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49节

  这些俘虏多数都是青壮,其中大部分包括城主卜贵洛在内又是豫西当地人,甚至有人还认识韩雄这个地头蛇,见到其人后便跪拜在地哀声乞饶,看样子应该是在邙山之战后向东魏投降继而被收编为镇民。

  “西河公,这些乡土虽然昧于大义,但也多是迫不得已,并非有心从贼,希望西河公能够从轻发落……”

  韩雄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待到僻静角落,忍不住便向李泰拱手求情道。

  李泰自知这些乡人就算有什么过错,也只在于不幸生于河洛之间又不舍得背井离乡,无论是投靠东魏还是西魏对他们而言没有多大区别,他们想要的只是活着而已。

  但他如今身在戎行,一切还是要从战事需求出发,眼下侥幸胜得一场,但也难以凭此滥发慈悲,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助纣为虐、虽然不是群众所愿,但委身事贼终究是不争的事实。

  唯有心自救者才会真正可惜,韩将军既然与群众旧识,便请你入营转告我的命令,前路并非坦途,仍有群众盘踞,他们若肯从军逐贼,前事可以不问,战后还会论功行赏。”

  这样的处置方法也是恰当,韩雄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然后便又入营去收编降人俘虏。

  李泰则在亲兵们簇拥下进入城主府,而此时梁士彦也已经将城中库物清查盘点妥当,并将计簿呈献上来。

  城中收存粮食还有八千余石,布帛三千多匹,弓刀枪械等九千余具,各式甲具两百多领,箭矢多达十几万,铜铁竹木包括煤炭等各种杂类物料几万斤,甚至还有旧铸永安五铢钱几十万钱。

  相对于阎韩城的规模,这些库藏物资倒也不算特别的可观,但要知道这是在侯景叛乱之后,河洛地区战略收缩、阎韩城库藏几作转输征调之后还仍剩余的物资,可想这座城池在库藏全盛时期是怎样的让人流口水。

  怪不得之前李泰跟韩雄聊起豫西诸路义军的补给获取,韩雄曾讲过从敌方获取乃是重要方式之一,甚至讲起跟东魏的作战两眼都满是怀念的眼神。

  阎韩城这里东西道路稳定,之前东魏优势太大,难与争夺。

  但是在关南的重镇宜阳,由于西魏在洛水上游还保有同轨防等一系列防戍,故而不时组织针对宜阳的攻势,特别是在东魏向宜阳输送粮草的时候,这一系列的军事行动被豫西义军们称为解荒,如果哪一次东魏向宜阳输送粮草晚了,连带着周遭豫西义军们都要饿肚子,而双方也常常因此爆发恶战。

  单单阎韩城中库存剩余便如此丰富,几乎完爆西魏地区中心的恒农,李泰也不由得感慨这些豫西义军们在如此恶劣环境下还在坚持抗争,也实在是有信仰的地区武装力量,又或者东魏政治利益早被晋阳勋贵和河北大族瓜分殆尽,已经难再分给豫西豪强们进行统战工作。

  阎韩城攻克之后,李泰便又派遣副将田弘率领一部轻骑继续沿河谷挺进,前往汉关城附近查探敌人势力与动向如何,自己则暂留阎韩城,一边向后路汇报推进战况,一边继续扫荡阎韩城周边的敌方戍堡据点,以确保阎韩城这个重要的攻守据点能够掌握的更加牢靠。

  经过短暂休整,第二天一早韩雄来报又招募到五百多名阎韩城守军愿意加入己方阵营,并且再次提出一个穿插战术,通过山道迂回率领一部人马先行进入河洛地区,再伪装成为东魏调防武装袭击几个敌方据点,从而将汉关城中守军困成孤军,逼其弃城而逃。

  若是往常,这样的战术风险极大、成功的可能却非常的小,除了河洛之间本身的战略纵深和防戍布置之外,洛阳北面的河阳三城更如同高悬在地域头顶的一柄利剑,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作战,凭豫西这些人马全都填进去怕也不够杀的。

