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97节

  “李伯山回来了?此员自非孤僻怯众之人,长乐公又何须避开群众相见,直引入帐无妨!”

  李弼自不会被赵贵吓得笑都不敢笑,直接便开口说道,但见赵贵神情复杂的向他望来,一时间倒也不好表现的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是又解释两句道:“李伯山连年来数参大阅,对诸事程都熟悉有加,凡所共事者对他赞不绝口。既然恰好返回,正可借其智力来为当下事情拾遗补漏。”

  众人闻言后也都连连点头,既然想走不让走,那就不妨留下来看个乐子。

  (本章完)

第373章 人离乡贱

  2023-03-28

  李泰刚刚走进大帐中,顿时便察觉到氛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怎么大家望向他的眼神都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

  他倒不否认自己如今正当红,但人气主要还是集中在中下层将士当中,但再往上去、特别是一些北镇军头们当中,人缘倒也谈不上有多好。

  毕竟大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熬过来,结果却被一个冒头没几年的小年轻后来居上给超过了,放在谁心里也不怎么得劲。虽不至于冷眼以对,但多数情况也都不会笑脸相迎。

  他心中存着疑窦,视线在帐内略一扫视,很快便注意到独坐于一侧、穿的跟一个上吊油焖大虾一样的赵贵,顿时便是一乐。

  但见赵贵身上弥漫的负能量都快要溢出来了,这才将视线收回,示意身后令狐延保跟上自己,一同向坐在帐内上首的李弼和若干惠见礼,并且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刚刚在瓜州创立奇功的令狐延保。

  陇右河西的战事详情早已经传回了关中,当帐内众将得知眼前这中年人便是接连平定瓜州局势的令狐延保后,也都不免对其心生好奇,就连李弼和若干惠都忍不住问了几句令狐延保瓜州的情势风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李泰和令狐延保这两人身上,至于那个刚才还表示要再补充两点军法规矩的赵贵则就彻底被晾在了一边。

  虽然赵贵仍是权势慑人,但挺奇怪的一点就是当李泰与其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中时,赵贵身上那所谓的威严气场便顿时荡然无存了,仿佛压根就没有这玩意儿存在,压抑许久的帐内气氛都因此欢快许多。

  彼此间略作叙话,李弼才注意到两人仍然站立着,连忙示意下属在帐内架设座席。

  可当下属将器具搬入进来时,才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加设何处。李泰年齿虽短,但官位却高,起码超过了在场近一半的将领,但诸将都已经按照官爵序列坐定,直接加设末尾当然不妥,可要冷不丁摆在中间,也实在没有空闲位置。

  有将领察觉到这一幕后便欲主动起身,但还未站起,别席中赵贵便重重的咳嗽两声,垂望下来的眼神亦颇不善,他是打心底里不想与李泰共居一室。那几人见状,本来已经搭在案沿上的手掌便讪讪收回并低下头去。

  李泰眼见到这一幕后顿时便眉梢一挑,指了指赵贵身边对那正不知所措的属员说道:“因见中山公居此,不免忆起公前所赐教良言,言犹在耳、相见更欢,冒昧请与中山公并席同坐,畅话别情。”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情顿时都变得精彩起来,而李弼也颇有几分唯恐不乱的恶趣,不待赵贵答话便先递给下属一个听从的眼神。

  待到席具摆放妥当,李泰便又带着令狐延保一起走入席中坐定下来,突然两臂一展,顿时便惊得邻席眉头紧锁的赵贵向侧处一缩,旋即李泰才又收臂回来,再向赵贵抱拳示意。

  这番小动作自然瞒不住正端详两人的帐内众将,殿内当即便又响起几声轻笑,而赵贵脸庞却已经涨成猪肝色,案下置于大腿的拳头都被攥的骨节隐隐作响。

  李泰瞧着赵贵如此一副郁闷难耐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感慨,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屡加羞辱实在是太诛心了。这不好、得改,但就他妈的控制不住。

  随着李泰入帐,赵贵便如失聪失明了一般,哪怕席位相邻,对李泰也只是视而不见,对帐内群众议论的陇右河西战事话题也都全无兴趣。

  可当见到跟随李泰行入帐中的令狐延保也成话题中心,屡屡回答众人所提问河西风情时,赵贵眼中略微泛起涟漪,略过坐在两人中间的李泰不看,趁前一个话题告一段落,他便指着令狐延保笑语道:“令狐将军于瓜州所作事迹,不免让人想起事迹威壮的李万岁兄弟。

  同样是雄踞一方的乡义表率、强势雄族,也都忠勤勇猛,几为朝廷克定域内叛乱,论心论事都颇有相似,我倒是颇为好奇,你们两方谁家更雄壮一些?在座诸位,也都可据此畅所欲言啊!”

