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69节

  秋季里的骊山风光多趣喜人,山风清爽,松柏苍翠、枫叶已红,各种色彩交织渲染,不逊于春夏时节的百花繁艳。

  进入山林范围后,李泰便下了马沿着山道缓步慢行。娘子妙音今日也是同行,为了出游便利、索性身着袴褶装扮,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利落。

  这小娘子心情正好,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山道上每见奇异景致,必然兴高采烈的来告知李泰,顿足并肩长望欣赏。本是不长的路程,生生走出了几个时辰。

  李泰对此也不烦躁,沿途行来情景交融便是享受,大可不必一味直赴目的地而错过沿路诸种风光。一样的景致不同人陪伴,感受也并不相同,若非自家娘子沿途的观望提醒,他竟也不知原来骊山之中还有着这么多绮丽可爱的风光。

  广陵王骊山别业,李泰早有造访。这园业在整个骊山山岭之间都是风光独秀的翘楚之地,而除了风景之外,园墅之中各种上品的果树更是一绝。

  李泰一行刚刚抵达附近山谷,便嗅到一股盈满谷中的果香,让人心旷神怡。

  妙音本就爱好作弄各种香料,对于味道自是敏感,胳膊挎住夫郎臂弯,闭着眼一边行走一边轻嗅气息,并不断的道出各种分辨出的果味,偶或睁眼看到夫郎满是赞赏的望着她,更是高兴的眉飞色舞,仿佛受到了多么隆重的褒扬。

  园中主人和宾客们听到外间脚步声,便纷纷移步出迎,除了广陵王元欣与早一步到来的高仲密之外,还有广平王元赞等几位元氏宗亲和朝士大臣。

  “伯山来迟了,让我等亲好长者枯等,稍后入席可要先自罚三杯。”

  广陵王极擅交际,同李泰也是熟不拘礼,上前两步拉着他便笑语道,同时也注意到李泰身畔作少年装扮的娘子,颔首致意之后便着随行而出的婢女们入前引入庄中同其他女客共宴。

  李泰闻言后便笑语道:“山景奇丽迷人,大王等久视如常,却让我迷恋行慢。欺我见识寡浅而见责,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说话间,他又招手将二弟李超唤到前方来,向在场众人引见一番。

  见到这么多身份不俗的王公贵族,李超不免有些拘谨,但见阿兄同这些人谈笑风生,而这些名号听起来尊贵威严的宗亲贵族们言谈间居然对自家阿兄还隐有逢迎,也让他对阿兄在西朝今时的权势地位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虽然他心中自知手足至亲、并不因势位高低而有另眼,但一想到阿兄数年前才入关西,而且当时还颇有少弱,短数年内便在西朝获得如此声势境遇,当中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可想而知。

  广陵王这座别业因山势而造,建筑虽然也有可称,但最显眼还是庄园内遍植的各种果树,红彤彤的柿子和大枣,澄黄多汁的梨子,还有果粒饱满的石榴等等。

  但凡应季成熟的水果,可谓应有尽有。这些熟透的果子有的还未及采摘,单单挂在枝头上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不只意味着甜蜜的丰收,更代表着不菲的财富。

  广平王元赞望着这满园香果便笑语道:“太傅此园每当丰收之季,岂俗人能够轻易踏足?某等今日得宴此间,也是借光高司徒与李大都督情面啊!”

  李泰听到这话后不免一乐,他自知古人经营园业对于瓜果良种各种保密而不与群众分享。听这广平王语气不乏怨念,想见广陵王对这些亲戚们也都是防范的很啊。

  广陵王听到这话后也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说道:“小子笑我吝啬,今日专为你设席供给,不得饱食,绝不逐去!”

