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18节

  李虎等人去后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便返回来,只是各自神情都有些不妥,宇文泰见状后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难道太子仍然……”

  尉迟迥摇了摇头,继而便禀告道:“太子殿下召见陇西公后便赐给东宫符令,准许末将前往东宫抓捕罪徒王明远。但王明远见到末将行入之后,当即便提刀自戕,末将未及阻止。”

  “狗贼倒是见机得早,犯此罪恶,即便受执归案,活罪难免,死罪必也难逃!”

  侯莫陈崇听到这话后便冷笑一声,并没有再深想其他。

  但宇文泰闻言后心中却颇感不妥,但一时间也不暇细想其他,眼见天色已晚,也不好将几位柱国彻夜留此,于是便分遣府员们护送几位柱国各自归邸。

  离开丞相府后,独孤信便邀请李虎同行,途中便忍不住询问道:“文彬兄觉不觉此事有些蹊跷?那王明远既然存此死志,又何必投赴东宫求庇?”

  李虎闻言后便叹息道:“此事东宫言亦不详,但希望最好是能够尽快了结。东贼父子接连遭受天谴、横死不寿,而南梁又被侯景搅乱不安,李伯山等战功辉煌,可谓是天意厚我大魏,若是因此滋乱于内而错过兴复良机,我等皆有亏此身所享的荣爵名位啊!”

  “文彬兄此意甚佳,如今国中协和维稳诚是第一要务,贸然兴起争执实在不是好事。王明远虽然罪有应得,但若深究内情,逼其身赴死境者恐怕也不是本性凶顽,而是事出有因。但无论其情是否可悯,将东宫牵连事中都是不智之举啊!”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也点头附和道,旋即又自嘲一笑道:“但今我能侧身事外,也要多谢大行台人事布置。否则畿内发生这样险恶之事,大司马能辞其咎?”

  “讲到这一点,庆幸者又岂止如愿一人?我若不是早早卸此城防之任,今又岂能得闲归邸?”

  听到独孤信的自嘲声,李虎也不由得叹息道。

  自从担任柱国后,他们便被高位荣养起来,原本手中的职事权力尽皆交付下佐,而那些下佐又全都是台府使派,至于他们各自真正的亲信,也都被闲置起来。

  两人各自感慨一番,待到行出皇城之后便拱手告别,各自归家去了。

  第二天清晨,李泰便来到了独孤信府上,准备打听一下他是怎么进行操作的。

  独孤信顶着一对黑眼圈在堂中接见李泰,身上还弥漫着一些酒气,简短的将昨天所发生的凶案事情讲述一番,并没有刻意点明他在暗里是怎么进行的推波助澜。

  李泰对此也没有多问,他来关西才多长时间便已经布置了许多的人事暗手,更不要说混了许多年的独孤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技巧和秘密,问的多了不免就让人讨厌。

  不过对于独孤信采取这样的手段,李泰还是颇感意外的,原本他还以为应该得是更加柔和一些的群臣谏阻或者煽动舆情。

  当然如果动作这么大,需要动员这么多人,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暴露出自己的存在。而今这种方式虽然有些过激,但若非李泰明知是他丈人所为,只凭着表面上这些线索也不会想到此事会与独孤信有什么牵连。

  在略作沉吟后,他便又意识到独孤信选择这一方式的另一个原因,于是便又说道:“如今畿内发生这样耸人听闻的罪案,可见城防宿卫的失职!就连天子所居都如此不安,更何况诸方城邑!丈人当此显职,对此也不应该袖手旁观啊!”

  “你专心东南事务即可,畿内事不必分心过问。”

  听到李泰这么快便领会到他这一意图,独孤信心中也不免感慨这个女婿思维敏捷,他如今也正值壮年,又怎么会甘心就此荣退赋闲,谋划此计时心中当然也有想要借此染指畿内城防宿卫的想法,并且昨晚特意向李虎稍作试探。

  但是李虎的反应却是让他颇感失望,其人似乎已经是安于当下现状,没有了再作进取的想法。所以独孤信回家之后又饮了一会儿闷酒,才有些不甘心的入睡。

  能够跟李虎一起争取一部分长安城防宿卫权力,对独孤信而言当然是最好的。虽然说凭李泰如今的声势和人事威望,若是旗帜鲜明的表态支持独孤信,可能会比李虎更加有效。但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东南局面的安排。