  见赵贵这么半天都不声不响,李泰便猜到这老小子大概没憋什么好屁,听到这话后眉头便是一皱。而帐内原本还算欢乐的气氛,随着赵贵这番话顿时也冷却下来。

  李贤兄弟等乃大行台肱骨心腹,屡创殊勋,且其原州乡土地当关中西北门户。而令狐延保不过新近归附,且其乡势所在的瓜州远在河西。孰强孰弱,自然是一目了然。

  但是赵贵所言倒也颇有几分道理,令狐延保所作所为的确像是一个小一号的高平李氏。可如果将二者相提并论的话,不免就会让一些不审究竟者感觉令狐延保是有点骄狂而不自知,下意识对其心生反感。

  令狐延保虽然不熟悉关中人事,但好赖话总也听得出,闻听此言后连忙站起身来摆手道:“中山公如此谬赞,卑职实在愧不敢当。西乡鄙人,怎敢妄攀国之巨勋?感此表率,为国为君誓守一方,余者皆未置于度内!”

  “眼前的表率,又岂止一人啊。将军既然是共李散骑同行入国,对于其人其事想必所知颇详。李散骑在国向来不以齿长资厚称著,但却凭其勇敢敏捷而令许多事内先行的前辈见羞。实不相瞒,我亦此中一员,之前还曾以此为耻,但见李散骑功勋愈壮,也让人心宽慰,但能为国举士荐才,区区薄名又何足惜?”

  赵贵既然挑起这个话题,自然不想被令狐延保这么简单糊弄过去,便又拿出李泰来说事:“物之通灵,亲亲其类,更何况人?令狐将军能与李散骑相处友善,必也性情相近、志趣相投,又岂会因为畏惧人言而自掩藏青出于蓝的卓越本质。”

  听这老小子一味要把令狐延保准备踩着李贤兄弟上位这意思上引,李泰心中更加不爽,抬手示意令狐延保坐下来,不用再回应这老小子,而自己则开口道:“中山公虽老不昏,所言未必至理,偶尔也能得中三分,姑且听之,谢此良愿。

  但人生在世,际遇处境颇不相同,也实在不可一概而论。阳平公几兄弟勇冠诸军,威震敌国,事迹以论即便不能胜之,也不必为耻。若我之前得于对阵争勇的乃是此类,想来也是不敢轻率赴阵,以免贻笑方家。”

  帐内众将虽然未必人人都擅长话里机锋,但因为本来就清楚李泰与赵贵之间的恩怨纠葛,听到他两人对话,下意识的便往夹枪带棒那方面去联想,当李泰这话讲完后,便有几名思索太专注的将领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咂摸出来李泰这是在说完全不把赵贵这个对手放在眼中。

  枯燥的营伍生活中能添这么一桩乐子也是不错,李弼还得顾及一下赵贵的感受,不好意思将笑容流露的太明显,若干惠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泰便说道:“人皆难免自夸勇壮,唯独伯山也不怯言欺弱怕强的计谋,虽自折了几分豪迈,但也平添坦荡真诚。”

  李弼见赵贵脸黑气喘、几欲失控,便连忙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并站起身来说道:“今日议事暂且到此,诸位各自归营自守,切勿贻误营事!”

