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20节

  长孙俭之后还有几名台府属员,李泰也都一一礼见,这才将视线落向站在最后方一人,赫然便是宇文护。

  “李开、伯……伯山,恭喜你啊,得创大功,让人敬仰,让人羡慕!”

  宇文护望着李泰,略失表情管理,虽是道贺,但语气里却颇透出几分言不由衷,可见此际心态有些失衡,或许在其内心想来,如今李泰所拥有的这些功勋荣光本来应该是他的。

  打过招呼后,宇文护似乎也觉得自己神态语气太过着痕,连忙又强挤出更多的笑容,并感慨道:“前共伯山你商讨计略、竟夜不疲,当时光景仿佛就在昨日。

  只可惜我临事而缩,没能坚持同伯山你一起并肩作战、共赴晋阳,但在国中听说你将诸旧谋一一实现,我也深感欣慰,总算没有辜负浪费你我那一番谋思,否则我可能要毕生遗憾了。”

  这番话说的更加辛酸凄楚、怨念深刻,活脱脱一个苦心孤诣、壮志难酬的慷慨悲壮之士形象,仿佛没了我宇文萨保为你们操碎了心,你们这些家伙统统都得歇菜!

  但他既然都这样了,李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语重心长的对宇文护说道:“今次扫荡贼巢侥幸未败,但所见贼势仍然凶顽难除,我等卫道王臣仍需守志不怠,萨保兄壮志可钦,我也盼望来年能与兄并肩作战、共驰疆场!”

  宇文护心中的失落遗憾自非这区区几句话能够消解,但也明白自己并非今日主角,若再继续纠缠下去,可就要引人讨厌了,于是便主动向侧后方退了一退,让李泰和于谨一起并肩而行。

  “几年前,我也曾沿库利川追剿贼胡,所见仍是遍野荒凉、人畜绝迹,偶有贼胡盘踞之处,其人其土亦皆教化难驯。但此番行来所观,却是大异于当年旧见,伯山你充实王土、化洽胡荒,同样也是一桩不容小觑的功德啊!”

  于谨等人入此已有几日,也沿着库利川上下巡望一番,此时在与李泰谈论起来,便又赞叹连连。

  讲到这个话题,长孙俭明显也来了兴致,凑近过来开口道:“日前入直台省,也曾阅览李开府于府中所存述事旧卷,印象便非常深刻。此番趁机入州实地细览,所见民生武备欣欣向荣,开府确是开边之良臣、治事之能吏!国中用士偏于武勇,杀生者不乏,活人者却寡少,仅此一桩,开府便胜于诸多莽夫。”

  这话虽然也是夸赞,但长孙俭那冷口冷面的神情却又不免让人怀疑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总之同他交流就是有点心累,李泰要这么应承下来,也是有点得罪人。

  几人道左闲话着,先让队伍中重要的人事入城安顿,期间于谨等人免不了提出要一睹被擒杀的刘丰等人尸首,李泰当然满足他们这个小愿望,便着员将运载刘丰等人尸首的车给驾驶出来。

  “唉,刘丰生也算是逢变而起、叱咤风云的一时之选,威名赫赫的西土壮士,屡挫强敌、人莫能克,结果却见戮于少壮。后生可畏,良言不虚啊!”

  于谨在看过刘丰尸体后,忍不住便感慨说道,又望着李泰叹笑道:“伯山英武勇毅,莫说贼众诸类,就连国中在事诸员,若有见争于途,亦需暂避锋芒啊!”

  其他人闻言后也都纷纷点头称是,这话也实在不好抬杠,毕竟功绩实在是太亮眼了。

  李泰算是结结实实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待遇,尤其于谨热情的像是他花钱雇来的水军头子,态度实在是热情的有点过分。

  如于谨这般势位,自然犯不上对李泰这个新贵溜须拍马,而这过分热情的态度必然也是反应出了一些问题。

  李泰稍加思忖,也能咂摸出来一些味道出来。

  此番东魏大举来侵,韦孝宽共其玉璧城守军自是当之无愧的首功,毕竟承担了最大的压力且成功将敌军抵御在国门之外。当然李泰在晋阳一通折腾看起来更亮眼、也更让人津津乐道,但也都是建立在韦孝宽固守玉璧城的基础上。

