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75节

  “丈人请放心罢,我虽然还未深知此间情势,但也明白这里诸族杂处、各有欲求,兼并虽易凝合却难,凡所图谋立事,多半仍在于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可因一己之勇健而结怨群众、自绝于人。”

  李泰又正色回答道,表示自己明白这当中的人情利害。

  独孤信听到这里已是连连点头,望着李泰不无赞赏道:“能见到这一层,已经不可谓浅识薄见了。此边情势之繁杂,已经是长年之积病。人心刁顽难驯、各自待时以动。

  而国中自王业西狩以来,一直疲于谋生,并无充足国力可以长用开边,唯以二三能臣智者镇守此边、以期太平。所以此边立事的根本便在于治人,以汉制汉、以胡制胡、汉胡互制,让他们疲于争斗,才能斗志消磨、无力对外。”

  这应该就是独孤信治理陇右的核心方针,也的确是治理这种情势复杂地区的妙招。

  本身西魏朝廷和霸府能够给予的支持便极少,全凭镇守者筹措力量以应对各种变数。陇边又是汉胡杂处、适乱年久之地,想要单纯凭着武力便将诸汉胡武装震慑得全都俯首听命那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强如晋阳霸府附近还存在着离石胡等宁折不弯的敌对势力呢。

  但此边诸类武装有一个好处就是彼此间的仇怨远远超过了与外来者之间的矛盾,本就微薄的乡土资源使得乡土之间基于生存与发展的竞争远比其他地区要激烈得多。让他们和睦相处,可能神佛都做不到,可若让他们彼此斗争,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做一个置身争斗之外的裁判,可远比亲自下场同所有人一起竞争要超然从容得多。在斗争难分难解的时刻判定双方谁赢谁输,若再尽责一些还能帮忙打扫战场。只要能够执行到位,将纠纷矛盾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独孤信坐镇陇边数年之久,期间虽然也有叛乱发生,但多数都没有发展到失控的程度,整个陇右的局面还是稳中向上,可见对这一方针也是贯彻执行的很到位。

  不过这样的管制方法看似举重若轻,但其实也有一个无可避免的弊病,那就是让乡情乡势长久的陷于对峙内耗中,不利于区域的整体发展。

  若只是作为一个政权的一部分还倒罢了,若本身便是一个割据势力,那么不需别人来攻,自己就会把自己给耗死。弄权过甚而恩义未洽,看似有术实则无道。

  历史上独孤信坐镇陇边多年,结果却被宇文导轻松取代,抛开宇文泰的手段不说,独孤信自身也并非没有缺陷。那就是他虽然镇此多年,但一直都没能扎根下来,没有建立起自身的不可替代性。

  其实关中的情势纠纷之复杂较之陇右有过之而无不及,宇文泰却能驾驭诸方、让实力稳步提升,这固然是与他的权势地位较之独孤信更加超然出众有关,但也必须得承认,宇文泰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政治人物,其统御之能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北镇武人。

  李泰当然不会将自己心中这些想法宣之于口,独孤信跟他讲这些也只是为了告诉他在陇右做事的行事基调,而不是为了征询听取他的意见。哪怕是亲密无间的两口子,都不能随便说“你不行”,更不要说翁婿之间了。

  “本来伯山你刚刚入镇,应该先休息并将情势了解一番再就案授事。但今事情颇有危急,已经容不得再作拖延。”

  独孤信讲到这里,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月中史宁任命消息入州,宇文仲和便拥众据于州城不肯离去。为恐他煽惑州人俱反境中,史宁已经引部先行,巡视州境安抚州人。

  虽然之前不乏州人致书投诚,但具体情况如何仍未可知。况且宇文仲和本就曾与瓜州邓彦潜通,是否会穷极生奸、引吐谷浑入寇陇西,同样不好判断。

  无论情势如何发展,总需防备周全,有备才可无患。现今诸事并举,各处都乏才力任用,伯山你也同样不暇闲坐,这里几桩须得加急办理的事情,你想接手哪桩?”