  但今侯景作乱于河南,河洛之间东魏人马皆以收缩防御为主,对地区的掌控力度势必大大衰弱下来,正是虚张声势、重新夺回地区控制权的良机。

  李泰对河洛之间的地理和情势都了解有限,对韩雄这个专业人士的提议便非常看重,在共众将分析一番后,便也同意了这一建议。

  为了保证队伍的机动性,韩雄此行没有再请求携带重型武装,只是支取了一部分城中缴获的戎装物资,以及一些粮饼,然后便告辞出发。

  李泰为了配合行事,吸引汉关城方向的敌军注意力来掩饰韩雄一行的行踪,留下一部分士卒守住阎韩城,其他大队人马则浩浩荡荡往汉关城进军而去。

  汉关城所在新安,位于洛阳西面的谷水河谷,也是崤函古道的东端出入口。此关城坐落深谷,横跨两山、地分三水,不只关城巍峨高大,在其两侧峰岭之间也有绵延相连的长城向左右延伸。

  当李泰率部抵达关城前时,先一步抵达此间的田弘已经将此关城左近情况巡察一番,关城中仍有众多的军民,若想直接进攻关城的话,势必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并且打造更加周全的攻城器械,凭他们前锋所部人马想要正面将这城池攻夺下来还是非常勉强。

  故而田弘给出的意见是先将主力扎营于河谷城下,再向两翼各使精兵,若是守军忍不住出城来攻,可以夹相作战,贼若不出则在关城两侧寻找薄弱处绕道突围进入河洛地区。

  之前韩雄便有类似计议,如今李泰亲临城下也见到关城巍峨难攻,对于田弘的建议便也表示认可,一边着令在城西河谷结成坚寨并且昼夜打造攻城器械,一边分遣精锐进行左右探查。

  如此对峙数日,某一天的黎明时分,城中突然人声大躁,城外营中李泰等众将士们也被惊醒过来,再几遣斥候前往数里外的关城前查探确认守军并非向此方发起进攻时,李泰当即便放下心来,并且着令营中鼓角齐鸣,做出一副要向关城进攻的架势。

  城中闻此声响,闹乱声更加激烈起来,最初还只是一部分守军将士趁着天明一段时间开门出城,但很快骚乱便扩及全城,无论军民纷纷向东侧城门处涌去,各自夺门而出,在开阔的洛西原野中向各方奔逃。

  等到清晨时分,城西的城门处已经挂起了白幡,并且有一批河洛百姓趁乱捆绑了几名城中督将出城来到城门前、面向严阵以待的李泰所部人马请降。

  “这、这就拿下了?”

  瞧着前方城门洞开,李泰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兵不血刃的便拿下这座洛西门户、宏大关城,但还是着令高乐率领五百甲士策马入城,先行将城门控制下来,之后才着令部伍分批入城,而自己则退回城外营中召见那些请降城民询问究竟。

  (本章完)

第481章 裹足不前

  2023-06-09

  河阳三城既是东魏霸府掌控河洛地区重要的军事基地,也是东魏整体边防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因此在高欢去世之后这段时间里,当高澄与晋阳勋贵们初步达成有效沟通后,当即便派遣晋阳霸府元老斛律金率领潘乐、薛孤延等大将统军出镇河阳,以防备河南的乱象向北波及,尤其要提防西魏人马趁乱进寇。

  河阳本就是横跨黄河的重镇,此间常年驻扎上万人马,非紧急或特殊情况都不会随意动用,而且唯有晋阳霸府能够对此间屯驻人马进行调度指挥。

  哪怕去年侯景曾经在河阳短驻一段时间,但他这个河南道大行台对河阳驻兵同样没有调度权,只能率领本部人马返回河南地区。

  斛律金等各引本部人马,再加上霸府使派的晋阳兵精锐,在五月中旬抵达了河阳北中城,接手并且针对河阳防务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将分散在河洛之间、没有收到侯景之乱波及的各处人马陆续收聚集中于河阳三城,使得三城守军达到将近五万之众。

  这将近五万人马当中,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近年所收编的河洛豪强私曲武装和河北诸州所征调的番兵,忠诚度和战斗力都没有足够的保证,于是斛律金便又派遣大将分驻诸城。

  这其中,负责把守河阳南城的便是以勇猛著称的大将薛孤延。

  位于新安的汉关城被破之后,城中军民为了躲避追杀而向东面广阔的河洛平原逃窜,其中也有一部分沿谷水北向折行,经千金堰过洛阳旧城,但沿途却都没有防戍据点接纳他们,只能继续北逃一直抵达河阳南城。

  两魏之间数次交战于河洛地区,洛阳城与其附属金墉城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几乎只剩下了一片遗迹。近年虽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缮,但也很难容纳大规模的民众居住与管理。

