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39节

  当独孤信一脸自得的向众宾客们炫耀他女婿孝敬给他的这座武库时,邸中内堂某处也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谋议着什么。

  “今天家里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内院一处稍显偏僻的房间里,一名孩童手握一张短小的角弓,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望着其他坐在房间里,眼巴巴望着他的一干男女儿童们沉声发问道。

  这些童男童女们闻言后有的连连点头,有的则不无茫然的举手发问道:“阿兄,家里有什么事?这么吵闹……”

  “蠢、真是蠢!那我再告诉你们一遍,今天有人要劫走咱们阿姊!所以今天家里才聚起了这么多的亲友家奴,还有那么多的箱笼布置,都是为的阻拦贼人!”

  这年龄稍大的孩童便是独孤信次子独孤善,上巳节前才共家人们一起入京来,这会儿神情冷峻的告诉房中弟弟妹妹家中有坏事要发生。

  但他话音刚落,当即便有一个与之年龄仿佛的女童起身道:“伏陀你说错了!哪里是贼人要夺阿姊,阿姊早便说过今天是阿姊要成婚,要去那个早前经常登门的李伯山家里……”

  独孤善有些不屑的撇嘴道:“你一小女子懂什么,阿母她是恐怕咱们年少担心所以说谎欺骗,今早李屯便入房密语叮嘱我今晚要布置车障阻拦阿姊所乘的车驾。

  李屯他是咱们阿耶门下大将,总不会欺骗我。真要是什么好事情,他会嘱我拦车?往年阿姊也曾去别家户里居住,用得着准备那么多箱笼?分明是贼人凶恶得很,所以要在围墙里加设防护!”

  听到独孤善振振有词的分析,本就有点懵懂的孩子们又都纷纷点头:“阿兄说得对,二姊说的不对!”

  眼见众弟弟妹妹都表态支持自己,独孤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旋即便又叹息道:“咱们阿姊也是奇怪,凶恶得很,却还这么多人争抢,让人不省心。之前没能护住阿姊,好在是一场虚惊,但是这一次,你们又都多吃了几年米肉,一定得护住阿姊,不准她被人抢去,能不能做到?”

  “能、能吗?”

  众小子们还是有点信心不足,听到家里这么大阵仗都为保护阿姊,便不由得越发心虚。

  “一定能啊!”

  瞧着队伍人心涣散、有点带不动的样子,独孤善又瞪眼打气道,旋即便吩咐他们各自埋伏哪处、负责怎样阻敌。好在这些小家伙儿也都担心阿姊安危,虽然信心不大,但还是认真听从吩咐。

  待将众弟妹安排各处后,独孤善又拉着一个身材小巧玲珑的妹妹直往阿姊所居阁楼而去,趁着奴婢们内外忙碌之际,拉着妹妹蹑手蹑脚走进内室里,打开一个装满绫罗绸缎的漆笼并对妹妹说道:“四妹你藏在这里,给你一枚竹梭做武器,听不见我信号不要出来!”

  那小姑娘瞧瞧漆笼狭小空间,本能有些抗拒,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腿迈进去并小声道:“阿兄,你可不要忘了我……”

  “放心吧,饿了先吃这个。”

  独孤善还很体贴的塞进去一张胡饼,并把织物抖落得更加蓬松,这才把漆笼又给盖上。

  做完这些,他便要去巡察其他弟弟妹妹藏身处,可是待到转过屏风,却见阿姊正深坐帷内掩面哭泣,顿时便持弓入前怒声道:“阿姊你放心,谁敢来抢你,我攮死他!”

  (本章完)

第461章 二皇傧相

  作为婚礼的另一方,李泰家中跟他丈人家相比就显得有点冷清,虽然贺客也是络绎不绝,但数量较之独孤信家中还是颇有逊色。

  这倒不是因为李泰人脉比不上他丈人,毕竟他来到关西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而且他们陇西李氏也是不乏门生故吏,更兼他近来人气正旺,单单华州商原并洛水沿岸那些乡人门户、加上京中这些对他崇拜有加的子弟们,若是尽聚邸中,场面之热闹超过他丈人家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今天场面热闹不起来,还是有着别的原因。看了一眼分布在宅邸内外的甲卒卫兵们,李泰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实在想不明白大行台抽的哪门子疯,今天要到他家里来喝喜酒。

  无论是从资历势位、还是彼此的交情而言,宇文泰即便今天要亲自到场道贺,也得是去独孤信家里才更合理,因此之前两家筹备婚礼的时候,也都是照此情景预设,但是没想到宇文泰出来是出来了,却是直奔李泰家里。