  李泰对于这一次历史上的凉州之乱只知梗概,细节上所知不多。他只记得独孤信率领大军进入凉州,然后便着令部下们佯攻州城,他自己则率众从别处发起攻势,很顺利便将这场叛乱平定下来,并没有酿生出更大的祸患。

  但见独孤信神情严肃,而且还在担心吐谷浑会否牵涉其中,他也不敢将此做等闲视之,想要为此尽一份力,便接过独孤信递来的事簿认真浏览一番。

  这事簿上所记载的事情多是军务,诸如走访氐羌诸部征募人马、盘点防城武库整装备战等等。

  事情虽然挺多,也都挺重要,但李泰翻看了一圈后发现真正适合自己的却是没有几个,倒也不是他挑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人对事都不熟悉。

  陇右这里又没有一个规范具体的行事章程,一样的事情交给不同的人去做,结果就有可能大不相同。

  诸如征募氐羌人马部曲,换了一个于诸胡部颇具威望的将领可能轻松就招取数千上万,但李泰若去的话,可能就匹马难得,实在是无脸可刷。

  李泰是个什么情况,独孤信当然明白,但仍递给李泰这样一份任务单,显然不是为了期待他能发挥主观能动性选出一个贴合自己情况的任务。

  所以李泰在将这事簿浏览一番、将事情项目略作了解后,便也没有再劳心纠结该要选择什么事做,而是直接拱手对独孤信说道:“卑职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不惧任艰,全凭使君安排,一定不负所命!”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便又微笑起来,也没有从他递给李泰的事簿中选择事情,而是拍拍他肩膀说道:“府中诸事繁忙,我也分身乏术,不便长留府中,人或入此难见,许多事情因此耽搁。

  伯山到来可谓大大缓解了我的困扰,你便代我留守府中,凡需即刻批复之事,都由你在案决断,不能决者可以兼采众计、或者使人书告于我。”

  李泰闻言后不免惊了一惊,连忙起身道:“如此重任,卑职恐不能当啊。此间人事我本就颇有陌生,定乱在即、事皆剧要,若是决断有误而累及大事则罪莫大焉,实在不敢擅掌枢机之重,愿凭勇力充列下阵……”

  “人非生而知之,哪能事事了然于怀?但只要不失利弊的明鉴,事皆可断。若是旁人,贸然托以留守事宜,我的确会担心不能尽责。但伯山你并非不谙世事之类,之前履历也是丰富宏大,相信你也必能胜任此间!”

  独孤信也站起身来,拍拍他肩膀鼓励说道,并且眼神中泛起几分深沉怪异之色,口中冷笑说道:“有人以为我翁婿仍然情义短浅,多有邪计滋生之处。心怀不必尽付于言,我自将伯山你视作心腹,若有所需,事业、性命皆可托付于你!”

  尽管眼下谈不上什么生死存亡、性命相托的险恶情况,但听到独孤信如此表态后,李泰也是忍不住的心生感动,并非出于利弊而是基于感情的对独孤信生出亲近之感。

  这一话题翁婿两个谈过不止一次,虽然各有表态,但究竟有没有完全消除了心中的芥蒂也是不好说。独孤信这一次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完全不介意李泰作为他的权位留守与备选,让李泰既感动,同时也放下了心。

  李泰自知这样的安排象征意义要大过了实际意义,除了自己之外,独孤信当然还得安排能力足够同时又信得过的幕僚来辅助自己。

  于是他便也不再拘泥,直接点头应声道:“丈人既然将事付我,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秦州事宜或不宏大于我,但也绝不会折损于我!”

  虽然说这一安排让他肩上责任骤增,但他也并非没有经历过独当一面,跟自己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三防城相比,陇右无非也就是人多了些、事多了些。

  他连皇帝位子都颇有图谋,区区一个秦州留守也算不了什么,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如果留守秦州的话,这平定凉州的第一线功劳显然是混不上了。

  不过跟执掌一大军州的体验经历相比,这一点战场上的功勋倒也算不了什么,再说稍后向朝廷递交功簿时,都是自家人在编写,他想排在哪里自然就能排在哪里。萧何虽不披甲上阵,论功也是勋臣第一啊。

  独孤信眼见李泰不畏担当,不由得也是笑逐颜开:“今夜且先早早休息,明日接手府务之后可就没有闲时了。”