  但无论韦孝宽的玉璧守军,还是李泰所部人马,都不属于霸府的核心力量。换言之东魏这次大举入寇,霸府六军可谓是全无表现,这无疑让宇文泰、让他麾下一干北镇军头们都有些尴尬。

  若仅仅只是面子上不好看还倒罢了,但今恰好是府兵制将要完全成型的重点时刻。

  而西魏府兵是在原霸府六军基础上所发展出来的,也就是说府兵的上层人事制度其实已经早有预案,起码是获得了宇文泰与其众党羽们通过磨合妥协所共同认可的一个方案。

  如果这个人事方案在执行过程中发生什么不可预期的变数,那对最后所形成的府兵制度结构与军权的分配都有可能产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

  那么再来看,如今的霸府六军或者未来的十二军乃至二十四军,关陇豪右部曲已经充斥其中,若再加上韦孝宽这样一个关中土著当中的领袖人物,那接下来事态走向如何发展,谁能预料?

  宇文泰当然不至于嫉贤妒能到抹杀韦孝宽的功绩,毕竟如今的霸府政权能够维系的一大核心就是与东魏对抗的军功,否认这一点就等于否认霸府存在的基础。

  但他也必须要考虑到另一点,那就是韦孝宽此番防守玉璧获得大胜会给关陇豪右们带来怎样的心理感触?有没有那种“原来不靠这些北镇老兵们、咱们也能守得住关西乡土”类似的想法产生?

  这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身在那个位置必须要考虑到的一个方面,所以在认可并褒扬韦孝宽功绩的同时,不让群众注意力过多的投注在韦孝宽身上,也是当下霸府需要进行的一个操作。

第420章 心腹爱将

  2023-04-28

  李泰这个身份挺取巧,名义上出身关陇,但其实同关东世族渊源更深。进入关西后他身上便又多了两个标签,一个是大行台亲自选拔任用的台府亲信,一个是独孤信青眼有加的户中婿子,算起来也得是大半个自己人。

  如果说西魏内部各派系斗争已经达到了不能相容、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李泰这样一个骑墙派自然是各方都要下手的对象。

  可今大的方针是内先协和、顺时而动,那李泰这个左右逢源的家伙做出一点骄人成绩,自然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李泰如今势力也已经过了韬光养晦、猥琐发育的初期,这么大摊子人事产业摆列开来,藏是藏不住的,就连韦孝宽围城前夕都知道派兄弟来找他借粮。

  既然如此,那也不妨高调起来,趁着官方下场造势,牛皮吹的再大一点,让大家对他更增敬畏,争取走到哪里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到处都有人纳头便拜。

  在接受群众吹捧的同时,李泰也不忘将部下众功士们向众人一一介绍。

  这当中其他人还倒罢了,也只将此当作一场寻常的交际,但骆超这个资历深厚又抱负远大的旧将对此重视得很,自于谨往下与众人一一礼见,并将自己的资历旧事挂在嘴边说了好几次。

  但他毕竟已经是落后了几个版本的旧时代残余,除了于谨碍于面子同他客套安抚几句,其他人也只将他当作一个被李泰解救回的降将,并未加以正视。

  这不免让骆超大感失望,只在心中暗叹阔别此乡将近十年之久,如今归来却已人事俱非。

  一行人闹哄哄的入了城,在城中用过一餐后便抓紧时间休息,以便于明早黎明便要动身上路。

  散席之后李泰也将待休息,却又感受到宇文护那仍然难掩怨色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心里已经有点不爽了,是你叔叔不让你去的,就算去了你也就是个躺功的水平,让你留守乌突城我都担心你见势不妙弃城而逃,这又跟个怨妇一样望着我干啥!

  不过他这么想也是误会了宇文护,宇文护对此难以释怀是真的,但在聚餐结束后特意留下来倒也不是为的继续纠缠诉苦,而是另有别事。

  “伯山,你传书所告那位尔朱氏王妃,可曾安置妥当?须知这位夫人身份不同凡响,若是失礼怠慢,虽然不谓过错,但总是有折台府的礼道。”

  宇文护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羞赧、带着几分殷勤,小声对李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就舍拜望一下这位夫人?”

