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98节

  但如今并不是了,李弼在进位大宗伯后便卸任中军大都督,甚至就连中军大都督府都直接撤除了,诸军府大都督则直接听命于大行台。

  虽然职权被剥夺,但李弼脸上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待人接物一如往常姿态,倒是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气度。

  如果私下里也是如此的话,那李弼倒是要比同样职权遭夺的独孤信要豁达一些,李泰他老丈人私底下可没少跟李泰吐槽这臭黑獭不当人。

  虽然自己明白是完全不可能,李泰也不想提前到站退休,但在见到李弼和宇文泰同出同入、齐头并进的情景后,还是不免有些眼热,心中很是畅想了一番。

  赵贵也重回高官行列,虽然没能在同一时间进位柱国,但是也加大司寇衔,较之往常倒是稍显谦和。之前在入皇城时,其仪仗还正好遇到李泰共众随从们,他主动着员避让到一侧,等到李泰入城之后才又行出,很有几分看开了的豁达。

  李泰也自知想要搞掉赵贵难度不小,起码宇文泰在世时很难。这家伙就是一个宇文泰统合群众的活招牌,能力不重要、态度很重要。而赵贵也已经认清楚他的定位,手握原始股,安心拿分红,实在没有必要同年轻人争强斗狠,诸如李泰这种后进哪怕成绩再耀眼,也是给他们这些老股东打工的。

  独孤信仍然被留在河阳、没有回朝,不过李泰估计也快了。等到侯景攻破建康台城,江汉大乱的时候,自己掌握东南军机,当然就得把他丈人给接回朝中来看着。

  年中一度性命垂危的皇帝元宝炬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也是明显可见病态憔悴,一如这同样岌岌可危的西魏国祚。

  新年大朝百官各自论绩有功者俱有加赏,李泰也因诸州考绩第一而被增加食邑五百户,还特么不如再来一瓶!

  朝会结束后禁中赐飨,皇帝打起精神来参加了一会儿,还特意向李泰问起一些他父亲的状况,在听李泰讲到他父亲多有隐逸之心而无进仕之意后,皇帝便又深为惋惜,交代宫使置备一份酒食赐给,然后便先退场回宫去了。

  相对于太子的毛毛躁躁,皇帝倒是沉稳得多,做起事情来也不会让人心生抵触反感。

  李泰带父亲接受了这一份赏赐后,见皇帝满脸病容,也不由得心生可怜。庙堂之龟不如曳尾涂中,满桌珍馐只能看不能吃,也实在是一个折磨。

  新年朝会结束之后,李泰也并没有即刻离开长安,趁着北巡日程未定的这一段空闲时间,他先安排一下父亲定居京中的事宜。

  富在深山有远亲,如今的李泰早已经不像初入关中时那样无依无靠,就连高仲密都因他势位渐壮而逐渐的同之前关东故人恢复了联系。

  陇西李氏在关西除了李泰一家和李礼成等人之外,还有故司徒李琰之的儿子李纲、李缋兄弟。他们兄弟主要在长安为官,李泰也只作一般亲戚相处,逢年过节着员稍作访问,彼此则不太亲近。

  不过李晓到来后,李纲兄弟便亲赴华州迎接,态度恭敬热情。毕竟之前对自己这个晚辈不好太过逢迎迁就,对于李晓这样一个堂兄则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当然是要把关系处的亲密有加。

  所以在得知李晓接下来的想法后,兄弟俩也都非常积极热情的帮忙造势宣传。

  李晓入京之时,前来出迎的时流同样众多,卢辩等名家大儒一个不少。当他们见到随行入京的那几十车书籍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的惊叹学入关西!

