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14节

  晋阳宫规模不小,东西南北皆有数里的距离,以当中的一座座殿堂为中心的形成一个个独立的跨院,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宫苑之中。

  这些院舍有的已经投入使用,有的则仍闲置或者在修建中。朱猛他们入此后第一时间便直扑最中央的大殿,将驻守在这大殿周遭的数百守卒逐杀一空,大殿内外散落着许多的珍贵器物与物料,殿堂两侧的庑舍便是晋阳宫中收储物资的仓库。

  不过眼下自是来不及盘点战利品,随着他们攻入晋阳宫中,就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在这宫苑周遭诸城中顿时都传出了嘈杂的声浪,尤其以偏南方同晋阳宫相距不远的大丞相府,更是鼓角声令持续不断。

  只听周遭那些嘈杂的声音,可以想见不久之后此间必定是身陷围攻之中。李泰在向下奔来时留下李允信等一队人马,就是为的保留一部分游击策应的战斗力,在进入晋阳宫后,也将一部分人马留在这宫苑西北方位的西山山道间,以免被人直接包了饺子。

  梁士彦等人在诸宫室间搜索一番,将搜索到的人事尽皆驱逐集中到北面的宫室之间,单单男女士伍便有将近两千人,与此同时还确定了几处军械库的位置,并将一部分精良甲械搜刮运来。

  当这些人马返回时,一个个仿佛掉进了米缸中的耗子,连穿带抗,一些在关西只有督将级别才能披挂的精良战甲人手都是一两具,长枪大槊更成了最寻常不过的东西。

  瞧着他们一副暴发户的模样,李泰也是大乐,连忙又着令其他将士们趁着东魏人马还未攻入进来,赶紧前往武库武装自己。

  “郎主,此城太过广大,恐怕不好完全守住啊!最好是以此大殿为营,放弃东南诸处宫室。此间甲刀不乏、弓矢尽有,即便贼兵巨万,也只能在夹墙甬道之间曲折进攻,据此足以坚守良久!”

  梁士彦在向南面搜索的时候,顺便将地形格局记在心中,他虽然不像韩果那样禀赋出众,但是凭着鲜活的记忆也快速拟定出了一个防守计划,连忙向李泰进行禀告。

  “事不宜迟,那便赶紧布置防事!”

  李泰闻言后连忙点头说道,他当然不想就此霸住晋阳宫不走了,但是来都来了,若是不将此间人事收获打包带走,那绝对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进入这宫苑后,他也在快速观察地形,确如梁士彦所言,凭他所部入此的两千多人马想要将这宫苑完全防守下来的确很困难,但只要划定一片宫室范围坚守一段时间也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将士们各司其职,有的继续在宫室间搜集接下来的战斗能够用到的物资,有的则在俘虏的众宫役当中挑选男女壮力,驱使他们搭建各种防事。

  这当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后路相关,宫苑的西北角还有一段宫墙缺口没有封锁,向外则联通着一条延伸到西山的山路,这条山路是用来运输西山中开采出来的各种石料,故而也开阔平直,由此可以直接进入西面群山之中,也算是一条现成的退路。

  李泰共众下属们在晋阳宫中繁忙不已,据此最近的大丞相府却已经是炸开了锅。

  “晋阳宫竟已陷落?厍狄太师他、他究竟是怎样布置的城防!”

  丞相府直堂中,高岳得知北城外出现敌踪后便也披甲留守于此,心情同样焦灼不已,而当听到晋阳宫竟被敌人攻入之后,顿时便大惊失色。

  他旧曾入朝辅政,自非厍狄干那种相对单纯的武夫,心里明白晋阳宫意义非凡,之前各司其职,不便干涉厍狄干案事,却没想到城防露出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晋阳宫与大丞相府相距咫尺,无论是宫苑本身的意义还是在实际的情境中,若被敌人占据下来后果都非常的严重。

  虽然还未知晓北面罗城中的厍狄干已经作何应变之计,高岳却已经不能安待此间,他先着骑兵曹参军白建率领留守人马将内府团团保护起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要确保内府的安全。

  然后他又着其他几名留守参军持其手令速往城南而去,逐一叩访城南各家权贵门邸,告令他们速速召集部曲,等到天亮之后直趋丞相府下听候号令。

  他这里刚刚应变诸事安排妥当,堂外便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阔行入堂,向着堂上高岳叉手说道:“清河公,府外人声杂乱不定,内府特使奴来请问究竟发生何事?”

