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扰乱人心
公元225年，建兴元年，秋七月，曹丕驾崩，年仅三十九岁。
相较历史上，曹丕仅比刘备多活一年，比原寿四十岁少活了一岁。为曹叡留下的魏国几乎可以说是烂摊子，南征兵马折损过半，西部马超作乱，南部寿春受围，北部轲比能张狂。
不能说曹魏有亡国之危，但却可算是四面烽烟，魏国俨然处在下坡途中。
曹丕驾崩之后，曹叡在辅政五臣的帮助下，顺利登上皇位。先为曹丕下葬，而后封卞氏为太皇太后，郭女王为皇太后，孙璎为皇太妃。
在河南统兵的曹洪因资历之故，被曹叡封为大司马；曹真以都督关西军事，拜为大将军。余者四人，在保障对方利益前提下，开始瓜分政治资源。
且不言曹魏内部因曹丕去世，战争机器被迫停止运转。
时入八月，围困寿春城的汉军，通过斥候的渠道，得到曹丕去世的消息。
八公山，汉军大寨。
中军帐内，俞韶正向霍峻汇报，说道：“都督，据斥候言，伪帝曹丕病亡，国内为其服丧发白。今魏援军之所以撤，当与曹丕去世有关。”
蒋济轻抚麈尾扇，说道：“都督，葛相来信言，司马懿弃守新野，率兵而归宛城，大概与曹丕病逝有关！”
“嗯！”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今曹丕病亡，司马懿被孔明所退，新野被我所据。以此观之，魏多半无瑕顾忌寿春！”
“都督，宜当慎之！”
蒋济提醒说道：“曹洪，武将匹夫，不足为虑。然满宠有韬略，屡率兵马袭取士元。今曹丕病故，却恐满宠会反其道而行。”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子通所言有理，满伯宁非无谋之辈，其胆略超群，宜当深备之。且有劳子通向士元去信一封，让其多加戒备满宠动向。”
“诺！”
满宠其人，霍峻一直不敢有所轻视。别看满宠以文人出道，但却与庞统、鲁肃、司马懿等人类似，具备出将入相之能。且满宠性情甚是刚毅，勇而有谋，远比所谓的曹家千里驹更令人忌惮。
满宠上任豫州刺史后，除了安抚死伤将士家眷外，还有率兵屡次袭击庞统的营寨。幸庞统早有防备，凭借水陆营寨，与满宠来回交手。
满宠袭击汉军运粮部队。庞统则派人破魏军戍营。双方互有往来，终因庞统借兵多力壮，以及舟舸优势，卡住满宠从西面解围的道路。
庞、满二人都属于以文转武职之人，但二人作战风格却是差别较大。满宠虽然胆略超群，但却深谙谋略，善度进退；庞统因以儒生出道，故而庞统用兵稳中有攻，攻守善变。
历史上，庞统不可不谓倒霉，督军未久，便中箭身亡。今之位面，庞统在长期的军事锻炼中，逐渐成长为优秀的军事统帅，以攻守有序，计策多变而著称。
在围城的半年多中，庞、陆二人多次挡下曹洪、满宠的解围进攻。在外无魏军袭扰下，霍峻才能稳如泰山般，将寿春围困长达半年。
“都督~”
丁奉想说什么，但却有战报送到霍峻案上。
霍峻压了压手，示意丁奉别急。而后看了下书信，却见是邓芝送来的陇右战报。
邓芝在告别陇右后，继而转至武都，一边为马超筹粮，一边为霍、葛二人探查马超的动向。
邓芝在书信中言，马超在夺得金城郡之后，西平郡亦被马超所降服。在马超夺得河湟二郡后，魏军郭淮、曹真有打算联合征马超。但不知何故，曹真撤至陈仓，郭淮也无大的动作。
马超不知魏军底细，见曹真撤军，莽了些许，率兵北出金城，尝试进攻武威郡。面对马超的进攻，郭淮没有畏惧，而是率兵半道伏击，击败马超的先锋。
马超见先锋受挫，从商人口中得知武威郡的姑臧坚固，需用攻城器械方能破城。马超暂时放弃了攻打武威的念头，命姜冏坐镇金城郡后，自己则率兵马撤回陇右。
蒋济略有好奇，问道：“可是新野战报？”
“非是！”
霍峻将书信交予蒋济，笑道：“陇右战事，马超用羌人破了金城，而后席卷河湟二郡。河湟二郡虽人口不多，但河湟之中却多有羌人。马超得河湟，当如虎添翼！”
别看河湟二郡有郡之名，实际却无郡之实。金城+西平二郡加起来，户籍人口尚不及八千户。不过如霍峻所言，马超能得羌人心，占据河湟二郡，则能联络到更多羌人为他所用。