  所以李晓刚一入京便清名盛传,对于世族名门而言,这样的学术盛名无疑又比李泰这个土豪军阀清高的多,所以每日造访者也是络绎不绝。

  原本李泰还觉得自己得多用心一下,安排父亲在长安的生活和工作问题,结果却发现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这些时流们凑在一起,直接推举选拔出一支编撰队伍,用以整理修编他父亲带来长安的那几千卷藏书,由他父亲和早已经在关西时誉甚著的卢辩领衔,得预其中者无不都是清誉有加的一时之选。

  而且其中不乏担任朝廷和台府官职的,也都踊跃加入进来义务劳动,诸如宇文泰所委任的尚书唐瑾,为了能够留在长安参与编修,甚至上书请辞台府职事。毕竟台府职事只是一时的势位,这种共襄学术盛事的经历却足以传扬后世。

  李泰在关西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敢夸言在对人才的吸引力上能够超过霸府,却不想他父亲在初入关中后便轻易达成了,可见文化的魅力之大。

  当然,文化从来也不是脱离其他独立存在的,言及剑及、理至兵至,这样的文化才真正具有统治力。至于南梁那种百官众将戎装谈玄,那就属于自己把自己玩残了。

  别的不说,如果他们一家在关中一名不文,这些藏书估计都不能平安运到长安来,更不要说吸引、组织时流进行修编。

  有了群众助兴,龙首原上的书庐学馆很快便得以开张,京中时流皆来入贺,并且争相要将自家子弟给送入学馆进学受业,甚至包括一些华州的镇兵军头也想将儿子们送入进来。

  单单李泰所收到的请托便有十多起,这还是一些身份资历不够直接递话到他这里来的情况,李泰皆以不干涉学馆日常运作为理由给拒绝了。

  如果这学馆刚刚建立起来就不加审辨的大肆招收学生,难免就会乌烟瘴气、难于管理,更谈不上学风的营造,所以最开始肯定是要宁缺毋滥,李泰也仅仅只是将李雅和柳昂两个小子给转到了这里来,别的便未再加塞。

  但他主动网开一面,李雅这个小子竟然不乐意,只是缠着李泰连连央求:“我在庄上受学已经好多年,庄主难道还不知我是怎样的禀赋材料?如果真有学术治经的智慧,哪至于到如今仍是一个废物!

  之前达摩阿兄他居礼,我不忍弃下柳昂这小童,所以耐心留在庄上,但今柳昂新有了寄处,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应当跟随庄主披甲从戎!庄主教我几年不见起色,若还不肯引我从军,怎么对得住我阿耶当年的托付?”

  李泰听他说的振振有词,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这小子都自认是废物了,底线放的太低反而无从再打击了。

  不过这小子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在庄上几年受学下来是怎样一块料的确是能看分明,若再留在龙首原学馆的确是浪费时间,但要从戎仍嫌太小,李泰便着员请示一下李穆,若其也不心疼这儿子,那他就带在身边历练折腾。

  因为新开的学馆受到群众追捧,李泰在京中反而有些受冷落。他正打算去丈人家接回归省的娘子,一路郊游回华州,却不想广陵王元欣又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入堂之后,广陵王直将厚厚一叠文书甩在了案上,并对李泰说道:“选一个吧!”

  “大王要我选什么?”

  李泰见状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广陵王询问道。

  “凡是在京宗人各家适龄女子,我一概着员抄录在此。你家十四郎岁龄渐壮,难道不应该选配新妇?当年你身边乏甚亲长看顾,早早同人定缘。但今你父既归,我家女子也足可匹配,选定之后,即刻入礼!”

  听到广陵王这么说,李泰又有些哑然,片刻后才又说道:“正如大王所言,我父正在京中,十四郎也已经是知事之年,我只等助事而已,哪敢越执父权!”

  “也是这个道理!”

  广陵王听到这话后便将这些记载着宗家女子的名簿给收拾起来,一阵风似的离开此间直向龙首原上而去。看样子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先来跟李泰表态一下总要塞一个元氏女到他们家。

  (本章完)

第589章 青袍白马

  2023-08-09

  太清二年的腊月除夕,本是阖家团圆、欢度年节的时刻,但是如今的建康城却是兵荒马乱、恍如鬼域。

  秦淮河两岸多有寺观,往日里香火鼎盛、信众云集,但今却成了各路人马驻扎的军营。北岸乃是侯景叛军,数众有几万人之多,南岸则是南梁各方奔援而来的人马,双方隔着秦淮河各自树栅、遥向对峙。

  一整个白天,双方人马都各自克制,没有展开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到了傍晚时分,各自营禁便有些放宽,偶有人员行走诸营之间。