  这就让两家都有点猝不及防,独孤信家里没有准备太多的待客场所,毕竟大行台驾临的话,不能任由太多闲杂人等入门,而李泰家里却是准备好大宴宾客,结果被尉迟迥带着禁卫来一顿清场。

  于是他家这里要么将一部分宾客分流到丈人家去,要么先将一部分宾客礼送到龙首原庄,好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这才算是将局面稳定下来。

  李泰忙里偷闲,趁着高仲密和表兄们在堂招待大行台一行之际退出堂来,吩咐李礼成和李去疾分别去安抚并致歉一些因大行台到来而被劝走的客人,并往龙首原上运去更多美酒佳肴,务求宾客尽兴。

  大行台要搞突然袭击,他也实在没办法,毕竟这座宅邸还是人家旧屋呢,赏赐给自己在这里娶媳妇,若连喜酒都不让人喝也是有点不地道。

  不过李泰严重怀疑宇文泰之所以到自己家来而不去独孤信家,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担心独孤信如果喝大了可能要弄他,毕竟他刚刚从人家手里夺走陇右,谁也保不准会不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待将事情交代完毕后,他便又连忙匆匆入堂,听着众人状似和谐的欢笑声,小步挪到自己席位中坐定下来。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益爽,此徒本就神采出众,再逢此日成家之喜,真是更加的光华耀人!有此一人位列府中,谁敢笑我门下无人啊!”

  宇文泰仍然戴着一顶已经成为他标志之一的突骑帽,垂眼见到李泰返回坐定,抬手便指着他向众人笑语说道,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并又望着侍立一侧的长子宇文毓说道:“同这样的人物情投连襟,于你可是一桩不小的压力。今日引你来见,便是为的让你确见到彼此的差距。来年人望或有偏薄,但也不准迁怒埋怨伯山,而是要见贤思齐!”

  宇文毓听到这话后连忙点头应是,旋即又望着李泰说道:“国中少进群徒,西河公独秀人间,即便阿耶不作叮嘱,对此时誉儿亦如雷贯耳,观此神采,相见更胜闻名!”

  被这对父子一通夸奖,李泰忙不迭避席而起作揖道:“主上目臣为贤人,使臣战战兢兢、不敢犯错。公子夸臣为独秀,臣更忐忑于怀、恐无党群……其实臣本性并非异常,幸在得遇恩主、授用得时,浅具气象也只是因人成事,若是只凭此身,又焉至于此?今日能得主上于堂观望小臣成家,实在感激不尽!”

  说话间,他便大礼作拜谢恩,宇文泰见状后却连忙摆手道:“今日是你婚姻大礼,自此以后便是世道新人,只拜天地恩亲。”

  李泰听到这话,便改长作一揖,而宇文泰旋即又说道:“知你今日礼事繁忙,有此堂中诸位华士相陪,不需你再留堂侍奉。”

  在堂有高仲密和崔谦、卢柔等表兄,还有远房堂叔李纲、李缋等,再加上卢辩、崔猷、郑道邕以及李礼成表哥郑颢等等,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也已经是山东士族在关西的各家代表。再加上广陵王元欣等元魏宗室,在此陪伴大行台倒也并不冷清。

  于是李泰便告罪一声,先行退出,旋即便大踏步往内堂去寻找李礼成。

  事情临到自己头上才觉得烦恼,别管事前准备的多么周全,总还有变数发生。

  就拿今天来说,宇文泰和广陵王到来也不只是等着喝喜酒,各自都给李泰带来一名助礼的傧相,分别是宇文毓和皇四子元廓。

  李泰虽然一早就安排好了傧相,但这两方热情帮忙,他也实在是不好拒绝,那也只能加进来。

  别的不说,起码这档次算是提上来了,两个未来的皇帝帮自己迎亲,虽然这俩加一块儿都搞不定萨保兄,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只是一想到宇文毓要陪自己去迎亲,这心里总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在除了自己,倒也没有人感觉到不妥。

  因为更换了两名傧相,那么相应的礼事安排自然也要调整一下。须知这个年代婚礼,帮男家迎亲的傧相们可是要遭受不少刁难的,较之后世闹伴娘还要更恶趣得多。

  无论是四皇子元廓还是宇文毓这个大行台庶长子,显然都不是合适的戏闹对象,于是李泰一边着员通知丈人家,让他们调整一下阻行障车的布置,不要安排太多没眼色的人搅乱婚事,一边也叮嘱几名傧相要照顾好两位特殊人物。