  他这里话音刚落,赵贵便直从席内站起身来,大步向帐外行去,一刻都不愿再多做停留。其余众将倒也不敢再做嘲笑,纷纷起身告辞、各自散去。

  李弼还要留此大帐中处理军务,李泰便也带着令狐延保站起身来告辞,然后便同若干惠一起离开大帐,往其设在左近的营帐行去。

  离开大帐一定范围后,令狐延保突然快行两步,站在李泰身前长作一揖并沉声说道:“多谢郎君前言庇护!邪言如刀,使人不安,若非郎君庇护,离乡孤弱恐难立足此间……”

  (本章完)

第374章 难留关中

  2023-03-29

  人离乡贱也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无论之前混的多么风生水起,一旦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领域中,如果不能快速的找到情感和利益的契合点,那就会被快速的边缘化,过往荣光也会飞快的褪色,从而被彻底的抛弃。

  宇文泰所建立的这个关西霸府,看似是包容了诸多的势力,似乎有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味道。但细审其内部的势力关系就会发现,这些势力之间地位并非完全平等,而是有着明确的上下乃至奴役关系。

  李泰这一路走来,虽然也不乏遭遇人事上的刁难,但总体还算是顺风顺水,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如他这般顺利的立足于关西。

  不得不承认,他的士族出身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在东西对峙的背景下,两魏权位势力并不相通,个体的能力显现则又需要一定的时间,只有一些普世认可的价值概念才能让人对你快速形成一个初步的认知。

  李泰如果不是出身陇西李氏,在潼关时也不会受到若干惠的接见,后续那一系列的际遇也都不会发生。

  关西山头林立、势力诸多,他又是得益于出身所带来的人脉,能够快速榜上贺拔胜这个虽然不够强势、但地位却足够超然的大佬,从而渡过了最初的艰难阶段。

  更不要说这一路走来,李泰也算掐准了时代脉搏,几乎是紧跟着西魏府兵制的建设步伐来逐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到如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关陇武装集团的核心成员,而且在关西诸方势力中统统都有人脉和影响力的发展。

  不过李泰这条发展路线也自有其独特性,别人就算是有样学样的效法,也很难复制出来。就比如同样出身陇西李氏的李礼成,虽然入关更早且更加的根正苗红,但个人的发展却全面落后于李泰这个挂逼。

  令狐延保此番入朝的确是有大功不假,而且未来其家族势力对于瓜州等河西地区的稳定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但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在关中恣意徜徉。

  李泰今天带领令狐延保前往大帐,就是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关中排外欺生的氛围,至于赵贵则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因素,但也不得不说这效果真是直接拉满。

  只看如今令狐延保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李泰也不得不感慨这赵贵真是为了他结党营私操碎了心。

  原本李泰还担心或会被宇文泰挖了墙角,毕竟这老大向来不是什么讲究人、挖下属墙角也不是一次了,故而尽管令狐延保对他执礼甚恭,但李泰仍未急于同其缔结什么确凿的主从关系,更没有让他接触太多自己麾下人事。

  毕竟被人挖墙脚已经挺不爽了,若再连麾下的人事机密一并泄露,那可就更加的得不偿失。

  可是看现在令狐延保的表现,估计是真的被赵贵吓得不轻,深刻意识到结党抱团的重要性,李泰心内也不由得直乐。

  就算之后宇文泰再发力拉拢令狐延保,待遇能比赵贵更高?只要超过不了,令狐延保就还得向别处寻觅助力来抵消赵贵这番给他施加的心理阴影。

  须知李泰一开始也没打算跟赵贵搞个你死我活,到如今势不两立的情况那也是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到了这一步,最初的是非纠纷已经不重要,只要有机会、干就完了!

  李泰入前一步,略显老成的拍拍令狐延保的肩膀,又指了指行在前方的若干惠笑语道:“树大难免枯枝,但些许杂扰倒也不足吓阻向道之志。旧年我初入此乡时,也多仰长乐公仁义关照,到如今浅有几分势力,推己及人,也愿意将此仁义普及群众。”

  若干惠听到这话后便转头摆手笑语道:“如此盛誉,我着实当不起。但能功名彰扬于世道之内者,哪个又是幸至?是荣是辱,终须自造。”

  说话间,他又转望向令狐延保笑语道:“前者帐内经历,令狐将军倒也不必忧怅于怀,你今是功臣入国,又得伯山这样的少壮引护,何人又敢阻近道?

  还记得当年初见伯山时便得闻壮言,中山公虽国之宝臣,但与道相比也只是尘埃而已,阻人近道便罪莫大焉,至今想来仍觉警耳。既然有幸追从这样的当世勇壮,自当深刻领会这样一番卓然风骨!”