  一名身着青色戎装、手提长柯斧的高瘦营卒往大桁北大营走去,凡其途径之处,其他营卒们望向此人皆投来羡慕敬畏的眼神。

  侯景叛军源流众多,既有从淮南征召拉拢的乡勇力士,也有沿途俘获、收编的俘虏降人,到了建康城后更是掳掠士民百姓、并且大释官私奴婢,使得从者云集,聚众巨万。

  这么多乱卒各自不知所属、其将帅们也无从分辨约束,但很快群众们便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从衣着和武器上进行分辨众徒卒在乱军中的地位高低。

  大同旧年江南便有歌谣唱“青袍白马寿阳来”,侯景前向朝廷乞锦,朝廷则给以青布,于是便为将士造衣应此旧谣,所以军中得着青袍者,多半便是自寿阳便跟随作乱的叛军老卒。

  侯景军势短期内扩张至斯,也没有更多的甲仗军械赐给众军卒。所以诸营军士所配军械也有着一个明显的代差,最精锐最核心的部伍自然是武装最为精良,其他的乌合之众则就连短刃铁器都未必有。

  这名高瘦营卒着青袍、持长斧,一望可知必是叛军精锐。事实也确实如此,这营卒便是早前于淮南韩氏陂被寿阳乱卒就乡抓捕胁从的韩劭。

  那日为了掩护潜藏在苇荡中的弟弟韩勰,韩劭主动现身被捕,因其高大勇壮而被收编入军,一路追随叛军南来,到如今已经是侯景部将支伯仁麾下一名队主营将。

  因有这一身行头震慑诸众,韩劭得以畅行诸营,他很快沿秦淮河北岸到达了朱雀大桁附近的营地。此间乃是叛军中军所在,多有精兵驻扎,辎重物资也都存放在这里。

  大营外聚集着许多的京中难民,营地周围还抛扔着许多的尸首,这些难民聚集在营地周围号哭不已、驱之不散。

  他们并不是被乱军驱赶到此的,乱军早在十月入城并且快速控制全城,分兵据守畿内各处要害之地,而且已经将台城团团包围起来。凡所收捕俘获到的士民男女们也全都安置在台城周边,修筑土山用以进攻台城,其中老弱伤死之众直接便被夯进了土山里,连尸体都见不到。

  至于大桁北岸的这些民众及尸体,则是原本藏匿各处的城中居民听闻各路援军毕至、蜂拥而出准备迎接各路勤王之师,结果援军过了大桁之后非但没有直击叛军、反而纵兵抢掠这些出迎的京中百姓,杀伤众多。

  反倒是侯景所部闻讯赶来,将诸方援军暂且吓退到秦淮河以南,双方才又隔河对峙起来。

  因是除夕岁终,为了奖酬连日奋战的将士,侯景着令诸军功士今夜可以入营领取酒食犒赏,韩劭便是为此而来。

  他在之前大军初入建康、进攻东府城的战斗中得立先登之功,乱军之中自然是没有完善的录功程序,只以东府城中所缴获的官印加印在布帛上分给诸功士以作凭证,今天便可以用来领取酒食。

  此时存放物资的后营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功士,虽然每人只给两升浊酒、三斤肉脯,但在已经战乱两个多月之久的建康城中,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赏赐了。

  凡所前来领赏的功士们,皆是叛军之中穷凶极恶之辈,负责发放赏物的营卒也不敢怠慢,验明凭证之后即刻发给物资,速度倒也极快,很快便就轮到了韩劭。

  然而当韩劭将他的东府城功凭递上之后,两名营卒验看一番然后便摆手说道:“官家有令,你等东府城战卒不能拱护太子周全,以至于太子丧命大桁,凡所东府城得功一概不赏!”