  独孤信虽然不甘寂寞,但也不想因为自己想要发挥余热的心情去影响到明显前程更加远大的李泰。

第629章 虽死犹荣

  2023-09-04

  对大多数人而言,死亡就意味着人生的终结。但对有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新的开始。

  王明远出身京兆名族,父亲也称得上是一代名臣。但相对而言,他自己则就要平庸得多,人到中年乏甚可称,无论功勋还是名位全都无所表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人生也就大概如此碌碌无为下去,等到老死那一刻,除了亲友流涕,不会给世道带来任何的影响和触动。

  但身在乱世之中,每天都有新的动荡、新的变革,想要平凡庸碌的过完这一生,对许多人来说也只是一个奢想。甚至当大限来临时,能够选择自己的死法都是比较幸运的事情。

  由于王明远是在东宫自杀,他的死也变得不平凡起来。仅仅经过了一夜的时间,这一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甚至就连闾里百姓都有耳闻王明远的临终遗言:但守乡里寸土,何惜七尺此身!

  这个世道之中,英雄人物有很多种类,但最能引起乡里百姓们感情共鸣的,无疑是那些为了守卫乡土利益而与恶势力斗争、甚至甘心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人!

  所以这一夜,整个长安城中的士民都重新认识了王明远其人,关西儿郎的筋骨与豪情也被深深撼动。到了第二天,不同阶层的人也在用各自的方式来回应王明远为了守卫乡土利益不惜捐躯赴死的义举。

  长安城并没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城墙也不乏破损缺口可供人畜通行。所以在黎明时分便不乏群众络绎不绝的出城,道逢夜行人,偶或发声喝问,得知所去目的地相同,于是便结伴同行,奔赴王明远霸城乡里。

  这些群众们队伍规模越聚越大,同时也将相关的消息往乡里进行传播,这也激发了乡里百姓们的向义之心,于是便也都自发的聚集跟随。

  阎庆昨天便率领人马入乡控制住了王明远的族属家人,但因未得大行台进一步的指令,只能暂时将王明远的族人们限制在乡里王氏大宅中不使外出。

  清晨时分,王氏大宅外便陆续有乡人聚集过来围观。对此阎庆也未以为意,此家乃是乡里望族,但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也都吸引乡徒瞩目,只当这些人只是单纯凑过来看热闹的。

  可是渐渐的,随着大宅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阎庆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虽然说霸城县乃是近畿郊县,乡里人口稠密,但动辄数千上万人的聚结也绝不会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

  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不再留此等待大行台的指令,而是先将王明远的直系亲属们带回长安。然而他不动还好,一俟命人将王明远妻儿引出宅院,周遭原本还在远观的群众们顿时凑近过来,同时神情激动的呼喊道:“还我王使君、还我王使君!”

  阎庆眼见群众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内也是一惊,此时周围所聚集的乡徒民众已经远超他所率至此的人马数倍,为免进一步刺激民众而爆发骚乱民变,阎庆只能再将王明远妻儿送回宅中,与此同时派遣轻骑快马返回长安奏告此间情况并作请示。

  但这会儿的皇城丞相府中同样不清净,气氛较之霸城乡里还要更加的微妙危险。

  杨宽不情不愿的出门上车,来到皇城中丞相府外时便发现他已经是来的比较迟的人,前方已经有十多名乡籍关中的朝士们于此排队等候大行台的召见。

  这些人见到杨宽的到来,各自也都精神一振,关中本乡并不以人物繁盛著称,杨宽久仕河洛、后随孝武入关,如今也被这些关陇士人引作同党而自壮声势。

  于是他们便纷纷退避一侧,将杨宽从队尾礼让到了排头处。杨宽见状后心内自觉一苦,他本就不想深涉此事之中,但如果不露面的话难免会人望大损,在户中子弟们的劝告下勉强凑来看个热闹,却不想直接被群众们推为头目。

  他这里刚刚在丞相府门前立定,便见到行台尚书苏亮正从府内行出。

  苏亮脸色凝重,眉头紧皱着低头疾行,走到近处才注意到杨宽等众人,便停下来稍作抱拳见礼。

  “苏尚书可闻王家子事?”