  令狐延保听到若干惠讲起李泰的旧时语录,心内略作咂摸,顿时便也面露认同之色,同时又望着李泰钦佩感慨道:“原来这一类的妖情,郎君也都曾有经历,幸得长乐公转赠雄言激励,必当铭记于怀,不惧险恶!”

  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了若干惠的营帐中,随着若干惠麾下亲信们入前见礼,李泰着眼一打量,很快便发现若干惠的部曲规模缩水许多,一些之前见过的家兵部将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近年来国中鲜有大战,尽管若干惠也曾被李泰拉着跟陕北稽胡干了几仗,但也并没有多大的减员,突然不见了这么多部下,难免让人好奇。

  入帐彼此坐定后,李泰便直接提出了这一问题,若干惠在听完后便笑语道:“六军增扩,督将急缺,便将所部称得上精熟戎事者散于行伍,督领营卒。”

  虽然是将部下们分散出去,但若干惠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舍心疼的神情,反而还笑意盎然。毕竟这些下属并不是真正的减员,而且也不是去做炮灰填充战线,而是去担任中下层的兵长将领。

  如此一来,虽然直属于自己的部曲人马少了,但是对军队的影响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扩展增强,这怎么算都不吃亏。

  特别是对若干惠这种早年间便追随贺拔岳入关平叛的武川宿将而言,连年征战已经让部曲大损,即便这些剩余的人马全都集中在自己手中,也很难发挥出什么大的作用,还不如选择另一种方式来增加自己的权威和影响力。

  霸府六军在邙山之战中编制几乎被打残,单单东魏彭乐一部交战便直接擒获四五十名督将,这些督将便是六军组织体系中的中坚力量,损失这么大,补充起来却是难。再加上宇文泰还要求在原有六军基础上继续扩军,那么对这些中下层督将的需求自然就更大。

  霸府扩军需要督将兵长,北镇军头借此可以加强自身在军队的影响力从而弥补部曲大损的困境,而宇文泰也乐得分流削弱这些乡党故旧们手中直接掌握的力量,并对大量编入军队中的关西豪强形成制约,让军队中的汉胡势力对比不至于顷刻失衡,可谓是一种多赢的局面。

  但这种模式对李泰这种新兴的、颇有乡土基础且不患兵员补充的汉人军头而言,那就有点不友好了。

  他是既不想自己选募的僚佐分散到别的军队中任职,也不愿自己的队伍中被掺沙子,于是便又皱眉道:“之前简略听说六军仍有增扩之意,但却不知如何行事。诸如我所部陇右儿郎随我入国,是需要效同六军一体整编,又或者是以别部加置?”

  “这样的疑惑,倒也并非伯山独有,只不过台府对此也是众说纷纭,尚未形成定计。”

  若干惠闻言后便又说道:“现今六军人事诸类已经是渐有不支之态,尤其物料消耗的情况更加严峻。新增军伍若要长久维持,起码供养一桩必须另作别计。如今府中争议最多,或由诸开府各自增扩供养,又或新编部伍择地而戍、就食于州郡……”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去年军事建设得以大步前进,还是因为李泰提议的查抄佛寺赚了一笔外快,但这笔横财消耗完毕后,接下来却没有了新的可观增量,自然就维持不了之前的那种节奏。

  霸府现在争论的焦点是究竟该因人制宜还是因地制宜,这两种趋势对李泰而言倒也都区别不大。

  开府养军,他官阶标准也即将达到了,且手里也有着可观的财源进项,就食州郡的话,他还有陕北一摊子基础,不至于无处附着。

  这不说不想不知道,眼下的李泰俨然已经成了邙山之战后府兵建设这一时代背景下红利吃尽的第一人。

  他既不需要像若干惠等北镇宿将自废武功来维持权势影响,又拥有了远远超过关陇豪强当下普遍标准的权势地位,且不像元魏宗室和其他关东士族一样徒具虚名、大而无当,迟迟构建不起自己的势力底盘。

  一番言谈之间,若干惠也有些好奇李泰此行赴陇有何收获,当得知他领回足足三千多名陇右健壮儿郎,也不由得惊讶不已,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荣是辱,由人自造啊!还记得往年伯山遇事仍需相知群众扶助几分,想不到倏忽间已经是远迈同流,势力如此雄壮!