  (本章完)

第327章 晨钟扰人

  2023-02-26

  黎明时分,一阵雄浑的钟声响起,整座州府渐渐活跃起来。而这钟声仿佛一个信号,连带着其他各处钟声都此起彼伏的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

  李泰也被这连绵不断的钟声吵醒,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说道。

  护卫于外室的张石奴闻言后忙不迭走入房间中,开口解释道:“禀郎君,是左近寺庙里的晨钟声。仆刚才询问府中吏员,单只州城左近便有大小寺庙三十二座,每天晨钟都要次第敲响,前后得有一个多时辰耳内是难得清静的。”

  李泰听到这话不由得哀叹一声,他昨日抵达此境时便见到沿途多有寺庙等宗教建筑,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严重扰民的礼佛习俗,对他这种乏甚宗教信仰和心理需求的人而言,每天天不亮便被这钟声吵醒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这究竟是此境一地的风俗,还是整个秦州、陇右都如此?”

  他揉了揉被钟声吵得昏昏涨涨的脑门,一边穿衣又一边问道,这要真整个陇右都如此,那造成的噪音污染还得了?

  张石奴闻言后又回答道:“只是上封城左近如此,城外寺庙逐次敲钟,钟声要一直传到东南七十里外的麦积崖万佛堂再原路返回,寓意诚心祈祷、佛佑人间。”

  李泰听到这里才想起来,后世称为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石窟正好位于天水郡境中。

  麦积山石窟的名气固然不如敦煌莫高窟那么响亮,但其存在同样也是陇右佛教昌盛的力证之一,甚至就连多年前因柔然入侵而被逼自尽的西魏前皇后乙弗氏,其尸骨都是被在麦积山凿石龛而葬。

  李泰固然不是什么虔诚的宗教信徒,可是出于对古迹艺术原貌的好奇,也打算过些抽个时间去欣赏一番当下的麦积山石窟是个什么样子,以后可就要收门票了。

  他这里穿戴妥当,才发现身上穿着的并非从关中带来的袍服,那就应该是府中供给的新衣了,穿在身上同样非常合体,仿佛是量体裁衣一般,可见府中也是有着织作巧匠。

  待到走出居室,外间已经备好了各类洗漱用品,林林总总十几类,有的李泰瞧着都不怎么认识。

  他日常起居自我保洁,清晨时无非刷牙洗脸,秋冬天寒不能每天洗浴时再隔日用米糠豆粉拭发去油,行途在外时那就更加简单,于此实在没有太多要求,没想来到陇右却讲究了起来。

  “郎君已经起身,过来服侍洗漱吧。”

  随行于后的张石奴向着房间角落垂帷后的阴影处喊叫一声,然后又转头对李泰说道:“昨夜府中送来四名奴婢听使,仆见郎君已经入睡便未作禀,只让她们近榻为郎君量体备衣,然后便安置别室庑舍中。”

  李泰听到这话不免一瞪眼,他昨晚行途劳累加上饮酒的缘故登榻便睡,却没想到被人夜袭尚不自觉,当即便横了自作主张的张石奴一眼。

  与此同时,房间中烛影摇曳,两名身姿窈窕的妙龄婢女便从帘后行出,各着素白的短袖襦裙,五官立体且精致,白皙莹润的肤色让人望去眼前一亮,微陷的眼窝中瞳色浅蓝透亮,自有一股来自西域昭武诸国的异域风情。

  李泰瞧见这两名娇艳动人的女仆,诧异之余又暗生警惕,做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为了丰富他的业余生活还是要继续考验干部?

  这两名胡姬女仆长得的确是让人颇感惊艳,怪不得张石奴不请示自己便留了下来,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看起来便人畜无害且赏心悦目,怎么让人忍心拒绝?

  看来以后身边还得安排几个赵贵他大儿子的同行啊,若身边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天被人用美人计搞了都欲哭无泪!