  高岳正自感觉有些焦头烂额,闻言后便不耐烦的说道:“外有在事诸员以命拱卫,内府安待即可。某若不死,再作拜望。”

  这将领官阶虽然远逊于高岳,但却是高王门下苍头家奴的出身,名字叫做刘桃枝,闻言后却并不退去,仍然立在原地说道:“清河公生死如何,奴不敢问。但主上家室安危却非此事能抵,清河公若不据实以告,奴不知归后该作何禀!”

  高岳听到这话,才将心中的烦躁稍作按捺,开口说道:“确有一路贼众入寇晋阳宫,但今夜色深重、贼情未明,需待黎明再作察望才能辨其翔实。晋阳宫守备空虚,故而为贼所趁。但府中武备充足,贼来必折,请归告内府稍安勿躁,天明之后乱情必定!”

  那刘桃枝听到这话后,这才又告辞离开,但过不多久却又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卒,又向高岳作拜道:“内府着奴转告清河公,大王建事以来,晋阳便无遭如此恶事。但有一线可能,请一定将诸来犯者尽诛于此,奴等亦听从清河公号令。”

  高岳听到这话,心中自是有些不乐,难道他还会放过敌人不成?

  不过他也明白被敌人欺近至此并惊扰的内府不安,终究是他们这些留守者的失职,也怪不得内府口出怨言,于是便沉声道:“护国杀敌,本就职责之内,但今留守人马皆从厍狄太师调度,你等于此待命,所得也只是固守府中而已。城外诸家我已着员通告,天亮后即可各典部曲入城听命,可以增补城防,不必劳使内府人力。”

  刘桃枝对此却恍若未闻,抬手示意身后群卒队列直堂廊下,而他自己也扶刀持杖站在了直堂一侧。

  高岳见状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着员前往罗城询问最新情势,一边守在直堂中等候天明。

  (本章完)

第409章 人货丰厚

  2023-07-31

  白天的晋阳宫尽显富丽壮观,若能静下心来仔细游赏,那美轮美奂的宫室和充满匠心的装饰必能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李泰现在当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单单大殿内外堆积的那些收获就已经让他心花怒放。虽然说他早知道东魏这边的情况要比西魏好上许多,可当这差距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给了自己一个不小的晋阳震撼。

  金银珠宝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真正做到了车载斗量。绫罗绸缎同样是满仓满架,单单仓舍便有几大排,十几个高敖曹怕都拿不空。至于那些价值无从估量的异域奇珍,同样是令人眼花缭乱,数不胜数。

  当然,眼下最有价值的还是那些军需储备。单单不同规制样式的精甲,就翻找出来了上千具之多,这还是之前拨付大军使用之后剩下的库余。

  若是赶在高欢大军前往玉璧之前便来到这里,那所积储的军械物资数量之大必将更加的不可想象。当然那会儿李泰就过来的话,也是纯粹的活腻了。

  晋阳宫因多有宫奴士伍役使于此,因此也储存了不少的粮食酱菜,倒是不必担心短期内困在这里会饮食不继。在盘查宫室的时候,甚至还发现一处储存了大量煤炭的仓库,物资储蓄种类繁多,设想的可谓是非常周全。

  除了这些物料的收获,另一个让李泰欣喜的就是所俘获的那些人员。这些男女可绝对不是普通的劳役士伍,而是各自都拥有精擅手艺的匠人,造槊造弓、锻制刀剑、裁制皮具、军服甲胄、抛光保养等等各种军工门类可谓是应有尽有。

  诸如之前妙音娘子赠送自己而让老丈人吃味不已的宿铁刀,不说武库中收缴的,单单俘获的匠人中便有数人精通宿铁灌钢这门技艺,也都拥有丰富的锻造经验。

  无论任何年代,人才都是最珍贵的。若能将这些代表时下各项技艺巅峰的匠人们打包带回关中,那收获又比缴获的物资贵重了不知多少倍,有了这些工匠,便可源源不断的制造财富!

  当然,如果想真正的落袋为安,还要抵抗住东魏留守军队的反扑并且成功脱困。

  不过李泰对此也并不忧虑,他此刻内心中已经是充满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觉悟,哪怕是抛头颅洒热血的死战于此,也决不放弃已经缴获到手的这些人事物资!