  李泰闻言后顿时一乐,他是见识过那位小尔朱氏不俗的姿容与妖冶的风姿,但为避嫌故,之后便没有过多接触,只是安排一些俘虏女奴随从照顾饮食起居。

  就算有什么事情需要内外传达,他也尽量避免与之直接接触。这小尔朱氏固然不如刘备两位夫人那样贞洁,但李泰自认做到了关二爷那样义气,一路上也是不曾失礼。

  宇文护此时提出拜见一下小尔朱氏,倒也未必是因为自己急色难耐,大概是奉命而来。有一说一,这家伙虽然气量不咋滴,但在生活作风上倒也并不奢靡邪性。

  李泰对此自然不会阻止,他既没有给别人家刷锅成瘾的癖好,心里也一直盘算着把这小尔朱氏进献给老大宇文泰,至于宇文泰怎么处置,他就懒得管了。

  此时听到宇文护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李泰便顺势点头答应下来并说道:“萨保兄不提此事,我本也想求你帮助一二。行列之内诸事繁杂,实在没有心力兼顾的面面俱到。

  对于这位夫人的照顾若有不足,也只是无心之失,希望萨保兄入见后能够稍为美言两句,以免夫人误会府中尽是如我这般的愚鲁之徒。”

  宇文护闻言后自是满口答应,并连忙起身表示须得收拾一下仪容才好入见,然后便匆匆转去别室,等到再走回来,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脸庞也较平日白净许多,似乎是稍微傅了一下粉。

  李泰见状自是有些忍俊不禁,抬手示意一名亲兵将宇文护引去,自己便不再陪同,担心忍不住要笑场。

  其实宇文护这做作模样倒也未必是闷骚使然,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北镇出身的人来说,尔朱家女子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都是在微当年时高不可攀的存在,若再加上前皇后这一层身份,简直就是糖拌砒霜、解馋要命!

  交待完这些,李泰便自转去休息,也并不好奇宇文护同那位小尔朱氏进行了怎样的交流。

  只是第二天上路的时候,他便见到宇文护不再一脸哀怨的围绕他打转,而是保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亢奋精神,鞍前马后的仗护在小尔朱氏车驾前后,很是狗腿。

  一路向南而去,沿途风物倒是没有多大改观,唯一比较显眼便是沿着洛水两岸涌现出了不少的仓邸建筑。

  这些新近建造起来的仓邸,自然也属于李泰名下的产业,是他联通整个关西的物流网络中的一部分,眼下还在投入建设阶段,估摸着起码要到明年才可收见成效。

  遥想入关当年,一日两餐还要忧思计较,到如今产业布局已经覆及整个关西陇右,李泰心里也洋溢着一股自豪感。

  当一行人抵达澄城郡境之内,已有台府使者立于郡境界碑之旁,入前告知大行台已经亲率台府众员佐在郡府等候多时。

  李泰也没想到宇文泰对自己捧的力度这么大,居然亲自北上迎接,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便率领所部功士同于谨等人一起脱离大队,直赴郡城而去。至于宇文护这家伙,则仍留在队伍之中贴心尽职的拱从小尔朱氏车驾继续前进。

  郡城南侧原野中,虽是寒冬腊月、寸草不生,但视野也尤见开阔,宇文泰大帐便设立于此,数千名六军精锐并文武属臣于此拱从。

  当李泰一行抵达时,宇文泰于帐内得讯,便亲至辕门之外,大步迎向正自翻身下马将要作拜的李泰,直将他拉在自己的身边,旋即便转头向在场众人笑语道:“往年曾言失之邙山、得此伯山,人多以为过誉,但今你等各位再论,旧言可有偏颇?”

  众人听到这话后,无不开口夸赞附和,直道大行台慧眼如炬、拔举良才。

  宇文泰听完众人的夸赞之后,脸上笑容却又收敛起来,转回头望着李泰又感慨道:“我之得识伯山,所凭几分眼力、数尺胸襟而已。

  但伯山感遇报我,则是不计生死、勇创贼巢,桩桩功绩,事后听来都让人心有余悸,可以料想当时行事之人是如何的忠勇尚义!贼来挑我辱我,使我折损几分颜面而已,但伯山却为我直捣贼巢,痛惩桀骜!”

  讲到这里,他又望着李泰一脸严肃道:“但如此危险之事,日后切记三思而慎行。虽然忠义壮士,天意乐成其美,可此世贼情仍然猖獗,岂可因为一时的贪功而使我心腹爱将轻入凶险之地!”