  宇文毓还倒罢了,已经十三四岁、通晓人事了,但元廓却才只十岁出头,甚至都还未有封爵,便显得有点紧张怕生,尽管若干凤等小心逢迎交谈,却仍是沉默寡言、不近群众。

  李泰见状也有些头疼,搞不懂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派这个儿子过来,就算要表达亲近赏识,包个大红包也比派个儿子过来方便且直接。

  但是来都来了,也就只能伺候着。李泰亲在马厩为这位皇子殿下挑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坐骑,还着员在傧相袍服内加缝一些内扣暗勾用以固定在马鞍上,可别让这位殿下受惊跌落下马,让若干凤早早没了妹夫。

  李礼成前后奔走,招呼内外,忙得脸庞都热气腾腾的,算是用心报答之前李泰为其筹办婚礼之恩。内堂其夫人杨氏共他们姑奶奶冯翊王妃李稚华处置诸事,还有几位元家的王妃或是郡主。

  这当中还有一位是高仲密的相亲对象,日前高仲密因闻家人惨状而意志消沉,广陵王便提议给他安排相亲冲淡苦楚,把自己一位寡居的堂妹介绍给了高仲密。彼此间也看对了眼,准备在今年便组织一个新家庭。

  经过一番繁忙的筹备,将近傍晚时分,迎亲的队伍终于准备妥当。六名傧相分别是元廓、宇文毓、若干凤、郑权、卢慎以及自家家将李孝勇。

  这其中郑权是荥阳郑氏郑伟之子,郑伟之父郑先护本是洛阳禁卫大将,曾共贺拔胜一起抵抗尔朱氏,兵败投奔南梁,返回后被尔朱氏所杀。

  郑伟则是在尔朱氏灭亡后才从南梁返回,后来又在独孤信东征洛阳时举兵响应,因而入朝,如今统率数千乡兵驻于关西,只是不如李泰这个挂逼混的如鱼得水,经独孤信介绍彼此认识并相熟。

  卢慎则就是卢辩的儿子,卢辩通晓典章制度,乃是关东世族在朝的代表,也是大行台进行各种制度改革的主要谋臣之一。

  随着迎亲队伍准备妥当,一行人便簇拥着李泰浩浩荡荡的出门上街,直奔独孤信家宅而去。

  因为今日乃是上巳节的缘故,城中百姓多数出游过节,街面上的看客倒是不多,即便是有零星一些,见到前后仗从的禁卫甲卒也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敢上前,只是站在远处街角好奇张望,并议论谁家婚事竟然这么大的阵仗?

  (本章完)

第462章 金玉良缘

  独孤信宅中,家奴再来入告迎亲队伍已经抵达,众宾客们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这座射堂,各自返回中堂内坐定下来,及至见到身着簇新吉服的李泰行入堂中,眼神顿时都变得热切起来。

  李泰登堂之后,先向丈人见礼,而后又共在堂宾客们逐一礼见。当他视线在这些人身上划过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自家丈人真是交游广阔。关西诸方势力形势虽然错综复杂,但没有一方是独孤信所不熟悉的。

  北镇武人们自不必多说,李虎、侯莫陈兄弟包括跟自己有点不对付的赵贵等等,如今都在堂中分席而坐。元魏宗室、长孙家等勋族也都没有缺席。关西当地的弘农杨氏、京兆韦氏、京兆王氏等也各有族人列席。河东柳虬这种本就独孤信旧属者,当然也都在此。

  往常他已经颇感独孤信人脉之强,到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感受不免更加的直接,自家这个老丈人可真是一个活脱脱的交际花,给后人积攒下一个堪称丰厚的人脉宝库。

  且不说李泰心中的感慨,在堂这些宾客们望着他的目光也多有垂涎,尤其那些有份参观独孤信射堂的宾客们,眼神则就更加的炽热。

  西魏的军械供给相当一部分需要靠自筹,哪怕是诸中军督将们,如果想为自己的亲信部曲和精锐部队更换更加优良的武装,也是需要自己想办法。

  独孤信家射堂中所陈设的武装种类之繁多、品质之精良,自是有目共睹,任何一件拎出来都可谓是攻防之宝器。

  所以当下在众人眼中看来,李泰不只是一个俊美无俦的新郎官儿,更是一个令人垂涎三尺的移动军火库!

  若能从他那里访求一批优良的军械武装,即便是不能全军换装,哪怕仅仅只是武装一支精锐的作战小队,投入战斗中想必也能颇收奇效啊!