  一行人也都干笑着同赴厅堂,堂中宴席已经进行了不断的时间,趁着群众出迎李泰之际,庄丁家奴们又忙不迭将席面崭新布置一番。主人虽不将此细节诉诸于口,也体现出对李泰的重视更上一层。

  李泰登堂之后,便见到这厅堂中摆设多有西域奇珍贵物,不由得脸上笑容更甚。

  因为之前他在陇右的布置,如今长安市面上和权贵诸家所出现的这些异域奇珍蕃货,大半都是循他的渠道流入进来,他当然也都能分一层利。广陵王经营产业,积攒下的财富再通过这一途径流入到自己手中来,为他继续招兵买马、发展势力做贡献。

  食案上也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瓜果,李泰逐一品尝,发现滋味果然较之自家所产和外间所见都要更加的香甜。不说可以借此谋求多大的利润,单单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也足以让人念念不忘,怪不得广平王元赞那么怨念十足。

  今日聚会一个重要的话题就是讨论一下高仲密的婚期,之前广陵王介绍了一个自己孀居的堂妹给高仲密做继室,彼此已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接下来东朝发生了侯景叛逃这么大的事情,时局中人也都无暇关注此事,李泰更领兵东去、至今方归。

  眼下外间纷乱虽然还没有平息,但国内人情在经过一番亢奋后也被敲打老实了,再加上高仲密和元氏宗亲皆非时局中重要人物,于是便继续讨论婚事。

  原本这些事情,并不该由李泰这个晚辈出面商讨,不过高仲密在西朝实在乏甚亲属充场面,族侄高乐随李泰出征后今还留在华州军府休整。前妻李氏倒是有两个兄弟如今还在关西,但如今讨论续弦却把前小舅子喊来,多多少少是有点别扭。

  在场除了李泰之外,还有一个朝士国子祭酒卢诞。卢诞其实也是跟李泰他们一批投奔关西的,本来是担任高仲密的北豫州长史,先众人一步入关,并没有参与之后的邙山之战。

  卢诞出身范阳卢氏,本身经学义理造诣不俗,入朝之后便被皇帝元宝炬举作诸子师长。而之前李泰本就颇为忌讳与皇室产生什么密切关系与往来,故而也因此疏远、少作亲近,就算卢诞来拜访高仲密,他都避开不见。

  不过如今的他也已经是时局中重要人物,人情交际方面自然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谨小慎微,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和谁交往也都无伤大雅。所以今天虽有多位元魏宗室在堂,也都不作避讳。

  话说回来,关东世族诸家讲到学风浓厚,应该也是首推范阳卢氏。无论是西魏还是东魏,都有卢氏成员因经学礼义而见重。李泰他表哥卢柔虽然不以此长,但也以文辞著作见称。

  高仲密的婚事商讨的倒是很顺利,毕竟男女皆有此意,各自也不年轻,礼事上没有太多要求,赶紧搬到一起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瞧着高仲密满面红光又略带羞涩的模样,李泰也很为这位阿叔感到高兴。人生遭遇挫折并不可怕,关键还是要调整好心态继续走下去。等到再过两年听到高澄死讯,那还不得乐的鼻涕冒泡?怎样都好过郁郁而终。

  这件事情讨论完毕后,诸宾客们便各凭心意散开在庄园中游玩。

  李泰早瞧窗外一株火红的柿子树有点不顺眼,当即便起身行出廊外准备摘几个柿子带回家吃,毕竟在这里他喝了酒了,不尝尝这柿子味道又有点馋。

  他这里刚刚来到树下立定,广平王元赞便共几人行来,左右瞧瞧没有闲杂人等在附近,于是便笑语道:“此番河洛败绩,着实令人可惜。本来是西河公壮功开拓,却不想事情败于中山公手中。不乏时人窃议,宇文大行台此番调度用人有欠妥当了。譬如之前强以章武公出代河内公……”

  李泰听到这话,眉梢便是一颤,当即便笑语道:“两国交战,情势瞬息万变,任将用兵也并无一成即定之法。即便我仍留用,也难以克成人力所不及之功。大王没有临事细察,对我有超出常规的偏爱期待,实在让我愧不敢当!”

  听到李泰这么说,广平王等便又干笑几声,旋即又说道:“河洛情势反复不定,的确是让观者难见分明。但陇右久在国门之内,皆河内公志力善用所致。今者骤然托以新人,也不免让畿内人情颇不能安。西河公你近来可与河内公书信相传、论及此事?”