  这营卒所言官家自非建康台城中的梁帝萧衍,而是作为侯景内应、接应叛军入城的临贺王萧正德。萧正德在侯景叛军入城之后,便在叛军的拥戴下急不可耐的登基为帝,并以其世子萧见理为皇太子。

  东府城乃是城中守戍要地,位置重要性仅次于台城等寥寥几处,并且还存放着大量的物资给养,因此侯景便着令这位皇太子萧见理与其部将仪同卢晖略驻守东府城。

  萧正德为了共同的大业可谓热心至极,倾尽家财以助军资、犒赏功士。新晋皇太子萧见理大概见到家财散尽而心痛不已,再加上本身性情便轻躁有加、狂悖不法,镇守东府城之际还忙里偷闲的率领盗匪们在大桁附近抄掠打劫、估计是想贴补日渐亏空的家用,结果便被流矢射死。

  此事当时在乱军之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哪怕是乱军中的小卒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大家都手提脑袋跟着至尊和侯王搞造反窃国的大业,这位太子殿下去大桁抢那仨瓜俩枣却连命都搭上,究竟是图的啥?

  “睁开狗眼仔细瞧瞧,老子乃是支伯仁支将军麾下,不是那狗太子门卒!以此见罪,克扣赏物,欺我斧刃不利?”

  韩劭本身在乡里便是强横性情,被乱军裹挟后很快便也适应了乱军中的生存法则,听到这话后直接挥起手中长柯斧斩透一块木板。

  前后排队领赏的功士们见状后也都纷纷拍掌喝彩助威,他们虽然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也都觉得各自拿性命拼来的功勋哪能因那萧家狗太子连累便作废。

  负责发放赏物的营卒见状后也都惊得脸色煞白,再也顾不上所谓的至尊圣旨,直接将韩劭的赏物发放给他,甚至还多加了一点。

  领取到赏物后,韩劭便退出了此间营地,然后便沿着秦淮河北岸栅栏一路打听寻找,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总算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一座内外约有千人的营地。

  “敢问营中将主是否淮南郭正买郭将军?某亦淮南人士,久闻郭将军大名,正当年节思念乡亲,适逢侯王赏赐酒食,持来奉献拜见将军!”

  韩劭提着手中酒食在守营的营卒面前晃了晃,一脸笑容的说道。

  营卒见状后也不敢怠慢,连忙入营禀告,过了一会儿便就将韩劭引入了营帐中。

  营将郭正买坐在帐中主位,身边还侍立着一名侯王日前所赐东宫宫女正小心翼翼为之斟酒,抬眼见到提着酒肉走进来的韩劭便笑语道:“瞧着确是一个勇卒,你家乡里何处?今在哪位将军麾下?既知我名,何不早投?”

  郭正买乃是淮南当地土豪大贾,早在寿阳便率领部曲投效侯景,见到韩劭体态勇壮且还有功在身,心中顿时也生爱才之意,便想将之召入麾下。

  韩劭将前所领受的赐物跪献给郭正买,并恭敬回答郭正买的问话,也表示愿意投靠郭正买以继续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郭正买闻言后便也笑起来,着令一名部曲将在帐内与韩劭角力较量一番,见到韩劭连败数名自己帐下勇士,不免更加爱重其人,将之留在帐内赐酒共饮。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秦淮河上也飘起了雾气,有令卒入营传达侯王命令,道是南岸梁军有大规模调度迹象,让诸营小心戒备,提防梁人斫营夜斗。

  郭正买闻言后不免暗道晦气,但对侯王命令也不敢不遵,当即便下令停止了帐内的宴饮。而正在席中极力逢迎其人的韩劭在听到这话后,便也不由得暗道可惜。

  帐内诸员各自散去,韩劭作为一个新投之人,被郭正买任命为率领新附之卒的队主,但今已经夜深,须得明日再指授部众,此夜便先共其部曲别帐休息。

  韩劭虽然新来,但也凭其勇壮豪爽颇得群众好感,待入别帐后,同帐五六人还在兴致勃勃议论淮南乡事。韩劭状似随口问道:“郭将军虽是乡里豪士,但旧年在乡也未有如此壮势,怎么投效侯王后便这样势大?”

  “那自然是有法门的……”

  几人听到这话也不疑有他,便讲起郭正买率部在淮南乡里劫掠聚众的事情,而韩劭仍自微笑道:“这当中是否还有一个名为下丰庄的村落?”