  因此如今的洛州州府与河南郡府也都迁治于河阳南城,使得这座原本用途比较纯粹的兵城成为如今河洛地区的军政中心。

  许多逃难的民众出现在城池周边,最先发现的自然是城池周边所布置的那些游骑斥候,他们将这些逃难民众拦截下来并询问来历,当得知洛西的汉关城已经失守这一惊人消息后,当即便向城中层层汇报上去,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如今的河阳南城,内外聚集军民群众两万有余,既有薛孤延自河北率领南来的晋阳兵精锐,也有为了避免从乱于侯景而紧急从各处召回的河洛诸军,并且设有各级军政衙署,使得城池管理颇为混乱。

  守将薛孤延乃是典型的鲜卑武人,骁勇有余而事才不足,面对如此繁杂混乱的城池现状,薛孤延完全的不予理会,整日在镇除了处理一些基本的军务便是饮酒戏乐。

  所以尽管斥候查探到比较重要的军事情报,但在经过层层传达之后,消息已经不知流传何处,至于有没有进入到最终决策者的案头,下层的兵卒们也是无从知晓。

  薛孤延虽然有点玩忽职守,幸在城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的不负责任。

  此时城中除了薛孤延之外,尚有担任河南尹的临淮王元孝友,当在其案头见到这一情报时,元孝友心中顿感不妙,忙不迭持此信报直赴镇城军府求见薛孤延。

  军府直堂中酒气熏人,薛孤延共其麾下骁勇亲兵们正做角抵角力的游戏,胜者可以就案取饮清冽美酒,败者则需要下堂罚饮浑浊劣酒。

  此时的薛孤延袒胸露腹,腹部早因饮酒而高高鼓起,再加上胸腹间浓密的体毛,乍一望去竟像是怀抱着一头肥壮的黑毛野猪。

  其人早已经是醉眼迷离,当听到临淮王元孝友求见,便着员将其引入堂中,指着元孝友便笑语道:“大王也有兴参某军戏?入此堂中,遵我号令,大王虽是尊亲亦不能免,此间贤圣俱陈,各从力饮,大王要选我门下何人较量一番?”

  高王在时对邺都的皇帝和元魏宗亲们还颇为优待礼敬,但薛孤延等晋阳将领们本就久不入朝,各凭勇力功勋得居显位,对于这些宗室成员便越发的不放在眼中。

  元孝友对于薛孤延这种粗鄙武夫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对方执掌城中兵马,心中即便不乐也不敢流露出来,踮起脚来避开堂内泼洒的酒渍和呕吐秽物,行至薛孤延面前拱手道:“有扰平秦公戏乐,但军情紧急不敢怠慢,西人军伍出动向东而来,业已连破阎韩、汉关、金谷等诸城,若是不加防备,恐怕河洛不安!”

  薛孤延此时倒也还没有醉的不知轻重,闻言后也是一惊,忙不迭抬手屏退堂中戏乐亲兵,又向元孝友疾声发问道:“竟有此事?几时发生的?”

  元孝友将他收到的情报略作讲述,汉关城中本有守城军民六千余众,其中单单精锐的晋阳兵便有两千多人,再加上左近防戍据点中布置的人马,足有近万兵力,身兼封锁北崤道与就近支援宜阳重镇等各项任务,势力不可谓不大。

  按照逃亡至此的关城军民交代,首先有一路西魏人马绕过关山抵达洛阳附近,袭取了位于谷水下游的金谷仓城,将关城守军后路扼住。

  其后西朝大军又从阎韩城方向东进,将整个谷水河谷完全占据,而城中又因如何应敌而争论不休,镇城都将希望安排人马主动出击,其他将领却因镇城旧是侯景部将而怀疑他借机铲除异己、要据城投敌,于是便有一队人马趁夜出逃,结果便引发了全城的大逃亡。

  “此贼竟敢投敌,着实该杀、该杀!”

  薛孤延这会儿虽然没有大醉,但脑袋也已经不太灵光,听完元孝友一通讲述,真正有用的信息却没有提取多少,只是听到了镇城意欲投敌,也不细辨究竟是真是假,便先拍案怒骂。

  但其实元孝友还有一些怀疑,这情报中所言镇城都将只是想要安排人马主动出击,怎么就跟铲除异己、据城投敌扯上关系了?难道敌人攻来闭城不出才算是清白?