  李泰闻言后便又摇头道:“新从河南归国,戎甲尚残血腥,风沙噎人,未暇览视其他。大王等久处京畿,若有谋国正计不吝教我,我也乐于奉从。”

  几名元氏宗亲听到这话,神情更显尴尬,又打着哈哈干笑几句,然后便转身走向别处。

  李泰瞧这几人背影冷笑两声,这才跳起身来摘取枝上熟透的柿子。这特么不给摘光不解恨,这些元家人也不知咋想的,妈的连个衣带诏都拿不出,就想煽动老子和老丈人跟宇文家硬干?

  先更一章,待会儿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24章 颍川镇否

  2023-07-06

  长安城中闲居几日,待到大行台回归霸府,李泰便也同家人们离开了长安,返回华州。

  崔谦兄弟俩也同赴华州,等到李泰同霸府交涉请命完毕后便各自赴任,当然前提是得把这份荆州经略计划做好。

  眼下的华州城中气氛并不算好,尤其新成立的诸军军府都因之前河洛惨败而笼罩着一层阴霾,许多将士们都担心大行台或会继续用兵,一股恐战的情绪在诸军之间蔓延。

  不过李泰所在任的后军军府却是一个例外,河洛诸军败得多么惨烈,便映衬的他们战绩多么辉煌。此番跟随李泰出征众将士们,不独在战场上缴获了丰富可观的战利品,回到关西后也都各有官爵的升迁,一时间可谓是得意得很。

  这些军士们刀口上舔血、提着脑袋混日子,即便是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也都少有乖乖恪守中庸之道的,各自载货归营后,自然是一番痛快享受。

  李泰返回军府不久,便被诸将告知,如今他们后军兵城可是名声在外,牛羊经过此间都不敢继续向前。这段时间以来城池内外或烧烤或蒸煮,单单被消灭掉的牛羊便有几千头之多,腥膻血气散出数里,内内外外都透出一股恼人的暴发户气息。

  如果只是自己享受,虽然张扬一些但也就罢了,最要命是这些军士们还很有分享精神。

  他们多数都是关西各地征召而来的乡兵部曲,难免会有同乡亲友分在别处行伍,如今风光凯旋,周济亲友的同时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收获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却直接激发了其他军府军士们心中的不满,大家都是抛出一条命出来当兵作战,怎么彼此际遇差距如此悬殊?老子们辛辛苦苦服役操练、上阵杀敌,当然是没错的,错的得是那些庸劣无能的将官!

  所以许多军士干脆就来到后军军府和营地周边,想要投靠后军,最开始还是零零星星的,但近来势头渐有猛烈起来,上百人的队伍都偶有出现。

  营士逃散,诸军府督将们自是焦头烂额,一边约束部伍,一边来到后军军府控诉问责。

  如果这情况只是偶尔几桩,李穆等人也都不会放在心上,你们管不好各自营卒,还有脸到此问责?真是不知羞耻!

  可今这情况却成了一个普遍现象,几乎各个军府都有投奔而来,李穆等人自然也就不敢强硬对待那些入此问责之人,担心犯了众怒。

  李泰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有些傻眼,没想到人气太高也会招惹麻烦。诸军军务管理自有法度,他当然也不能放任下属们收留这些投靠而来的军士。

  如果这些人是投奔他自己,那倒是……那也不能收啊,虽然养得起,但老大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转头被自己给打包收作部曲了,总是有点说不过去。

  发生这样的情况除了后军在此番战事中战绩独秀、将士们因此待遇优厚之外,也在于霸府中军新编未久,这些府兵将士们还没有深刻认识到军令的严肃性,仍然带有几分豪强私曲和州郡乡团的散漫做派。

  归根到底,这件事责任还是在于李弼这个中军大都督!

  在共下属们一番讨论之后,李泰便做出如是总结,然后便着令长史陆腾将连日来诸军军府所作控诉指责整理成册,一并发往中军军府,并且附言为恐军士离散,如果李弼不尽快出面解决此事,他可要把这些来投军士们打包接收了!