  说话间,他更对李泰上下其手,一脸关切的询问打量是否负伤在身,那情真意切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将李泰周身上下都捏成他的样子。

第421章 王功曰勋

  宇文泰拉着李泰的手直入大帐,一直不肯放开,李泰也因此不得不共宇文泰并席而坐。

  虽然感觉上是有点别扭,但也不得不说这俯瞰帐内众人的位置视野真是极好,可以将众人神情反应都尽收眼底,让他坐下了就不想离开。

  他环顾帐内席位一遭,发现今日在场之众同几个月前咸阳大阅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少了几员将领。

  于是他心里便估摸着这些人可能在大阅结束后便没有离开,一直聚在华州等待进一步的战事消息。大概还不乏担忧愁困,不知该要如何迎对即将再次气势汹汹杀入关中来的东魏大军,却没想到吃吃睡睡几个月时间过去,东贼非但没有寇入关中,反而因为晋阳老巢动荡不安而不得不撤军败走。

  待到群众悉数坐定之后,宇文泰又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侧坐一旁的李泰,忍不住再发声道:“伯山此行壮功种种,可谓是举国轰动、朝野尽知。但其实你等诸位仍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其二,他所兴造的事迹远不止此啊!”

  众人听到这话后也都不由得瞪大两眼向上望来,心中自是颇感惊诧狐疑,单单他们所耳闻的这些事迹已经让人贪羡难及,难道还有什么更彪悍的事情是他们所未知的?

  宇文泰也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继续说道:“东贼撤走之后,玉璧城韦孝宽遣使入国报捷奏事,便曾为伯山盛表相助之功。不只在于伯山他孤军深入、直捣贼巢,更是因为玉璧城民能在东贼大军重重围困之下尚可饮食不匮、斗志顽强,皆在战前便曾受伯山豪义资助,物料丰储、久用不绝,所以人心恒安,贼势难欺!”

  当众人听到李泰不只深入敌境进行作战,而且还资助了玉璧城的战争消耗,也都不由得惊叹不已。感情这东贼贺六浑气势汹汹的十数万大军南来,竟是被这李伯山一手刀枪、一手粮秣的给收拾了!

  李泰早料到台府有要抬举自己的意思,但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嗅出了一股捧杀的味道。虽然如今的他有粮又有枪,但猛虎也架不住群豺,瞧帐内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已经比之前更丰富了几分。

  他心知不能再任由宇文泰这么继续发挥下去了,忙不迭避席而起并作拜于席前,语调真挚诚恳道:“日月之下,万物有序,各当所宜,才能祥和有加。

  主上诸多赞誉厚加于臣,臣着实愧不敢当,自知所以略得可夸,绝非器性优异,只因身之所在恰当其事。主上匡正卫道、执弈天下,所驭者岂止二三,单此帐内便不乏在事前辈功勋远胜于臣。

  主上不以臣浅薄而弃,度量给用,从不吝于赐施,臣今之所为实非一己之专功,而是主上治事英明、驭下得宜,故与贺六浑决胜于道、以道胜之!”

  “好、好一个以道胜之!”

  宇文泰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李泰对他的逢迎吹捧了,此时听到这话,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觉顿时又回来了,直接神采飞扬的拍案而起,于其席畔踱行几步仍然难掩其喜悦之情,绕过席案走下帐来,亲将李泰扶起、拍着他肩膀便大笑道:“这样的才性见识,这样的英雄少年,贺六浑竟不能用,为我拾得,能不以道胜之?”

  其他人虽然已经都被这两人秀的有些麻木,但该作捧场的时候也都不敢怠慢,于是便又都鼓掌应和起来。

  一番上下相得的感慨抒发完毕,宇文泰才又拉着李泰重新归席坐定下来,并吩咐仆员们将酒食送入进来,便在帐内摆宴为李泰接风洗尘。

  尽管已经将李泰之前递交台府的战报细阅了许多遍、几乎都已经倒背如流,但在几杯酒水下肚之后,为了活跃气氛,宇文泰便又着令李泰将此行经历种种于席中再作讲述。

  这些年他与高欢双雄对峙、交战多场,彼此间可没有什么惺惺相惜的感觉,每每念及对方都是满腹恨意,直欲将之置之死地而后快,而听到对方倒霉,便是最为快意的事情。

  所以当李泰开始讲述起来的时候,宇文泰仍是听的非常入神。

  李泰身为亲历者,本身又极为擅长辞令,在将自身的经历娓娓道来时,也难免要增添一些渲染与修饰,再加上事情本就惊险曲折,要比单纯的文字描述更加引人入胜,因此帐内众人很快便在他的描述中听得如痴如醉。

  “痛快、真是痛快!”