  元孝友终究不是军事长官,他所接收到的情报还是别处抄录过来,未必就是事情全貌,有心想要向薛孤延提出自己的疑惑,但薛孤延在得知此事后便开始大声呼喊召见幕僚部将,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完全也无暇理会他。

  他也不想干涉军务太多,况且这厅堂中气味实在不算太好,于是便又提醒道:“西人进叩河洛,确是事关重大。况且韩司徒等大军正奔赴颍川定乱,敌国动态更需重视,大司马如今督统河阳诸军事,平秦公无论作何应对,应该……”

  “王且自去,不要留我堂中摇舌!”

  薛孤延不耐烦的摆摆手,戏乐兴致被打断又得知如此变故,心情烦躁之下对元孝友的轻视便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正当薛孤延焦头烂额的恶补他因怠慢军务而错过的军事急情时,李泰这一路人马连克数城的消息也快速的向后方传递回去。

  此时李弼、赵贵所率领的大军也已经抵达恒农,当得知北崤道已经被全线打通且前锋队伍业已重新进入河洛地区后,李弼等人倒是颇为欣喜,纷纷夸赞李泰果然少壮勇猛。

  但赵贵神情却多少有些不自然,皱眉沉吟道:“李伯山功虽然可喜,但却有些不合时宜。眼下侯景据守颍川,东贼韩轨等也正奔赴,王思政孤军危矣。李伯山擅自出击洛西诸处,必定挑动河阳贼军自警,若是贼军渡河南来,我军恐将进退失据,如果滞留河洛与此间敌军争胜,难免要大误军期……”

  诸将听到赵贵这么说,也都各自沉默下来,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自然还是为了配合河南的王思政军,尽可能的接收更多侯景在河南的势力范围。李泰在河洛地区打得这么猛,的确是有一点节外生枝的意思。

  但也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方今河南形势微妙,人事去留未定,但洛西诸城却是获取,以彼未定之人事而否先行之功勋,怕是有失恰当……”

  赵贵自然也知道否定李泰的功勋有些牵强,闻言后便又笑道:“这是当然,李伯山连克数城、功勋确凿,但河阳之军不可轻挑也是形势所需。所以眼下是需要谨慎自守、切忌贪功,李伯山部只需固守洛西关城,使贼不敢轻出河阳,我大军便可出入洛南而无侧顾之忧,李太尉以为呢?”

  说话间,赵贵又望向李弼,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他当然不能否定李泰之前的功劳,但却可以将李泰限制在洛西关城中,让其看护大军侧翼,不再参与河南方向的军事行动。

  李弼想了想之后便点头道:“南阳公所言确是持重之计,着令李伯山固守洛西关城,以备河阳南来贼师阻遏大军后路。”

  他跟李泰虽然没有什么矛盾,但赵贵的提议对于大军后续的行动的确是有益的。而且李弼自己也隐隐觉得李伯山近年来过于锐进,若是不加限制恐怕还会在河洛地区搞出不小的动静,从而造成整体的战略混乱。

  这段剧情人事牵扯比较多,为了合理又有爽点,思路几作更改,今天才确定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今天先这样,明天多写点,尽量三更,赶不出来就两更。。。

  (本章完)

第482章 顾此失彼

  2023-06-10

  作为洛阳西出门户,汉关城要比谷水上游的阎韩城雄大倍余,李泰数千人马入城尚且不能将这座城池完全掌控起来,只能集中在几个重要的区域进行布防。

  入城之后游走巡察一番,李泰越发感觉到若非突发的变故,只凭他所部人马正面强攻的话,哪怕兵力再增加数倍,想要将此关城攻克下来也是非常困难。

  为了阻止西魏势力重新进入并且掌控河洛地区,东魏方面可谓是投入巨大,对这座关城的扩建也是重要一环。

  但无论再怎么险峻的关隘,真正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终究还是人,由于守军自发性的崩溃,这座雄大的关防就这么轻易的落入李泰手中,之前布置此边防务的东魏将领怕是做梦也想不到。

  战争中的各种变数姑且不谈,在将关城控制下来之后,李泰第一时间便将战果消息向后路传递,也是希望后路能够增派一部分人马过来加强他的兵力。

  不过李泰也明白这可能性不大,他在北崤道一线推进如此顺利就连自己都颇感意外,但他也仅仅只是大军前锋而已,大军东行的整体战略目标恐怕不会因为他所取得的成果而发生变化。甚至就连他自己之前对于河洛方面的战术构想都不怎么乐观,如今希望李弼等转过来配合他也是妄想。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河洛方面的推进应该就会止步于此,如果再强行向前而后路又没有足够的增援,等到这一地区东魏人马反应过来,他分分钟就得像他丈人独孤信当年一样被东魏围堵在洛阳地区,等待各路人马前来搭救。