  两名胡姬不敢张目细望李泰,只是垂首暗窥,放下手中的烛台后便开始手脚利索的收拾布置那些洗漱用品,并恭请李泰入席坐定让她们侍奉洗漱。

  李泰见状后也不再拘泥,坐定下来享受了一通洗剪吹的流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原本昏暗的天色已经是大亮起来,他也变得神清气爽、容光焕发,这才阔步走出了房间。

  地方官府格局一般都是前衙后居,但秦州刺史府人事规模太大,故而独孤信于府外别置一宅以供自己和亲信部曲居住,李泰昨晚也是入宿此间。

  他这里刚刚走出房间,便有仆员来告独孤信已经在前堂等候,他便带领众护卫在仆人的带领下往前堂而去,途中也将这座宅邸布局稍作浅望。

  这座府邸占地规模不小,李泰昨夜借居的是左边跨院,同主宅间有一道围墙阻隔,需要穿过一道跨门才可抵达主宅前堂。

  在围墙外李泰已经可以听到墙内后园里不断传来莺莺燕燕人语声和丝竹器乐声,行入跨院时通廊另一端又有数名彩衣女子惊慌内避,再联想昨夜随手就送自己四名娇艳胡姬,李泰不免大感这老丈人在秦州生活还挺滋润,远不是餐风宿露、卧雪饮冰而为国守边的苦累情景。

  前堂中,独孤信已经开始进用早餐,瞧见李泰行入,抬手一指旁侧空席,示意他赶紧坐下吃饭。

  李泰便也不再客气,坐下来便端起了碗筷,羊油调和的汤饼佐以新鲜的芫荽和辣蓼,加上一撮胡椒、半勺老醋,酸麻且辣,开胃健脾。

  两人也无对话,各自吃了三大碗,抓起胡饼抹一把嘴角油花再入嘴细嚼,各自都觉得腹胃酣畅。独孤信这才望着李泰笑语道:“陇边气候起居,还能适应习惯吗?”

  “暖阁软衾,香艳为伴,惬意更胜乡居,暗恐心智消磨。”

  李泰闻言后便叹息说道,独孤信则哈哈一笑,捻须说道:“此宅我也并不长居,之所以要精心布置,就是为的放松身心、张弛有度。在事则专心致志,在闲则悠然自乐。一味偏执哪方,反倒有失分寸。但对你等少壮而言,居安思危、不肯等闲是对的,若不将志力伸张极致,便不知能造成何等事业!”

  李泰听到这里便连连点头,并怀疑原本历史上独孤信这番话有没有去教育激励他另一个女婿杨坚,这特么一试才知道,当皇帝也是挺简单一件事啊。

  这宅邸与州府之间自有夹墙相连,吃过早饭后,一行人溜达着很快便来到了台府。

  正在这时候,喧闹了一个早晨的寺庙钟声也终于停止下来,让已经习惯了声浪震荡的耳膜都酥麻隐痛起来。李泰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心中暗道哪天等他说了算,得把这些寺庙大钟全熔了铸钱!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铸钱也得有套路。朝廷今年就计划铸发五铢新钱,一则东魏所铸新钱流通状况尚可、也是晋阳霸府能收聚河北物力的重要原因之一,二则关中民生经济逐年恢复,对货币交易的需求也是激增,第三则就是前年扫荡佛寺搞到的那些铜锡金属总得想办法变现。

  不过李泰对此不持乐观态度,因为这件事本身就缺乏一个长期稳定的规划,也欠缺一个监管执行的行政基础。

  钟声停止后,一队甲兵押着一些垂头丧气的人在府中游行起来,有个别几个甚至还被施以鞭刑。

  “这些都是连日来晨晚缺席、考绩不成的府中官吏,各施不同的刑格以作惩戒!”

  独孤信见李泰有些茫然,便微笑解释道,然后又指着李泰夸奖道:“往年府中事务千头百绪、杂乱无章,想要审察事情是成是废也颇困难,因此人事散漫。但当伯山你前所定考成之法推行此间后,风貌大有改观,群众也都因此勤奋起来,真是驭人用事的妙策!”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干笑两声,就连那遭受鞭刑的府吏哀嚎声都变得刺耳起来,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当老大的就没有好人。他这个工贼若还不能混成老板,走到哪里也别想有好人缘!