  杨宽见苏亮神情如此,便小声发问道。

  苏亮闻言后便轻叹一声而后便点点头,望着杨宽并其身后众人说道:“王明远罪证确凿,狂悖不法且畏罪自杀,实在没有可为怜悯之处。诸位如果是为此来告扰大行台,便请各自归去罢。大行台已经开恩表态只究王氏一户,余者悉不过问。我等若再恃众私而逼国法,只会让事态更不可控。”

  杨宽本来不欲搀和这趟浑水,闻言后便也要转身劝告众人。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声,在场便有一人正色说道:“苏尚书此番言论之于王臣,可谓公正得体。但乡义人情,岂可据此一言抹杀?今日某等可以喑声自处,但来日事及吾乡,又有谁为余鸣!”

  众人听到苏亮那番话后,原本各自已经萌生退意,可在听到此言之后,摇摆的心顿时又坚定起来,有的发声附和,有的虽然默不作声,但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杨宽见状后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苏尚书明鉴,我等岂敢恃众拒命,但乡情也不可不顾。本就草野之士,见重于乡里而简拔于朝堂,居此荣位,若使上命不能下达、众声难为天听,可谓上下皆负。”

  苏亮今早匆匆入府,也是劝说大行台希望能够对王明远从轻惩处,但却遭到盛怒的大行台一通训斥。发声劝告众人,也是希望不要把局面搞得太僵。

  但见群众仍然如此固执,他也有些无可奈何。杨宽所言其实也道出了他们这些朝士的无奈,国家的政令未必尽能符合乡土利益,如果他们代表朝廷和台府一味压迫乡人无疑会乡声大损,可若一味的袒护乡里而罔顾朝纲,极端的便是王明远这种下场。

  不说苏亮等人心内的纠结,大行台宇文泰这会儿也颇感焦头烂额。本来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渐有难以收场的趋势。

  区区的乡情众愿,自然不足以让宇文泰如此为难。蚁民之声向来是最不值得关注的,纵然一时舆情激荡,但只要错过峰口再稍作引导,朝三暮四也是惯常。

  真正让他感到头疼的,是王明远死在东宫让整件事情的敏感度拉升数倍。虽然东宫与此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对许多不明内情的人而言,乍一听闻此事难免就会错以为这是台府逼迫东宫的结果。

  所以眼下这些急于为王明远发声之人,他们究竟是基于乡情而仗义发声,还是要借此向东宫传达什么心声讯息,都是难以判断的。

  昨夜宇文泰紧急召集诸位柱国共同商讨此事,一方面是借众柱国的态度让太子心生忌惮、不要再任性妄为,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众柱国各自的想法。

  结果除了侯莫陈崇表达了对镇人逐渐务虚、汉儿渐掌兵权的不满之外,其他人的态度都还正常。包括宇文泰最为提防的独孤信,这一次的表现也正常的无可挑剔,没有借机生事,这也让宇文泰颇感欣慰。

  只要上层情势不乱,那么下层再怎么喧闹也不足为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东宫摘取出来,不要继续给人以混淆视听、扩大事态的机会。

  杨宽在府前的话很快便也传到宇文泰耳中,于是他便将杨宽召入府中,不顾其人谦辞而将审判王明远此案的任务交付给杨宽,并让他尽快拿出一个定论来以示大众。

  杨宽迫于无奈,也只能接下这个任务,在经过一番严查细审后,最终公布王明远的罪状乃是非直宿之将而夜犯宫禁、见捕心惊、自戕而亡。至于说其人派遣家奴袭杀汉中豪酋并辱打京兆尹一事,罪状中干脆提都没提。

  夜犯宫禁虽然也是大罪,但只要不涉谋逆,倒也不会牵连妻儿。而大行台当然也不希望这样一个乡里强徒被当做乡义壮士,倍受乡里拥戴。同时王明远是因冒犯宫禁而死,更不会与东宫有什么深刻的牵连。

  随着王明远罪状被公布出来,尽管朝中仍然不乏嘘声,但也都没有什么理由群体性的向大行台进言。至于说促使王明远犯险用强、以致身死的汉中移民计划,则就压根提都没提。

  当然台府倒也并不是完全的无作妥协,来年正式公布汉中移民计划时,关内接受汉中移民的郡县名单中并无霸城县。并且对于其他类似的移民计划,台府也都保持极为谨慎的态度,有府员进奏循汉中之例而迁徙汉东之民时,还未进议程便被大行台直接否决了。

