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526节

  霍峻挽着缰绳,说道:“今夜集结精锐步骑万人,两更集结,三更出营,袭破北山营。”

  “诺!”

  两更,即晚上19点——23点之间;三更,即23点——1点之间。

  故二更集结时,夜色已是昏暗。

  霍峻草草用膳,将各部事宜安排妥当,则下令击鼓集结。

  一通鼓,庞德、俞韶二部持旗集结,火头兵备上夜食;二通鼓;士卒用完膳食,备好甲胄、箭矢,以曲为单位集结;三通鼓,二部已至集结点,准备出发。

  三通鼓毕,在霍峻率亲卫随军,庞德、俞韶率精锐步骑万人出发。

  周鲂以兼参军职随军,见今霍峻不用羆虺军,且整日未见丁奉、蒋济身影,问道:“明公,今突袭北山营为要事,何不以丁将军为将?”

  霍峻策马而行,笑道:“承渊自有军务,今突袭北山营之事,需由庞、俞二位将军负责。”

  盖是听出霍峻出于保护机密之意,周鲂不敢开口多问。

  夜幕下,万人步骑分成十小队,各有骁勇之士统率,各举火把。步骑口衔枚,马裹蹄。万人奔走,唯有沙沙的脚步和沉闷的铁蹄声。从天空往下望去,好似在夜幕下游弋的火龙。

  相隔两岸的泗水,今已用竹筏修成五道浮桥,可供突袭的汉军步骑使用。

  在距浮桥十余里的不远,有座小山。其上驻扎有魏军,且灯火在黑夜下闪烁着,此便是北山垒。北山垒向西南连绵二十余里间,多有魏军驻守的营垒。

  随着时间推移,汉军步骑不断逼近北山垒,为大军照亮道路的火把逐渐熄灭,火龙随之消失,仅留下几点火光在黑夜中闪烁。

  今下的北山垒间有灯火闪烁,隐约间可见魏军士卒在望楼上驻步眺望,甚至还有魏军绕营而巡逻。看起来守备颇是森严,显然魏军有所预防汉军的夜袭。

  忽然间,望楼上的魏卒在扫视寨外动静时有所发现,喊道:“寨外有人?”

  寨外看守鹿角的魏卒们神情戒备起来,顺着外围昏暗的火光,派出三四人小心翼翼地向黑夜摸去。

  “敌袭!”

  探查的魏卒似乎发现什么,惊恐大声喊道。

  “嗖!”

  几根冷箭从黑夜中射出,将那三名探查的魏卒射死,仅剩一名魏卒狼狈逃回营寨。

  见情况不妙,望楼上的魏卒敲响象征遇袭的金鼓声,其尖锐的声响响彻北山垒间。

  巡逻的魏军进入战事状态,从外围收缩起来到垒中,将火盆照亮;酣睡的魏军在催促声中吵醒,顾不上洗漱,而是寻找刀矛、弓弩。

  盖是知道惊动了魏营,汉军士卒不敢耽搁时间,直接发起了突袭。

  昏暗的火光下,箭矢互相交错,鼓号声响彻黑夜。

  汉军士卒持盾登山,魏军士卒以矢对之。然而魏寨外的鹿角却成为了汉军的障碍,那些鹿角分成两重,封锁了汉军接触魏营的道路。更是因鹿角的存在,让汉军士卒成为魏军弓弩手的靶子。

  不过区区鹿角岂能阻挡不了汉军前进的脚步,早有准备的汉军将校,高声呼喊:“点火,烧鹿角!”

  鹿角为木制品,长期经历风吹、暴晒,非常易燃。在汉军将校的指挥下,汉军士卒将火把投掷到鹿角上。

  顷刻间,火把上的火焰点燃鹿角,在夜风的吹拂下,火焰将鹿角不断吞噬。

  汉军为了阻止魏军救火,弓弩手将箭矢倾泻而出,向壁内的魏军抛射。而魏军因畏惧火焰、箭矢,仅能还以箭矢、

  箭矢在黑夜中乱窜,那双方难以看见,偶有军士因冷箭而伤亡,发出了吃疼的喊声。

  火烧鹿角方法虽好,但却也给北山垒中魏军集结的时间,且也帮助北山垒传递遭遇汉军夜袭的消息。

  魏军大寨内,侍从脚步匆忙,闯入了王凌的大帐。

  “将军,北山营遭袭了!”侍从着急喊道。

  王凌在睡眠中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问道:“何事?”