  至于李弼要怎么解决,那就跟他无关了。如果李弼解决不了,他也不介意接替其人担任一下中军大都督。

  接下来,李泰自是巡城巡营,将之前随其东征的将士们召集起来一通训斥,你们就算再有钱也别烧包成这样,当着一群饿狼大块朵颐还他么吧唧嘴,简直就是找刺激!一副小人得志的卖弄样子,怎么追随我去创建更加辉煌的战绩!

  遭此一番训斥后,这些将士们总算也知道稍作收敛,起码再开餐时记得把炉灶给挪回自家院墙里。

  军府中积事处理一番,适逢崔谦也将荆州攻略拟写完毕,李泰在将之翻阅一番并同崔谦商讨略作修改之后,便带着这份攻略前往台府求见大行台,准备发力谋求这一份职事。

  台府直堂中,大行台宇文泰听到谒者进奏李泰请见,当即便着员将人引入进来。及至李泰登堂见礼,他便笑语道:“伯山来的正好,方欲召你论事。”

  说话间,他便让李泰暂且入席坐下,然后又让在堂属官将当下正做议论的事情向李泰简略讲述一番。

  李泰虽然撤军返回了关西,但河南的乱事却并没有收尾,诸方应对和行动仍在继续进行着。

  日前侯景从李泰口中得知西魏军队在河洛大败之后,当即便也不敢继续再于境中逗留,而是率领所部南去豫州。

  毕竟西魏还只是趁火打劫而被烫伤了手,他侯景才是东魏当下深恨不已的叛徒大敌,既然解决了别处的纷扰,下一步当然还是得集结兵力继续铲除他这个二五仔。所以侯景也不敢趁西魏兵力收缩而出尔反尔,北进抢夺之前出让给西魏的地盘。

  与此同时,南梁方面也是动作频频。不独之前派遣接应侯景的羊鸦仁部已经抵达悬瓠,成功与侯景会师。而南梁建康朝廷更是在八月初正式下达北伐诏令,以其宗室贞阳侯萧渊明、南康王萧会理统率诸军北伐。

  顺便还有一事,之前六月时李泰等诸军还在河洛之间驻守激战的时候,南梁便以鄱阳王萧范为征北将军,趁西魏荆州空虚之际率军进攻穰城。但因泉仲遵率部南去并联合荆州当地豪强聚众自守,萧范进攻无果之后便还镇合肥,而其官号也从征北将军改为安北将军。

  李泰在听完这些后,也不由得感慨萧菩萨这段时间真是燥得很啊,满腔雄心壮志想要发泄,各处用力唯恐一处落闲。

  至于东魏方面,则就比较平静,在收复了河阳三城并结束河洛战事之后便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主要还是为高欢发丧。

  不过外间虽然热闹,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败的西魏霸府却没有太大的关系,宇文泰即便是再有雄心也要受限于实力而不敢再有大图。毕竟李泰所见军府的军务混乱还只是其中一桩,诸如在长安时元魏宗室们蠢蠢欲动的表现也都是暗流隐患。

  如今摆在西魏面前的还是一个内部问题,那就是河南的王思政。

  侯景南去豫州,同南梁羊鸦仁所部人马会师,算是正式宣告投靠南梁,毁弃了之前投靠西魏的约定。王思政自然也不客气,以其所部人马分据侯景南去出让的地盘,所谓七州十二镇尽所为所有。

  从理论上来说,西魏此番干涉东魏内乱倒也不算全无收获,反倒因为王思政的勇于进取而成了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拓地之广可谓立治关西以来历次军事行动之翘楚。

  但理论上来说,西魏政权才是北魏的法统正朔呢。没有实力去支撑去实践的理论,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王思政虽然名义上占据了这么大的领地,但受困于实力,实际占有的仍然非常有限,仅仅凭着一些据点很难有效覆盖大片的领土。

  如今西魏霸府大军新败,也难及时给予王思政有效的支援。而且就算是派遣人马增援,王思政是否乐意接受还做两说。

  眼下堂中正在讨论的问题,正是有关王思政立镇何处的意见。原本在其他势力撤走之后,王思政是已经分据襄城,可是如今又将所部人马聚集于颍川,且正式向朝廷上书请求将其行台治所设立于颍川。

  “伯山你新从彼乡回归,对于河南形势想必也了解颇深,依你所见,太原公设治颍川之奏是否可行?”