  此事余波仍有,王明远虽然去世,但却在乡里赢得巨大声望,其子王寿才只十岁出头,竟受乡人拥戴推为县令。台府当然没有通过这一任命,但却加任王明远兄子王述为当郡乡团都督,并由大行台赐姓宇文氏。

  李泰作为一个旁观者,当见到世上又多了一个宇文述之后,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朝野间的一通折腾,最终还是让宇文泰摘了果子,但却没想到这宇文述转头便来自家拜访。

第630章 风水轮回

  2023-09-05

  “门下王述,拜见太原公。”

  王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模样谈不上俊美清秀,胜在朝气蓬勃,入门之后便以门生之礼向李泰作拜:“久闻太原公威名,今始入拜,得睹雄姿,更胜闻名!”

  李泰听到这话,自是颇感诧异,忙不迭避席而起不受此礼,并且忍不住发问道:“王郎何出此言?令祖王忠公时誉我亦久仰,只可惜入关之时,忠公业已辞世,缘悭一面,让人遗憾啊!”

  李泰大统九年邙山之战后才进入关中,王罴却在大统七年便已经去世,谥号为忠,所以对王罴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在他记忆中,自他入关以来同京兆王氏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互动和关系,反而之前因为门生毛世坚的缘故还受到过京兆王氏族人的刁难。如今这王述入门便以门下自居,自然是让李泰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少年王述听到这话后连忙自怀中掏出一帖递上前来,并又欠身说道:“是门下唐突了,请太原公验见此物即知。门下乃是龙原学馆在馆听教进学的生徒,年初便已入馆,至今才登门拜见,还请太原公见谅。”

  听到这话后,李泰才有些了然,感情彼此间是有这一层渊源。他接过那代表学馆生徒身份的生徒帖略作翻看,便发现这王述年初二月便已经入馆进学,算是学馆中最早一批的学徒。

  这倒也并不让人意外,京兆王氏本就畿内大族,龙原学馆所在霸城县即其乡里所在,乡土间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也感知敏锐。眼见龙原学馆声名鹊起,提前安排自家子弟入学也并非难事。

  这生徒帖中还记录了王述的入学履历,他进入学馆后先后在经史文学六艺等诸馆学习,多项成绩也都属优等。龙原学馆大半年的学习自然难以直接将人培养成为一个全才,这王述有此成绩估计主要还是家学优良的缘故。

  但其实单凭这一点,倒也不足以确定这种宗主门下的关系。毕竟龙原学馆如今在学生徒已经数量不少,而且就连宇文泰之子宇文毓和几名皇子以及宗室子弟都在读,李泰当然也不可能借此便将这些人也都当作他的门生对待。

  所以关键还是要看双方是不是愿意缔结或认可这一层关系,就拿宇文泰的赐姓来说,有的人以此为荣,有的人却不以为然,只是表面上不得不生受下来。

  这王述本得赐姓宇文氏,在登门求见的名贴上具名也是宇文述,只是在同李泰交流的时候却仍然自称本名,可见内心里并不觉得宇文氏要比自家姓氏更珍贵,只是迫于权势无从拒绝罢了。

  李泰还记得旧时那京兆王氏子弟对待自己是很不客气,但今这王罴之孙却以门生之礼来拜见自己。这固然是因为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势位崇高,但想来这王述应该也是自有所图。,或许便与京兆王氏如今所遭遇的一番人事波折有关。

  对此李泰也是颇感心虚的,他自知这件事背后是有他丈人操作推动的缘故,只是不知这些王氏族人们清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同这王述交谈的时候,他也只是询问对方在学馆的学习和生活如何,言语并不涉及之前那一件事。

  终究还是这王述自己按捺不住,在回答了李泰几个问题之后,便忍不住的开口说道:“门下不才,前因台府赏识、乡人推举,得授当郡都督以领乡兵。但今关内民生井然有序、鲜少兵事扰人,非是丈夫逐功良处。但太原公所镇东南荆州,却是风云际会,令人向往。门下恳请能够追从太原公南下扩疆建功!”