  每每听到精彩之处,宇文泰便忍不住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因恐打扰李泰讲述的故事节奏,对其他人起身祝酒一概摆手不应。

  当听到李泰在赤谼岭一战共李允信等一战击溃贼军、并将燕子献这个叛徒击杀于阵时,他便忍不住拍手笑道:“国中本就空虚,巧计不如藏拙,竟主动聚引难控之徒入内,这不是自寻死路?那逆贼燕子献的尸首有没有虽伯山你同归?”

  李泰对此早有准备,忙不迭起身离席,往帐外去交代一声,不多久,李允信等几人便将经过处理的燕子献尸首送入帐中。

  “好、好!这狗贼旧年我待之未尝不厚,却叛我投贼,而今去而复返,性命却以无存。伯山为国除奸、为我复仇,速速归席,共你饮圣一杯!”

  宇文泰将燕子献那毛发稀疏的首级端详一番,旋即便大笑着一边招呼李泰归席,一边吩咐亲卫将此首级悬示内外诸军,以儆效尤。

  李泰见宇文泰情绪正好,自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忙不迭又拱手道:“入帐进献诸员,便是混入贼军并临阵反杀的甲徒。他们忠肝义胆,出入贼境,对凶险视若无睹,临阵用命,悍不畏死,才共克成此功。”

  宇文泰闻言后便也大笑着对李允信等夸奖一番,待知李允信竟是李泰的同族族孙时,更显得有些乐不可支,当即便笑语道:“有此恩亲可作仰慕追从,更兼此徒本身便勇壮可观,不假数年,必然又是一员骁将。名爵需待归朝议授,今日且先加帅都督衔领事你恩亲府下!”

  说话间,其他几名同入帐内的卒员也都各加都督之衔。李泰闻言后自是一喜,忙不迭率领几人一同谢恩。这可都是在常规奖赏之外的特殊嘉奖,之后入朝述功时,则就要在这职衔基础上再作奖授。

  燕子献这个叛徒还只是一道开胃小菜,接下来的刘丰才是重头戏。今日帐内群众也大多对此满怀期待,因此当李泰归席后再讲到这一节时,群众都颇有默契的望向帐内的赵贵。

  其实国中曾往征讨灵州的大将非只赵贵一人,但李弼眼下仍在镇守河防、而李虎则驻于京畿,其他又列席者资望势位全都不如赵贵,故而赵贵便受到了重点的关注。

  “刘丰生此徒狡黠残暴且狂悖桀骜,恩不能养、威不能降,往年盘踞灵州便是国之大患,出走入贼之后更是贼中强敌。帐内诸位想必也有曾共对阵交战者,可相佐证此贼凶悍难除。若非才性诸类皆能胜之的勇力之才,余者皆难堪为敌啊!”

  赵贵见众人全都望向自己,便也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转又望着李泰感慨道:“但此贼虽恶,李开府却能胜之,实在可喜可贺!”

  听到这老小子故意用带着歧义的话语来恶心自己,李泰心内冷笑一声,懒得与之打口水仗,只是又说道:“刘丰生不过贼中一员,死不足惜,陈尸众前以励前师则可。

  但臣于晋阳收得邙山战没故卒数千,则需妥善接纳安养,告慰烈士并补充国用。此众员多有伤病,臣不忍隆冬催之,故而恳请主上急遣御史长官疾赴北州造籍抚慰。”

  赵贵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垮,他这御史中尉本就兼职军法官,若将此事划入他的职内,自然不好推脱,势必要往陕北走上一遭。可是陕北早被这小子多作经营,是那么好去的?

  宇文泰闻言后却是眸光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些旧卒身陷贼巢尚能不泯故义,相助伯山你兴造大功,的确是需要优抚奖赏,稍后府中对此多作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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