  怀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少数,故而当众人在同李泰见礼时,也都少有促狭调笑之态,而是态度端正、客气中又透露出几分殷勤热情。

  独孤信本就颇有醉意,因见这婿子丰神俊朗、待人接物也都从容得体,心中更觉喜爱,便自席中站起身来拍手笑语道:“今日诸位亲友齐聚一堂、贺此新喜,新人既已登堂,须得致谢一番,便且歌舞一曲,以愉亲友!”

  李泰自知今日前来迎亲,难免是要遭受一番刁难,故而也是有所准备,但却没想到率先起哄的竟是这个对他越来越关怀体贴的丈人。

  不过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回应,本来端坐席中的侯莫陈崇便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对独孤信笑语道:“今日两家情义喜结,所以群徒闻讯登门来贺。伯山他连日来筹备婚礼、心力用多,好不容易行至今日良辰吉时迎娶新妇,礼程尚未过半,后续仍有诸多繁忙。某等既非登门滋扰的恶客,歌舞自娱即可,不劳新人使力!”

  说话间,侯莫陈崇还递给李泰一个浓浓的关切眼神,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瞧得李泰心中都顿觉恶寒,而侯莫陈崇却已经是一手端着酒杯于席中引吭高歌起来,唱着一支流传在漠南武川、语调欢快的鲜卑牧曲,在场其他宾客也都陆续唱应起来,各自载歌载舞,果真是自娱自乐、悠然自得。

  李泰乐得坐在一边旁观,看着群众载歌载舞、偶尔还有人向他抛媚眼,心中自是有些诧异。

  他的人脉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就那么回事,相熟者多,得罪的也不少,就拿这替他解围的侯莫陈崇来说,之前还因在于家婚礼上侯莫陈崇拿雕阴刘氏来威胁自己而有龃龉,倒是没想到做了独孤信女婿后,这些镇兵们都对他包容且热情起来。

  此间堂内载歌载舞、宾主尽欢,但后堂那里催妆请行的场面则就有点混乱不堪。

  原本下午时李泰遣员告知傧相中临时增加两员身份特殊者,独孤信家里也及时调整了此间的布置,撤走原本安排的许多家奴仆妇,并且有鉴于之前李礼成婚礼的教训,不让太多宾客家奴进入内堂范围,保证此间不会有太多阻滞变数。

  但家奴们可以限制进入,总不能将那些宾客家眷们一并逐出。尤其今日贺客众多,京中人家多有登门,以至于城郊上巳节春游的风光都大有失色,故而留于后堂观礼的女宾们数量也是非常的多。

  初时这些女宾们还算安静,各自聚坐在阁楼廊厦之间,谈论着今天这一场婚事并闲话日常。但是随着时间渐近傍晚,迎亲时刻将近,气氛便也渐渐热闹起来。

  等到迎亲队伍入门,傧相们被引至此间门外,原本是几请几却旋即便入内催妆的流程,但是见到内院里居然没有安排什么阻却的家奴阵仗,宾客们还以为是主人家忙中出错的疏忽,女宾中便不乏活泼好动的女子持着锦杖去助阵阻却。

  有人带头做出表率之后,局势很快便一纵难收,越来越多少女宾客加入进来,各自嬉笑着持杖阻拦傧相进入。等到庭院内外人察觉有不妥,这门户之之间经聚集起了百数名年轻女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这些少女宾客们本非寻常奴婢,都是京中时流诸家的女公子们,各自彩裙精饰、秀丽可观,这么多人围堵在门户之中,一眼望去也称得上是一副美观动人的画面。

  而她们各自手中挥舞着的锦杖,也都是彩帛匹练缠裹起来的软杖,而非那种兜头敲下能把人砸的脑浆迸射的铜环铁杖,纵然击打在身上,也只是欢趣多却并不疼痛。

  最开始诸傧相们对这道防线也是不以为意,元廓和宇文毓身份特殊,自是不方便冲锋在前,若干凤则当仁不让的站起身来,拍着胸口大声道:“阿兄他教养我多时,正当用在此日!凭这些柔弱女子,岂能阻我阿兄迎娶新妇?诸位稍待片刻,让我冲破阵仗!”

  作此一番宣言后,他便跺脚大吼一声,两臂曲起护住头脸,两腿发力便向对面冲去。待入近前,便有数根锦杖向他砸来,但这些轻飘飘的软杖自然乏甚威力,完全没能阻住若干凤前行的步伐。

  那些女子们当然也不能真的以身体做藩篱,眼见若干凤这么楞头直撞过来,当即便都抽身推开。

  门外其他几名傧相眼见若干凤就这么直不楞登的冲进脂粉阵仗中,不免嬉笑着拍掌喝彩,也都各自大生意动之色,各自青春年少,谁又不慕少艾?