  黎明时分夜色稍褪之际,晋阳宫周边便传来了各种杂声异响,无非是左近城中的留守人马正在将此处进行包围并准备反击。

  经过一些的奔驰折腾,李泰所部将士们眼下也都疲惫不堪,在将这座宫城中人事物资收集完毕之后,便抓紧时间造炊进食,并且分批轮流的警戒与休息。

  天色刚刚放亮,晋阳宫各方宫腔外几乎同一时间响起了进攻声。被从各方抽调而来的晋阳兵们顺着梯子攀爬进入,并且快速的向宫城内结队冲来。

  李泰听从梁士彦的建议,并没有将人马完全分散在诸宫室间试图将整座晋阳宫都防守起来,而是重点防守宫城西北角的三座宫院。不过在宫室永巷之间也设置了许多的障碍,用以增加进攻者推进的难度。

  在一条宫道尽头的阙门前堆积着许多的木石杂物,一队东魏人马冲进此间后,便被兵长下令快速清理掉这些障碍物。

  士卒们入前搬抬杂物时,却发现这些木石都潮湿滑腻,扒开表面向下看去,才发现数个盛放着油膏的瓦罐,心中顿觉不妙,忙不迭大声喊话示警:“这里堆满油膏,提防贼人用火……”

  话音刚落,阙门内数道火箭劲矢直射而来,在命中这团杂物之后立即便火花四溅,早被油脂浸透的杂物顿时燃烧起来,熊熊烈火散发出的热浪直向两侧席卷而去,使得这狭长的永巷几乎难以立足。

  “退后、退后!”

  因为见机得早,冲入此间的东魏士卒们得以及时撤出,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见那一堆杂物火势凶猛,这一条永巷短时间内已经是此路不通。

  负责南北督战的高岳与厍狄干眼见到宫城内升起了滚滚浓烟,各自脸色一变,忙不迭吩咐道:“速攻、速攻!快将火势扑灭,千万不要任其蔓延焚烧宫室!”

  他们一时大意被敌人攻入晋阳宫中已经是一桩罪过,若再任由敌人将此宫苑焚烧一空,自然罪过更大。

  于是接下来进入宫城的将士们第一时间并不是要寻找敌人战斗驱逐,而是要先找到宫城内的水渠砂土等防火之物,先在火势周边建立起一道防火的隔离带。

  如此一番忙碌折腾,分散在诸宫室间的着火点算是基本被控制下来,而时间也已经是日上三竿,这才开始在宫城内一些开阔地带集结整列,然后便向贼人仍在据守的几处宫院杀去。

  晋阳宫修建的诚是辉煌壮观,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崇敬,但在眼下却成了东魏将士们的障碍,曲折的宫道永巷将进攻的路线给彻底限定,头顶不时的有飞石冷箭掉落下来,每一处折巷路口便是一处关隘,敌军只需少数人马将此占据,便能够将进攻的人马给阻拦下来。

  尽管这些晋阳兵都精悍得很,更有一种知耻而勇的情绪,较之往常更加的悍不畏死,但向前推进的仍然非常艰难。

  在敌军据守的一处宫院外侧通道中,在强弓劲矢、坚甲利刃的防守反击下,尸体已经堆积的足有数尺之高,永巷内的石阶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血浆,人脚踏上去如行泥沼之中湿滑难立。

  防守一方较之进攻者虽然伤亡很小,但体力负担却是极大,一些将士从前线撤下后甚至都难凭自己的力量站立住。

  这种全无花巧的巷战,就是对人体力和意志的极限压榨。李泰所部人马诚然是身陷绝境、不战即死,而进攻一方的晋阳兵的表现也对得起其威名,尽管已经是伤亡惨重,但只要将主下令,便都会义无反顾的继续冲杀上来。

  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从上午时分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进攻的晋阳兵丢下了最起码上千条性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李泰一方也折损了上百人,多是在阻抗对方亡命攻势时牺牲的,就连朱猛这名宿将都因为厮杀的太过忘我而被敌人劈砍两刀。

  到最后实在是双方交战的区域太过血腥残忍,哪怕是换了别的部伍来攻,那堆叠数层的血肉尸骸都吓得人士气沮丧,不得已东魏人马才暂时后撤下去,并且也在宫城中驻扎下来,以免敌人趁夜再去破坏其他宫室。