蒋济浏览书信，点评说道：“马超虽能得羌人之心，却不擅治民。兵马无粮，多靠我大汉供给，羌人岂能为他久用！”
马超虽能得羌人之心，但不代表马超可以无限制召唤羌人。马超需要付出大量钱粮，才能召集到羌人。而且马超平时与羌人部落结交，除了武力开道外，亦用钱粮收买。
今扩得二郡，却未得到多少缴纳赋税的汉民。马超为了安抚河湟羌人，不仅要付出大量精力，甚至要付出更多钱粮。马超在需要更多的钱粮下，则越要依仗大汉的蜀地提供粮草。
很快，蒋济看完书信，递给了黄权。
黄权简略浏览下来，说道：“大司马，曹真半途而收兵，看来曹丕病逝之影响甚大。据今下之形势观之，寿春已为孤城！”
不待霍峻开口，丁奉略有心急，问道：“都督，今曹丕已亡，寿春孤立无援，可到破城之时否？”
霍峻看了眼丁奉，笑道：“承渊莫非等不住了？”
丁奉嘿嘿而笑，如实说道：“都督，这大半年下来，每天光盯着城墙，既不攻城，又不打仗，实在闲得慌。人闲下来，不少将士们便开始想家中妻儿。”
“少来了，丁承渊！”
高歆当面揭穿丁奉，笑道：“别拿将士当借口，估摸是你想早点回去看刚出生的儿子。”
“哈哈！”
高翔不客气，笑道：“承渊，前些日还问我，合肥可有艺妓。怕是承渊下面闲得慌，想早点回家找妻妾玩闹！”
“去~”
“去~”
丁奉为了维护自己形象，急忙打断二高说话，说道：“都督，寻常玩闹，不得当真！”
军队由大量个体组合而成，他们亦有个人情感。在家门口仗打久了，多多少少都有思乡之情，以及产生懈怠。尤其像这次围攻寿春，长时间围困下，正常人都会有产生丁奉这般情感。
“哈哈！”
霍峻笑了笑，未参与属下的玩闹，问道：“公衡以为如何？”
黄权沉吟少许，说道：“大司马，据渔夫来报言，因肥水浸泡之故，城中军民多有死伤。加之被围半年，城中粮草尽绝，城中欲降者不少。或有言，将城中百姓放出城中，留下军士守城，然却被徐晃所拒。”
“至于徐晃，其病情日沉，愈发难以理事，多由将军常雕出面。我军如能让城中士民尽知曹丕病故，令城中人心丧乱，或能趁势而下寿春！”
徐晃之所以握着百姓不放，非是徐晃担心百姓被汉所用，或是说变向得资敌。而是寿春城太大了，仅凭城中万把人，根本守不住，唯有借助百姓的力量才能固守。
当然徐晃可以放弃百姓与外城，率兵马撤至内城固守。但这么操作的话，徐晃已无容错空间。一旦内城被破，徐晃将退无可退。为了有容错空间，或是说能多守一段时间，徐晃不可能放弃百姓与外城。
“善！”
霍峻点了点头，赞同道：“守城之道，当守人心。若能让城中人心涣散，则城可下矣！”
蒋济摇着麈尾扇，笑道：“如欲乱人心，济有一计。”
“请言！”
蒋济整理了下思绪，说道：“都督，前些日军中斥候擒获曹魏使者，其奉曹丕之命，欲潜入城中，欲册封徐晃为车骑将军。”
“今不如放其大张旗鼓入城，并告之曹丕病故之事，以为散播消息。如此一来，城中军民将知曹丕病故，及徐晃升官进爵一事。”
“有理！”
霍峻点评说道：“曹丕病故之前，册封徐晃为车骑将军，非崇其功，实则欲令其久战赴死。今让使者大张旗鼓入城，且不言徐晃有何所思，城中百姓闻曹丕身亡，其心必然恐慌！”
顿了顿，霍峻看向黄权、蒋济二人，说道：“使者之事由公衡负责，务必让城中军民尽知曹丕病故；而子通广书劝降信入城，看能否诱得将士降我。”
“诺！”
“时至秋季，可用武矣！”
(本章完)
第616章 陛下真是慷慨！
八月，寿春。
府衙内，徐晃神情淡然的跪坐在榻上，望着案几上册封他为车骑将军的诏书，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他为曹氏奔走效力多年，能官拜四方将军，他已十分满足。至于车骑、骠骑等将军号，徐晃常是不敢去奢求。毕竟不管是曹丕时期，亦或是曹操时期，高阶将军号注定是留给曹家人。
今他被围寿春长达半年之久，本日日盼望援军解围，不料却等到曹丕册封他为车骑将军的诏书。
然昔日所渴望之官爵，今时对他来说已是无感了，甚至有几分讽刺的意味。这哪里是册封诏书，而是逼他死战的诏书。
抚摸着丝绸质感的诏书，徐晃幽幽而叹，说道：“陛下真是慷慨！”
常雕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向徐晃拱了拱手，尴尬说道：“先帝病危不忘将军之功绩，雕等恭喜将军升迁！”