  “哪记得那么……”

  一名营卒已经暗觉不妥,话还没有讲完,韩劭却已经虎扑上前,手持短刀直刺其人胸膛,旁边一人感觉疾风骤起,转头便疾呼道:“韩二要作什么……”

  然而他也没能幸免,直被划破了咽喉。几员本就醉意朦胧,韩劭又是有备而来、骤起发难,兔起鹘落之间连杀帐内五人,竟还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阿姊,仇人寻见了!你不要着急,今夜便将那正主送去黄泉!”

  他弯腰将几人抛入毡上,并抓起泥土覆盖住他们的伤口以掩饰血腥味,自己出帐让夜风将身上血腥气息吹散,然后才以迷路为由继续往郭正买的宿帐行去。

  然而正在这时候郭正买披甲行出,因为敌军向大桁逼近不得不将警戒升级,见韩劭行来便着令他跟随在自己的亲兵后方一起往雾气更浓的营外行去。

  此夜的大桁南北注定平静不了,在表兄韦粲的强力推举之下,柳仲礼终于得以担任入援诸军的总盟主,获得了名义上号令诸军的权力。

  但柳仲礼也深知想要让诸军真正敬畏服从,还是需要有足够辉煌亮眼的功事。之前邵陵王萧纶引军败走,裴之高等淮南人马则与鄱阳王萧范勾连密切。另有其他宗室、镇将各有矛盾,整个联军内部人事复杂至极。

  到目前为止抵达畿内周边诸军当中,可以说只有柳仲礼与韦粲他们作为太子嫡系心腹,才是真正的急于解救建康之危,其他的几路人马则就对两宫安危没有那么在意,甚至还有可能暗自期待侯景乱军能够带走两宫。

  “建康之危能否解除,在此一战!”

  入夜后,柳仲礼从新亭直访韦粲大营,告知表兄自己的作战计划,他自己将移营大桁,在正面与侯景进行交战,希望韦粲能够进军青塘,切断石头城与建康的道路,并且从侧方威胁敌军的桁北大营。

  如今诸军皆驻扎秦淮河南,裴之高等部甚至还远在江中,韦粲自知此去青塘便是深入敌内,一着不慎策应不及便有可能陷入敌军重围之中,但在柳仲礼的力劝之下,再加上他也急于解救东宫,于是便答应下来准备冒险一试。

  夜中雾气更大,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船头悬挂的渔火船灯都被雾气压缩成一团不显眼的光斑。

  这样的情况自然加剧了行军的困难,既要避免被敌军斥候发现,又要确保及时赶到青塘并且将营地扎筑起来,韦粲一行可谓是辛苦有加。

  突然夜色中传来杂乱的金铁交鸣声,韦粲命人入前探望,才发现前方河湾溪塘里存在着一个敌方不甚起眼的哨望点,十几具敌卒尸首被屠戮在哨点周边,一名浑身浴血的兵士正吃力的将战刀从一个将领尸体上抽出,而这兵士本身也是腹背受创,伤重垂危。

  “此间乱卒莫非尽是壮士所屠?”

  韦粲入前打量战况,不由得对那重伤摇摇欲坠之人肃然起敬,便又说道:“某等勤王师旅夜行击贼,请问壮士贵姓?肯否附义同行?”

  “萧家老公,纵恶养贼,使我亲人俱遭屠杀。我杀贼报仇、死而无憾,但绝不再为梁家使力!什么勤王之师,与贼师无异的豺狼野狗罢了,宁死涂中,不与同行!”

  韩劭终于手刃仇人,憋在胸膛一口气便是一泄,听到韦粲此言,口中不由得便冷笑连连。

  韦粲听到韩劭此言,神情不由得一黯,但见此人已是伤重垂死,便也未再计较其人失礼冒犯,着令随从留下一些治疗刀创止血的药物,并将此人挪到更加偏僻位置安置起来,自己则继续行军。

  韩劭本是报着必死之心,却没想到还有这一番际遇,伤痛将欲昏厥之际,咬牙沉声向韦粲随从发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何姓氏?来日不死,我必报此恩。”

  那随员闻言后便笑道:“我主公乃是京兆韦氏韦开府嫡传永昌侯,你这亡命之徒若能侥幸不死,便藏匿偷生吧,倒也不须你来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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