  (本章完)

第328章 秦州留守

  2023-02-26

  州府直堂中,两府官属早已经聚集此间,见到独孤信和李泰登堂而来,便又纷纷起身相迎。

  独孤信径直登上首位坐定,并没有翻看属员已经摆在案头上的呈堂事簿,而是抬手一指坐在侧席上的李泰,对堂内众人说道:“今日起我便先赴渭州整顿军伍、伺时以进,留守两府人事皆专决于李长史。凡需经断公务,不必遣使再告,能断则断,不能则缓。”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哗然失声,全都没有想到独孤信对于这个新来的长史如此信赖并重用,一时间既惊且疑,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接受。

  “恳请使君三思而行!卑职等不知李长史才力高低,但却深知两府公务之剧要繁琐,历数此间除使君外,恐未有人能够举重若轻、从容处断。若留守之员难尽周全,所累不只一身,陇边诸州生民都将难免受累啊!”

  比较出乎李泰预料的是,最前站起身来发生反对的并非那个对他抵触之情形于面上的前长史皇甫穆,而是另一个昨夜对他还热情有加的张暠,且其言辞神态都颇为激动,仿佛李泰已经铸成大错、成为了陇右罪人。

  随着张暠起身发声,在场群众也陆续有人站起身来表示希望独孤信能再慎重考虑,不要这么轻率的把留守重任交给李泰这个新人。

  独孤信眼见发声反对者不乏,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但还没有再作开口,前长史皇甫穆便站起身来望着那些发声者怒声道:“主公作此决定,自然是考量诸多,思虑周详恐非群下可及。更何况,主公离镇非只今次,但使群众各司其职、各尽本分,无论留守者谁,又何必在意?”

  李泰听到这里顿时便有些不爽,提出质疑的那些人就不必说了,这皇甫穆不作质疑的理由居然是谁做留守都没区别、活还得大家干。感情这些家伙都没拿正眼瞧他,总之就是对他不信任。

  独孤信又将视线转望向李泰,李泰早憋了一肚子火,当即便站起身来抱拳道:“卑职本还忐忑恐难当重任,但见今日堂中众正盈席,幸得共事同僚如此,若仍惶恐推辞,岂非目中无人?

  纵然拙才难顾周全,自有群众拾遗斧正,杂荆亦成良材!使君但请放心西行,卑职必共群众精诚留守,若有扰乱此间章法者,定斩不饶!”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心内不免各自凛然,无论发声反对还是沉默不语者,未必尽是对李泰的能力不信任而看不起他。

  之前他在略阳郡境中大打出手的事迹,虽然未知是如何解决才让那悍将杨灵对其俯首帖耳,但群众心中多少是有些忌惮。此际再听到他杀机流露的一番话语,不免更加了几分小心。

  群众的踊跃反对,竟成了李泰勇作担当的理由,事情就此便定了下来。然后除了一些留堂处理公务的属员外,李泰又共众人一同将独孤信送往渭水北岸的防城大营,然后才又返回来。

  再次返回州城,李泰自有几分吐气扬眉之感,昨天到来时还是一个新客,今天俨然已经成了暂时的老大。心情大好之余,瞧着那城门都有几分低矮狭窄,想要拆了重建。

  不过他倒也还能克制得住,不像熊孩子一样家长一走就开始拆家,安分的回到了州府直堂坐班。

  此时府中群众多数已经返回各曹堂署办公,留守此间的只有七八员众,各据一方书案埋头处理案头上的文牍,为首者便是前长史皇甫穆。

  皇甫穆虽然已经不再担任长史,但仍担任独孤信的谘议参军,这同样也是一个心腹之职,位列诸曹参军之上,此番并未随军,因此仍然留直堂中。

  李泰归堂之后,皇甫穆便一直在暗里观察他,见他只是伏案写写画画,却连独孤信之前未曾批览的呈堂事簿都没有翻看,心中便有一些不爽。

  他追从独孤信多年,也是身体力行的辅佐独孤信将秦州由乱归治,此时见到李泰这个留守长史对州务处理不得要领,感觉便像是自家辛辛苦苦养成的闺女结果却嫁了一个登徒子,虽然无奈但也难忍抓狂。

  “主公刚才在堂并未阅览今日呈堂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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