“恭喜将军升迁！”
余者顺着常雕的话，心不在焉说道。
徐晃捂着腹部，在侍从的搀扶下，从榻上而起，叹息说道：“今被困寿春，车骑将军能有何用？若能换取别物，我愿以车骑将军位，换十万石粮，或城中所缺辎重。”
闻言，堂中众人默然。
众人都非傻子，从寿春被围，曹丕撤军开始，他们已知曹丕大概率救不出他们。但众人在徐晃的鼓舞下，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凭借坚城消耗包围的汉军，从而坚持到冬春之季，等曹丕凑足兵马来援，则可转危为安。
然汉军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加上决肥水淹没寿春，城中粮食、燃料逐渐短缺，军士战斗力迅速下滑，百姓陷入饥荒中。众人不敢抱有太多的希望，人心渐渐杂乱，投降声不小，但却被徐晃压了下来。
今时隔多月，他们再次得到外界的消息。不是他们渴望中援军的消息，而是册封徐晃为车骑将军，以及曹丕驾崩的消息，这让众人坚守的信心再次遭受摧残。
徐晃勉强立在原地，问道：“今城中状况如何？”
摇了摇头，常雕说道：“禀将军，城中将士得闻陛下驾崩，在汉军的蛊惑下，不少将士翻墙而出投降汉军。而那汉军似乎得知我军粮草将乏，在城外烧煮饭菜，以为诱惑之用。”
说着，常雕犹豫几下，说道：“将军，城中将士疲惫，药尽粮绝，人心渐而涣散。而今时将士又闻先帝驾崩，皆言已无援军解围，欲降汉者众多。以当下之形势，恐无坚守之必要！”
常雕的话已是非常明显，城中缺粮，曹丕又死了，人心已经不能再用，不如早点降汉，或许能混个好结果。
徐晃明白常雕的意思，开口想说什么，却看了眼案几上的巾帛，继而沉默了下来。
半响之后，徐晃似乎在欺骗自己，坚定语气，说道：“魏与贼势不两立，今岂能降敌？再坚守数月，必有兵马来援。”
众人彼此互望，不少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少部分人更是露出怨恨之色，如寿春令卫因不满徐晃的决定，而后看了眼扬州从事吕方，似乎决定了什么。
“将军，那城中粮草缺乏，当如何是好？”常雕忧虑的问道。
徐晃叹了口气，说道：“优先配给军士，务必再撑上三月，等到冬季来临。”
“诺！”
常雕想说什么，但犹豫几下，终究没有多说。
徐晃身体不佳，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则让众人各自退下。
寿春令卫因出了堂院，与扬州从事吕方心有灵犀地来到往日二人的秘密聚会之所。
“卫县君，今先帝驾崩之前，为让我军死守，特册封徐晃为车骑将军。徐车骑严遵诏令，欲再守上三月。然以当下之形势，城中粮草尽绝，军民人心涣散，寿春注定无法久守。”
吕方试探问道：“卫县君守北门，却不知以为如何？”
卫因不含糊，直抒胸臆说道：“今下徐晃得先帝封赏，故欲以死而报之。魏对你我无大恩，今岂能舍性命，与寿春共存亡！且将士知晓陛下驾崩，已无久守之心。人心不为我所用，安能久守寿春乎？”
“我意与卫君相同！”
吕方沉吟少许，诱导说道：“今下寿春不可守，我欲寻求生路，仅可惜力微而不能成事。”
卫因神情严肃，拱手说道：“因不才，帐下有兵马千余人，坐镇寿春北门。如能与汉军取得联络，因愿开北门以迎王师入城。”
吕方不再隐藏自己，笑道：“方为霍大司马效力多年，今愿代卫君与大司马联络。约定举事之期，喜迎王师入城。”
彼时刘馥初入扬州，因左右无人，征辟吕方为扬州从事。吕方与蒋济关系甚好，在蒋济的诱导下，家境贫寒的吕方，收了不少钱财。
在霍辰长期的利益腐蚀下，加上自己升迁无望，最终在蒋济一封封书信的蛊惑中，吕方决定为汉军提供情报。
在初期，吕方仅打算出卖情报，赚取钱财用来满足自己家庭。然而随着霍峻逐渐蚕食江淮，吕方正儿八经开始考虑退路的问题。在蒋济的联络下，霍峻许诺太守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