  因为一路行进过于顺利,李泰心里也不免对东魏军队暗生轻视之心,在结束了白天的战斗后,他也不由得感慨自己一行之所以做到这一步,主要还是胜在出其不意的谋计和运气,而非东魏人马真的不堪一击,这些老镇兵们是真的有料。

  白天的战斗过于激烈,他所部这两千多人轮番上阵与休整,循环了有十多次,越到最后循环的频率就越快,若非在晋阳宫中获得了充足的军械给养的补充,再加上对方看似攻势凶猛、实则投鼠忌器,不敢使用破坏性太强的进攻方式,这一天都未必能坚持下来。

  傍晚时分,将士们大多都已经疲惫不堪,趁着东魏人马暂退之际,李泰又直接放弃了一座宫院以减小防守压力,并且将一部分伤残与状态下滑严重的部曲与此间缴获的人事输送到城外去,将驻守西山通道的人马补充进城中。

  晋阳宫与西山峰岭山壁之间距离宽不过数丈,而且为免闲杂人等窥望宫禁而将峰岭修整的难以攀爬,道路两侧早被李泰命人将宫城内的建筑废料堆砌除了高达丈余的防守攻势,敌军虽有来攻,但在宫城和山道两处夹击之下都被击退。

  此时他们又在东魏军眼皮子底下向宫城外输送人事物资,无疑是大大的挑衅,当即又有人马向此逼近而来。

  但李泰也感受到了火攻的好用,早将宫城中搜集到的油膏、漆料、松油等等物资聚集起来,此时见到敌人逼近,便直向两侧进行抛撒,用火势逼退敌人,加紧进行运输。

  他也并不担心敌人会反其道而行之,反正这晋阳宫也不是他的,此间敌人们明显是不敢举火焚之。

  此时的宫城外,厍狄干与高岳见面之后却有些相对无言,各自都觉得被敌人搞到这一步,他们可真是妥妥的大怨种。但眼下在做什么懊恼埋怨也于事无补,只能认真商讨该要如何消灭这一路贼军。

  当得知敌人正向西山输送人员物资的时候,厍狄干和高岳全都皱起了眉头,虽然说西山峰岭起伏、道路崎岖,并不适合大宗人物的出入行走。

  可如果敌人进入西山范围中,他们也得扩大围堵追杀的范围,势必要投入更多的兵力。高岳昨夜便已经下令将此间权贵部曲召集起来,统共聚集起了五千多人马,毕竟许多将领都率着家兵部曲追从高王南下,留在晋阳的本就不多。

  这五千多权贵家兵虽然也是一个不小的补充,但想要针对西山进行有效封堵则仍还未够。

  眼下再传令其他区域人马来援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那就只能就地进行征发,士伍奴役中的壮丁以及罪犯等,如此才能确保将这一路贼军给堵截下来并予以歼灭!

  但是厍狄干对此还是有些迟疑,皱眉说道:“前者征募北山胡众便未曾建功,如今若再征使众多难遵号令的杂卒,恐怕情况会更败坏啊!”

  “我与太师职任留守,发生这样的恶劣情况,必然是罪责难逃,也不敢奢望能够免责。但若任由贼众滋扰一通之后再从容撤走,则你我之罪死不足赎啊!”

  高岳自然也明白这么做是有病急乱投医之嫌,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能做的选择也不多,只能通过全歼来犯之敌来挽回一些脸面,便又叹息道:“贼众能够准确偷袭晋阳宫,可知必有熟悉此中情势的内应。西山虽然叠嶂崎岖,但也不可妄想只凭山势便能将贼众困锁难出。”

  厍狄干闻言后又不由得叹息一声,贼徒之所以攻入晋阳宫,主要还是在于他在防务安排上的疏忽,如今再想攻夺回来却难。

  所以眼下也委实不可再瞻前顾后,争分夺秒才是正计,于是他便说道:“此间军事便且托付大都督,我自招聚各方员卒为用。”

  与此同时,眼见第一批人事资源成功输入西山,李泰心中也暗自庆幸,看得到拿不走绝对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之一。

  大功臣骆超又阔步走上前来,对着李泰抱拳说道:“李开府所部人马果然是精勇有加,东贼如此攻势之下,竟难撼动军势分毫。只不过此间终究是贼境老巢,我等不免人单势孤,若能招引一批助力,安全脱困的机会一定更大!”