  正当他们也自打算冲进那脂粉阵中时,便听到人群里若干凤忽的惊呼一声,竟被一少女撩起腿来踢翻在地。他这里失手跌倒,方待挣扎起身,数不清的粉拳秀腿便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脸砸落下来。

  阵仗外少年郑权已经冲到了半途,眼见若干凤身影瞬间没在涌动的衫裙彩帔之间,当即便收住冲势,讪讪向后退去。

  而那刚刚才受此氛围感染而流露笑容的皇子元廓更是惊得直抽一口凉气,望向左右同伴惊声道:“这些女子竟然这般凶恶,这怎么能冲得过?”

  过了好一会儿,若干凤才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衣饰都颇显凌乱,哼哧哼哧一脸气急败坏状,回望那些拦路女子们哼哼道:“这番败绩不只寡不敌众,我亦不惯向女子使威,但使你等父兄在此,哼……”

  他刚待撂下几句漂亮话,却见那些女子又要合围上来,忙不迭抬腿便跑,又见其他傧相们都远避于外,便更加的不忿:“主家所用非人啊!你们就算没有成事之心,难道没有荣辱之心?见这众多女子围殴弱小同伴,不但不敢搭救,竟还退避远处……”

  几人听若干凤这么说,也都各自面有羞赧之色,其他人还倒罢了,李孝勇作为家将自是不好再侧身事外,连忙入前一边帮若干凤整理凌乱衣装,一边望着对面阵仗皱眉道:“这阵仗着实有古怪,亲翁家都不置家奴阻碍,怎么宾客们反而意兴十足?”

  “强闯总是有些失礼败兴,若伤和气难向主人交代,不如试问这些女宾们有什么要求?”

  卢慎也走上前来开口说道,他出身礼道人家,实在学不来若干凤这样向众女宾迎头直撞。

  其他几人闻言后也都连连点头,那脂粉阵仗虽然看着美艳动人,但像若干凤这般强闯不得、狼狈退出,也实在是有点让人羞涩。

  于是李孝勇便代表众人,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喊话询问这些阻拦的女子们对众傧相有什么要求,已经做好了大遭戏闹的准备。

  拦在门前的众女子们听到这问话后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她们当中有的是单纯凑个热闹,有的则不免暗怀失落乃至嫉妒不忿的情绪,倒是没有什么戏闹傧相的意思和打算。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女子于内呼喊道:“李郎美誉、时人争颂,但此日新妇却久在阁中、人不知美,若欲群众称赞良缘、玉成好事,需以鸾凤和鸣、感动群众!”

  此言一出,顿时便获得了周遭其他女宾们点头附和的响应。她们虽然陪同父兄亲属入贺独孤家,但对那位独孤家娘子也不甚熟悉,心内自是好奇究竟怎样出色女子,竟然能得李郎如此倾心求访?

  门外众傧相们听到这呼声却有些傻眼,本来还以为这些女宾是要凑趣刁难戏闹傧相才堵门不让迎亲队伍进入,却想不到她们竟然是要为难主家新妇,诧异之余一时间也不知该要怎么办。

  同外间嘈杂热闹的氛围相比,妙音娘子所在香阁中这会儿气氛却有些沉闷微妙。

  白天里一时感怀苦盼此日到来,又忐忑于自今日起便要离家转去别处新居自成门户,百感交集之下,耳边又听到继母崔氏说教许多,妙音忍不住的垂泪轻泣,却不想自家兄弟跳出来喊打喊杀,将这伤感氛围一扫而空。

  等到着急忙慌将这小子引去别处看管起来、就连障车都不准他参加,妙音便再也没了复杂伤感的心情,只是一边检查打量着衣饰妆容,一边盼望着天色赶紧黑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迎亲的队伍也进入宅中,只待催妆请行的折腾一番,便可以登车前往新居完成婚礼,却是没想到这些来贺的女宾们却又闹起了乱子,直将这小娘子心思绞成一团乱麻。

  她今妆容佩饰全都一丝不苟,即便心中气急也都不敢有什么大幅度的声言举动,倒是身边小侍女成了她的嘴替:“那里各家叫闹刁难的女子真是过分!娘子当然是美的,有眼皆知,她们只是嫉妒娘子得配如意的郎君,才以刁难别人来做自己的乐趣!鸾凤和鸣当然是有的,待到娘子婚后每天都不间断,但她们又有什么资格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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