  只是很可惜,我本来以为你此番归国想可共事一番,如今看来却未必,却不知你又将会出事何方?”

第375章 情义不复

  2023-03-29

  李泰旧镇三防城时,便已经是领掌近万人马,虽然其中相当一部分并非自家部曲,但私曲加上商原招募的乡里子弟也有数千,去年白水大阅时便已经能够拉出一军人马。

  此去陇右仅仅只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又带回了三千陇右健儿,这拉队伍的本领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而更令人惊诧有加的,则就是直属于李泰的部曲人马便已经达到了六七千众之多!

  眼下虽然是南北朝末代的后三国时期,但无论是在哪一国,拥有如此庞大规模私人部曲者都绝对的不容小觑。

  哪怕是在贺拔岳还未身死、北镇军头们各自部曲建制尚自完好的时候,都鲜少能有人拥有如此规模数量的部曲人马。

  在如今的关西,抛开几个情况比较特殊的存在,单人拥有如此众多私兵部曲的军头也是寥寥无几,当然李泰本身也是一个颇为特殊的存在。

  他先继承了相当一部分贺拔胜的部曲遗产,而后又获得大行台的着力栽培,小小年纪便被授予大都督职衔并得领陕北三防城建设,接着又因为独孤信女婿的缘故坐镇陇右数月,一路来都不乏大佬扶持。

  当然真正让他得拥如此庞大势力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的努力,贺拔胜部曲多是老残,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包袱,陕北更因稽胡肆虐而沦为胡荒之地,至于陇右,李泰如今所撬动和统合的乡情较之独孤信还要更加深刻。

  无论过程如何,如今的李泰的确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豪强军头,若从大统九年他初入关时算起,势力增长之快实在令人咂舌。

  但是大也有大的烦恼,他这么多的人马,如果不肯接受被分流拆解,那也不好安置。

  方今西魏国中本就是朝廷和霸府之间互相对峙,若再安置着李泰这样一支并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嫡系的人马,无疑会增添更多变数,而李泰也根本不够资格游离于他们二者之间左右逢源。

  如此一来,将李泰并其麾下人马进行外放,承担一部分边防任务便是当然选择。

  诸如河东、豫西与河南等各地也都不乏势力颇壮的豪强,朝廷和霸府也都给予名位拉拢,但却鲜少招募他们入朝,一则自然是为了抵抗东魏,二则就是存心提防。

  更何况,在关中相当一部分人看来,李泰所带回的这三千陇右健儿应该是给独孤信代持的,而非李泰自己营张的势力。毕竟他入陇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哪有本领造出这么大阵仗?

  既然如此,这支人马就更不适合放在长安或者华州这样的核心区域,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暴起、搞什么兵变?

  这个问题,李泰也早有设想,对于是否能够长期留守关中平原内并不在意,甚至还隐隐期待能够被外放镇守一方。

  如今的他已经是兵强马壮,与其待在关中束手束脚、谨小慎微,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战战兢兢,还不如外出闯荡,浩大天地、大有作为!

  因此当听到若干惠这番感慨后,他便又笑语道:“遭此乱世,无论公卿还是黔首,都不免忧患实多而欢愉殊少。但能声讯不绝于途,可知行人不孤于道,对人情已经是一大宽慰,实在不敢奢望能够长相聚首。恩命所使,义不容辞,又岂敢私心窃念、顿足不前啊!”

  若干惠听到这话后便又笑语道:“言虽如此,但若能人地两洽,那自然事半功倍。北州事情,我知你规划多时,之前转事陇右时想必并不情愿,如今得愿受召归国,那也一定是希望再事旧职……”

  李泰听到这里便忍不住连连点头,越发觉得若干惠真是知心,将他心思看的透透的。他在陕北投入了那么多的心力,又哪里会轻易放得下,之前是猝不及防、迫不得已,但今势力更壮,自然是希望能够再返回陕北。

  “固所愿、不敢请耳。”

  他又摇头干笑道,心力虽然很盼望,但也不至于全无自知之明,之前就是因为搞得老大挺不爽才被踢走的,到了陇右又直接破坏了台府偷家的计划,等到于谨去谈判时,转述老大心意一定要把他搞回来,显然不是因为太想念,这会儿还不知憋着劲要怎么收拾自己呢,哪会轻松让他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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