  “北山遭汉军突袭,今火光大起,不知详情如何。”侍从说道。

  “北山营遭袭?”

  王凌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问道:“敌军有多少兵马?”

  “未知详情,今正派斥候探查!”侍从答道。

  王凌赤着双脚,坐在榻边,神情凝重。

  自感自己脑袋未被唤醒,王凌吩咐说道:“打些凉水来,容我清醒一二!”

  “诺!”

  未几,看门的侍卫端着盆凉水而来,王凌双手打湿面容,以便自己清醒些,思考如何决断。

  同时,令狐浚闻讯而来,问道:“舅父,北山垒遭袭,今当派兵救否?”

  令狐浚,王凌之外甥,历史上因执法不当,故被曹叡改浚为愚。然今位面,未发生改名事件,且中原动荡。为了物尽其用,令狐浚到王凌帐下听命。

  脑袋有所清醒的王凌,说道:“北山垒守将为文钦,为人虽是刚暴傲慢,但勇力过人,精善兵事。其所筑北山垒高壁,军士布防严密,岂会轻易被汉军所破。”

  说着,王凌吩咐说道:“公治,你且率本部兵马多打火把,往泗水而去,以示断后烧桥之意。敌跨河夜袭,得见浮桥断绝,当会惊恐而走,不敢久留,如此北山垒之围可解。”

  “如贼未有来救,可烧浮桥,知会大营,以来夹击贼军。”

  令狐浚跃跃欲试,问道:“如遇贼军,可否与之交战?”

  “不可!”

  王凌摇了摇头,说道:“你部兵少,不知贼兵兵马深浅,不宜与之交战。且我军兵马虽多,但能习夜战少。未免遭败,不可交战。”

  “诺!”令狐浚沉声应道。

  待令狐浚退下,王凌沉声说待:“严令各部不准轻出,将士着甲以备出战。”

  “诺!”

  没过多久,令狐浚便率步骑数千人打着火把,犹如在黑夜中快速舞动的火龙,丝毫不怕被汉军的发现。

  令狐浚动作很快被汉军斥候探查,报与正在督战的霍峻。

  “禀都督,贼军未要来援,而是往泗水而去。”斥候说道。

  “往泗水而去?”

  周鲂惊愕了下,说道:“莫非其欲毁坏浮桥,欲断我军后路。”

  说着,周鲂反应过来,赶忙说道:“明公当分兵回救浮桥,不可让贼烧之。”

  霍峻神情淡然,问道:“令明,今战况如何?”

  庞德躬腰低头,惭愧说道:“明公,鹿角已被焚烧,不少士卒已杀至北山垒中。但守将文钦武力过人,率部屡破我军。欲破山垒,恐需不少时间。”

  顿了顿,庞德恳求道:“德愿令军令状,望明公稍候些许。”

  “不必了,就此回营!”

  霍峻翻身上马,笑道:“我军是为佯军,今计已成,可归营矣!”

  (本章完)

第705章 断军粮路

  率军突袭北山垒,为霍峻声东击西之计,本质上是为吸引王凌的注意力。今计策已成,自然不用将精力浪费在北山垒,顺势回军便可。

  霍峻无意进逼王凌,主动与其野战,而是欲先断其粮,待王凌帐下人心涣散,继而与其交战。

  如何断其粮?

  之前有言王凌占据南岸险峻,与霍峻大军对峙。今欲断其粮,需从当下地形下手。

  鲁县地区的泗水河段自东北向西南而流,王凌占据险峻,当是想阻止霍峻顺流而下,与下游的高翔汇合。

  王凌所部之粮从河南各地汇集而来,沿着诸多细小支流至济水,继而从石门、湖陆转入泗水,而后粮草逆行河流运至大军,故王凌大军依仗来自西南方向的补给。

  今如能在下游截断河道,王凌大军所部粮草将会陷入紧缺状态。届时阵战与否,则非王凌所能决定,而是将由霍峻决定。

  王凌的命门在泗水,其自然会高度注意下游的安危。为了分散王凌的注意力,霍峻使用声东击西之计,利用佯装突袭北山垒,以便帮助丁奉率兵渡河,在泗水下游的扎营。

  计划看似简单,但实现起来可没那么简单。泗水下游平坦,几乎无险可守。如果兵派得多,容易被王凌察觉;兵派得少,容易被王凌击退。且渡河必须同步,以防有了时间差,给王凌了准备的时间。

