘备停下脚步，说道：“仲业性情沉稳，自朕入武关之后，仲业分领三万兵马，护卫武关自南乡一带河道，驻守各城，为大军押运兵粮，万不可被贼掠得粮草。”
文聘躬腰拱手，答道：“谨遵陛下军令！”
文聘虽非刘备元从，但经过十几年的考验，刘备已是深信文聘。且文聘出色的统军能力，足以让刘备将关键的粮道及后路寄托与文聘。
“子明何在？”
“末将在！”吕蒙小步上前应道。
刘备拍着吕蒙的肩膀，说道：“云长在世时，多有向朕举荐子明。今朕将离往关中，襄樊得有子明镇守，领兵两万，护卫襄樊至谷城一带。”
“蒙必不负陛下之望！”吕蒙应道。
“子龙！”
“在！”
相较于文、吕二人谈话的语气，刘备对待赵云的态度上更为亲切。
“仲业守丹水，子明守汉水。君可引步骑万人以为机动，巡视粮道，充为后军，以防有失。”
赵云挺拔的身姿微微下腰，拱手道：“云领命！”
赵云作为刘备的执掌大军的左右手，非寻常时刻不派出去单将一军。今刘备准备取武关道奔袭关中，唯有将机动的任务交予赵云。非其他人不能信任，而是其他人不值得令刘备深信。
“善！”
望着三人，刘备手搭在腰带上，豪迈笑道：“如能下关中，朕当与诸卿宴于长安。”
“祝陛下马到功成！”
言语间，侍从来到刘备身侧，嘀咕几声，让刘备脸色微变。
与众人谈了几句，刘备便快步赶赴法正帐中。
披着甲胄的刘备掀开帐帘，见法正正让侍从为他收拾行李，扶起要行礼的法正，关切说道：“孝直突发疾病，身体抱恙，不宜随军远征。今何不如留居襄樊，以为休养身体。”
法正年纪不小，四旬有五的他，身体常有小毛病。此番出征，突然旧疾复发，且病情日益加重。刘备担心法正的身体，欲留法正在后方休养。
法正脸色蜡黄，强撑精神，说道：“长安非轻易所可下，武关道有千里，陛下率兵西行，贼兵必然有备。若逢大敌，正恐陛下不能破，时若道路险峻，大军进退不能，陛下必被贼所破之。”
见法正不能领悟自己好意，反而还说自己此行会兵败，刘备略有羞恼，闷声说道：“莫非朕不知兵？”
法正不惯着刘备，直言不讳说道：“陛下将万人，横行天下，寡有人可及。然若将大军，则陛下韬略不足。正之所以随军，窃以为自有兵略，纵不能令陛下奔取长安，但亦能让陛下全身而退。”
“武关漫道千里，昔楚兵至蓝田，临下咸阳，纵因兵败而撤。今陛下何以为咫尺可下长安乎？”
刘备沉默而叹，若是其他人这么直白地说，他会生气不悦。然法正这么说，他却无话可说。
长叹了口气，刘备说道：“朕之所以不愿让君从征，是因忧孝直身体。孝直年岁已长，小疾不断，今突发大疾，怎能忍心劳累君乎？”
法正面露感动之色，真诚说道：“正奔波乱世，委居刘季玉之下，如明珠暗投，不得明主。幸得陛下识才，委正以心腹，许以随军筹划，出入一体，无君臣之分，正不死则难以报君恩。”
“马孟起舍父捐子，无恶不为，是为反复小人；陆伯言兵略有方，然身怀儒气，无超群之胆略。故今袭长安，非大利之局，加之陛下率军深入，祸福难料。正不随行，病虽愈，但生如死；若行之，纵死如生。”
刘备神情为之动容，紧紧握住法正的手，说道：“我唯恨早年无知，中年无业，不能早逢孝直。如能早得孝直，天下或早已入我手。”
“陛下！”
当晚，法正被马车载着随行大军。刘备则率黄权、刘封、太史亨、傅肜、冯习等三万精锐步骑向武关，准备与驻守武关的吴懿会合。
次日，赵云、文聘依照布置，欺骗淯北下营的魏军。
后日黎明，待刘备远行无追兵后，赵云、文聘、吕蒙等将纷纷乘船夜退。不及天明，汉军浩大的撤军踪迹被魏军发觉，迅速上报到曹丕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