  之前堂中论事尚无定计,宇文泰见李泰到来,便又向他发问道。

  (本章完)

第525章 阔取汉沔

  2023-07-06

  有关王思政是否应该设治颍川的问题,李泰也多有思考,甚至还曾直接向王思政发问类似的问题,但却并没有得到王思政的正面回应。

  后世有关于此也颇多论述,观点与视角各不相同,但到最后也都难免一声叹息。因为这件事突出的就是一个拧巴,很难通过清晰可见的逻辑去讲述清楚。

  宇文泰今向李泰询问王思政设治颍川是否可行,显然不只是在询问应不应该,而是有着更加深刻和丰富的意味。

  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角度而言,如果颍川是河南当之无愧的中心,完全无可取代,那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这个选择本身就是众望所归。

  可如果颍川的重要性完全达不到这种程度,那么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就有了立场和利益的区别。围绕于此的不再是讨论,而是争执、是博弈,最终达成怎样的结果与道理无关。

  站在西魏霸府的角度,显然是不希望王思政设治颍川。特别是在河洛新经一场大败,对于河南方向的经略更加不能维持太过激进的策略。

  如果设治于颍川,想要长期控制河南之地的话,第一统治效果不佳,第二统治成本激增。河南与关中之间受限于地理因素和当下的战略环境,完全不足以形成良性的互动与互补。

  比颍川更适合作为行台驻地的地方,时任淅州刺史的崔猷也已经提出来,那就是襄城。襄城地在颍川偏西南位置,沿北汝水北上可以直抵伊川、与河洛相连,西去可经鲁阳与荆州所在的南阳盆地沟通,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与几大战略区域都能不失交流。

  可是再怎么正确的建议,如果得不到执行,重复千遍万遍又有什么用?现在局面很明显是王思政一意孤行,就是要把行台治所设在颍川,而并不是其人不知该处何处。

  所以该不该设治颍川,本来就不是问题的核心。尤其李泰如今已经算是初步进入了霸府的决策层,而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将领和谋臣,所谓言出法随,他如果觉得王思政不应该这么做,那么可能就得出面负责让王思政按照霸府的决定去执行。

  但这一阶段的王思政,满心都是开疆拓土宏伟大计,心中的燥热可能就仅次于南梁的萧菩萨,连宇文泰的命令都敢公然违背、不加执行,这团火是那么好扑灭的?

  李泰觉得想要让王思政放弃他的秉持,估计得直接大军前往缴了他的械或许才有可能。而这显然是做不到的,那么也就只能默认王思政所坚持的这一结果。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第一是要将已经出现的矛盾争执掩饰过去,第二就是尽量降低王思政的冒进政策失败之后给西魏政权带来的负面影响。

  历史上宇文泰对这两点倒也完成的不错,答应了王思政设治颍川的请求,默认其已经半独立的地位。然后就是在王思政面对围攻的时候,并没有头脑发热的大军出援,从而将更多的力量葬送在颍川。

  或许有人会觉得宇文泰这样做不地道,但王思政做出这一选择的时候,应该要料想到这种情况。或者说问一问自己,颍川的战略价值有没有大到让他奋不顾身的去坚守顽抗?有没有大到让关西霸府不计代价的投入维持?

  李泰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需要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维度中,讲述一下自己对于颍川得失之与霸府统治和天下大势所造成影响的看法。

  他沉吟一番后才开口说道:“臣兵驻彼乡时,所见河南确有奉道趋义之士,但也不乏昧于道义、屈于贼势之人。其地在荒年久、非是短时,贼踪虽已荡尽,凶威仍未扫除,立治不易,教化更难。太原公或许有虑于此,不惜以身犯险、设治颍川,以其皎皎风骨感化彼乡荒废之人情……”

  宇文泰听到他这么说,意味不明的干笑两声,旋即便又说道:“这么说,在伯山看来,太原公设治颍川乃是有失周全的犯险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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