  不过真要发生那种情况的话,有没有人来救他还是一个未知数,毕竟眼下霸府行事重点还是针对河南局面的干涉。

  换言之,如果之前他还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一系列的变故,那么现在真是有足够的理由埋怨王思政了:你说你蹿的那么快干啥,你但凡慢一点,霸府都能围绕我的战果来布置一个收复河洛的战术计划。

  侯景之乱乃是东西对峙乃至后三国时期最重要的变故之一,而王思政的擅自行动让西魏前期丧失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这句话如果还说的比较玄虚,那么李泰当下的情况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虽然他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在王思政已经先行落子入局的情况下,霸府也难在李泰身上追加投资。

  抛开这些杂想不说,李泰又快速接收整理所取得的成果。由于兵不血刃的便占据了这座关城,战斗消耗几乎没有,人事方面仍旧阎韩城战斗结束之后的那种情况。

  关城中的物料储蓄并不如阎韩城那样丰厚可观,无论粮草和军械都非常有限,按照降人说法就是今年以来河洛方面便没有对关城进行物资补充,只在前一段时间有一批物料行经关东沿洛水输送到宜阳九曲城。

  城中物资储备不足,也是守城军民崩溃的原因之一,大概在东魏河洛方面的主官看来,前有阎韩城,加上北崤道本身的崎岖难行,西魏即便突进也不会选择这条线路,故而便将有限的人事资源投入在更需要的位置上。

  物料缴获虽然不及阎韩城那样丰富可观,但其中有一项收获却是非常惊人,那就是关城仓库中趴着足足三十多个高敖曹。

  当李泰瞧着那满满十几个库房的绢帛时也非常吃惊,这东西虽然也属于战备物资的一种,但够用就好,兵城里面囤积这么多是要给每一名士兵都做上十几套新衣服、还是单纯的嘲讽西魏贫穷?

  经过审问降人他才明白,关城中之所以存储这么多绢帛,其实是士兵们的口粮钱。

  北魏军队的主要来源虽然是兵户城民,但在迁都洛阳之后战场环境也发生了变化,主要是与南朝齐、梁在两淮之间和长江中游进行作战。鲜卑城民镇兵多以骑兵为主,故而便开始征调州郡番兵。

  所谓番兵便是普通民户服役之兵,每年的服役期为一个月。但实际上一个月的时间从征发到出戍便浪费大半,留给戍期的时间便少之又少。

  故而便以十二户为一单位,每户出绢一匹代替兵役,并从当中抽取一丁代替十二家服役,役期便是一年,每年轮换一丁,而这每年十二匹绢便是当年番兵在役的衣食所耗。

  最初这十二匹绢是番兵各人轮番携带,但常常会有遗失毁坏等情况发生,于是便又规定由番兵所在城镇集中进行收储管理。

  东魏同样继承了北魏的这一番兵制度,只不过将原本的十二丁扩大为十五丁,相应的每名番兵所携带入伍的绢资便也是十五匹。

  这样的制度,李泰在关西倒是并没有听说过,关西之所以不奉行这一制度,大抵是因为民户太穷,再加上霸府需要户丁每年所提供的役力。

  汉关城旧是河洛之间重要的防戍之一,一些番兵们虽然抽调到了别处,但他们的绢资却仍留在了关城中。这三十多万匹绢帛,便等于两万多名河北以及河南等诸州征发的番兵这一年的口粮。

  除了这三十多万匹绢,城中还剩下了将近两千名诸州番兵,他们没能在第一时间逃出城去,如今再想逃也已经逃不了了。

  因其乡籍来源太过驳杂,李泰便索性将之混编成三营,交由门下赵景之等分领,并以之前出城投降的降人们佐之,负责城池的修缮和一些杂事役使。

  在李泰进入关城后不久,先行一步的韩雄便也遣员前来汇报消息:在绕过关城之后,韩雄一行成功进入洛西平原并伪装作东魏人马,成功攻占了位于关城东面几十里外的金谷仓城。

  金谷仓城位于谷水下游千金堰与金谷川之间,千金堰是魏晋年间所修筑的一条河堰,为的是将注入洛水的谷水引流到当时洛阳城护城河中。后来北魏年间又作修复,因其日收水利可抵千金故而此名,又名千金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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