  “骆将军又有何教我?我一定洗耳恭听!”

  李泰听到骆超这么说,顿时又是一脸热情期待的笑容说道。

  “前言某曾督使关西战俘于此用工,又从此间宫奴口中得知那些役工今多遣散于晋祠以南。我知此中不乏想要西归的忠义之士,只是受困于无人引领而不能行,若能趁此时机将人员招聚起来,不独可以增壮当下的势力,还可帮助他们奉义归国!”

  骆超讲到这里,又一脸自信的对李泰说道:“某虽不才,于彼诸类当中略有几分人望。开府若肯使任前往,我必将这些义众引回助战!”

  李泰稍作沉吟后,便对骆超长作一揖道:“能与骆将军共事此间,实在幸运快意,将军怀抱如此热诚,何愁事不能成!”

  说话间,他便指派几十名精卒与骆超同行护送,并整理出一些价值不菲的财货着其随身携带,用以收聚人心。

  无论骆超说的是不是真的,哪怕是要借此抽身而去,单凭其人将李泰一行引至晋阳宫,李泰总要承他一份情,也愿意将他放走。

  (本章完)

第410章 扫地为兵

  2023-07-31

  晋祠地处晋阳城的西南方位,西倚悬瓮山,北临晋水,所祭祀的乃是晋国开国封建之始的唐叔虞。

  唐叔虞虽是先周时期人物,但是作为晋国始祖,在如今的三晋之地仍然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而其宗祠所在不仅受到民间的崇拜,也受到历代统治者的礼遇重视。

  特别是在如今的东魏,高欢设霸府于晋阳,而其大丞相府所在便是春秋时期的晋阳城,对于唐叔虞那就更加有理由礼遇有加。

  唐叔虞虽然只是一介诸侯王,但身份却仍属于先周苗裔、诸夏正统。高氏霸府巢其故封,本身也只是一个区域性的政权,对唐叔虞加以尊崇,当然也就隐含着对自身正统性加以强调的意义在其中。

  去年在营建晋阳宫的同时,高王也曾有将晋祠加以扩建的打算,并且征发士伍劳役派驻于此进行动工,随着今年筹备战事,此间的力役便又都被抽调走随军出征,晋祠扩建的工程就此被搁置下来,但工场营地则保留了下来。

  不久前,这里闲置的营地又被安排进来了一批新的人员,正是之前从晋阳城中被遣散出来的一干士伍。

  这些士伍约有近万之众,抵达此境后陆续有别的郡县官员入此调使人员,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但跟这庞大士伍总量相比,仍然不算什么。

  随着秋日渐深,天气愈寒,留在此间仍有将近七千之众,因为缺衣少食,士伍之中便渐渐滋生出一些骚乱。

  黎明时分,霜气正浓之际,忽然有一队骑兵驰入营地之中,向着一处有烟气冒出的营帐冲去,几名兵卒手持刀杖进入营地中,先从那灶灰处一通翻捡,然后又指着那些惊立起来的营中士伍呵斥道:“你们这些贱奴速速滚出帐去!昨夜狂贼盗伐西祠大木,须得彻查诸营,奴等若肯举报,还有奖赏,可要是查实有涉于事,必遭刑罚!”

  诸士伍们迷迷糊糊被驱赶出营帐,尚自有些惊魂未定,待到出帐后寒冷霜气扑面而来顿时便冻得一激灵,旋即便忙不迭叩首于地喊冤叫饶。

  那些军士们在营帐中搜查好久也没有发现什么证据,但也并没有放过此帐士伍,勒令这些衣衫不整的士伍站在这深秋黎明中瑟瑟发抖也不准他们入帐取暖,转又去别帐进行搜索。

  这些士伍们本就缺衣少食、境域悲楚,再遭如此虐待,有的便忍不住悲哭起来,但很快就会招来一顿鞭杖毒打。

  那些看守他们的甲卒们倒也未必就以虐害士伍为乐,这本身就属于驯服管教的手段之一。此间士伍数千之众,但看守的甲卒却只有几百人,只有通过刑罚虐打树立起绝对的权威,这些士伍们才会在骨子里服从,不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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