  故为了确保计策万无一失,霍峻亲率兵马督战,而下游交由蒋济、丁奉二人率羆虺军偷渡。

  二人在对岸站稳脚跟,霍峻将会率兵渡过泗水,以此来截断王凌的退路。

  至于霍峻大军的粮草供给,将不从沂水转治水,再转泗水。而是直接由泗水向上游运输,即从下游的高翔军负责,趁春季河水上涨,运至霍峻军中。

  其间河道三百多里,虽有彭城、留县、湖陆、沛县等城,但霍峻如能在泗南站稳脚跟,因空虚之故,大多城池会顺势降汉。若是不降,霍峻可一面与王凌对峙,一面向下游派兵。

  河流运输不同于道路,道路需要确保沿途的安全,需担心被骑卒劫掠。但若是沿用河流运输,在无敌军大部队的情况下,确保沿途港口的安全即可。

  如刘裕伐关中时,舟舸通行黄河。即便河北不为他所用,且有大军在北干扰的情况下,他依旧能用黄河转运粮草。

  今三百里河道间的城池虽不为霍峻所用,但因南汉水军强大,以及沿途无大军干扰,转运粮草不成问题。如果攻占或招降沿途两三座城池,霍峻根本不会因兵粮而担忧。

  短期内即便无法确保粮道完全畅通,霍峻凭手上两个月存粮足以打通河道及与王凌对峙。

  当得知霍峻的计策,手下诸将赞叹不已。

  大帐内,得知丁奉已顺利渡河,在孔林附近下寨,霍峻顿时发笑。

  霍峻幽默说道:“恐要打扰孔夫子了,望其莫要介意!”

  汉魏两军十余万人在孔子坟头干仗,估计也是少有之事。日后有人去方参考孔林,估计多半会提及他与王凌的交手。

  周鲂笑道:“是役之后,明公当好生祭奠,以请孔夫子恕罪!”

  霍峻环顾帐战将校,笑道:“今帐孤有兵将十万,孔子不敢不从,此盖是以‘德’服人矣!”

  “以德服人?”

  闻言,沛郡太守薛综多有愕然,不能理解霍峻之语。

  见人不能理解,霍峻笑了笑,说道:“孔夫子高九尺,力能举国门之关,射能令观者如堵墙。帐下门人三千,出游诸国而不守扰,如遇贼人,以何服人?唯以武德服人,故孤效孔夫子尔!”

  此语一出,文武瞬间理解霍峻之意,皆哭笑不得。毕竟这种逆天解释,唯有后世网络段子才有。且在当下习儒之人的印象中,孔夫子善文而非武夫模样。

  分享孔夫子的反差笑话,当下也进入正题。

  “都督,今丁将军已率先渡河下营,我军接下来当如何用兵?”霍笃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承渊守住泗南,孤率大军渡过泗水下营,截断王凌粮道,令其军心动摇。及魏军粮匮无食,人心涣散,再与其交战。”

  顿了顿,霍峻补充说道:“为防王凌渡泗水而逃,泗北大营有劳霍将军率万人镇守,与孤夹泗水呼应。如贼欲渡河而走,你我共击之,半渡而破之;如贼出寨邀战,据守不出即可。”

  用兵二十几年,兄长霍笃已是军中宿将,其性情沉稳,从不自恃身份在军中凌人,故深受军中将领爱戴。今北岸交给其他人驻守,霍峻放不下心,唯有交于自己兄长。

  霍峻虽常吐槽曹操用人偏爱宗将,但霍峻有时也能理解曹操。不谈宗将控制地方兵权这种政治话题,单从用兵角度上看,重要的军事任务,害怕别人出错,交于自家人会相对放心。

  打仗这么多年以来,守家、头阵之事大部分是交于霍笃。不过霍峻也敢用人,徐盛、丁奉、高翔、庞统都是外人。但不管怎么说,受个人感情影响下,在才能相同下,自家人会受霍峻青睐些。

  俞韶拱手出列,说道:“都督,承渊虽率五千羆虺军下营,但其兵少,且临河下营。为防闪失,韶愿率本部将士为先锋,支援羆虺军。”

  羆虺军之前由丁奉、俞韶、高歆三人分别统率,随着三人地位、战功的变化。霍峻让三人抽签,一人留下掌军,二人外出领军。丁奉抽到红签,则留掌羆虺军,俞、高二人受将军号,出掌别部军权。

  “可!”

  霍峻点头说道:“今有劳公礼率兵支援承渊。”

  “诺!”

  且不言霍峻将率兵开拔,今王凌得知丁奉趁夜渡过泗水下营,顿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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