  李泰听到这话,大约明白了王述的心思。王明远一事估计让这些王氏族人们心有余悸,也明白大行台赐姓并非单纯的荣宠赏识。王罴父子三人俱亡,家门中如今也并没有一个门面担当。与其再继续呆在这水深浪大的京畿之内遭受风吹浪打,的确是不如转去其他地方寻找上进的可能和机会。

  而今王朝四边机会最大莫过于李泰所镇守的东南战区,而且李泰也是如今国中大佬一级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投靠他自然又要比投靠其他人机会多得多。

  若是换了其他人,李泰也很乐意接纳这种自带部曲的关陇强族子弟。这样的人物在他麾下效力,就算他并不长时间的留在关中,但仍然能够保证他在关中的影响力。

  但是由于王氏家中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李泰一时间倒是不好直接答应对方,倒也并没有当下便把话说死,而是回答道:“王郎有此壮志,着实可嘉。我于事中先行几步,也非常乐意导引国中少壮踏足功途。

  但今东南方面的人事非我一人所专,之后还要入府与大行台仔细商讨。王郎所请我便先记在心里,稍后事有眉目、无论成否,一定尽快遣员告知。”

  王述听到这话后,便又连连道谢,然后才起身告辞。

  对于王述前来表态投靠,李泰还是比较上心的。从其所具生徒帖来看,此子文史俱佳、兼精骑射,并非名门纨绔之流,可谓是文武双全。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那就是王罴在世时多掌大州并督统军事,所以门下也蓄养了一批精兵悍卒。如今其人虽已去世,但这些部曲家兵却流传了下来。宇文泰之所以赐姓其家、纳为同宗,除了平息了结之前的人事纠纷之外,估计也有想要籍此收编王氏部曲老卒的意图。

  不过在正式答应对方之前,李泰还是得先问一下丈人的意见。如果独孤信在之前的事件中手段太下作狠毒、形象太不光彩,那李泰也得衡量一下事件曝光之后的影响。

  所以在王述离开之后,李泰便也推开了其他的拜访,直往丈人家而去。

  当独孤信听完李泰自述来意之后,顿时便笑逐颜开,拍着他的肩膀便笑语道:“伯山越来越有少壮领袖的风采,这些名门少徒本就心气极高,世道内能引之效从者实在不多,今却直趋庭前以待简拔,若不笑纳收留,恐失人望啊!”

  “但是之前王明远死……”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又说出了自己所顾虑的一点。

  “王明远之死,朝廷、台府已有定论,余者俱无相干。在私而言,其人为了守卫乡土而不惜捐躯,如今愿望达成、又得乡人崇拜敬服,可谓是求仁得仁,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伯山你本来便与此无涉,更加不必有什么疑虑。”

  独孤信听到李泰这么说,心内当即便有领会,先是稍作安慰,然后便又说道:“其实事态发展至此,我也有些始料未及。王明远为何作此谋计,我并不知。之前议定事则之后,我便邀韦夐参详此事,之后亦是韦夐出面邀见王明远……”

  听到丈人主动交底,李泰才知道原来事情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原本他就有些好奇,独孤信虽然资历颇深,但这些年来转镇各地、尤其在陇右一待多年,真正留在关中的时间并不多,怎么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挑拨出如此事端出来,原来是因为跟京兆韦氏合作。

  韦夐乃是韦孝宽的哥哥,关中著名隐士,如今也在自家龙原学馆常驻,后世更被称为逍遥公。如今看来,这逍遥公怕也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逍遥啊。

  点明了这一层隐情之后,独孤信便又说道:“那宇文述、哼,既然此子主动请求托庇于你,伯山也笑纳无妨。这些关中名族各自处身立世都有困窘之处,远不像表面所见那样从容。如今王氏一族并无长丁当户,伯山若不纳之,不久后必也难免势力被人瓜分殆尽。”

  李泰闻言后便也点点头,对此颇有感触。远的不说,单说他门生毛世坚一家,原本乃是关中大豪,就连宇文泰等人都要对其礼遇有加,但是随着毛鸿远、毛鸿宾兄弟先后身死,家世很快衰落。京兆王氏也曾参与瓜分毛氏衰落后的乡资势力,而如今又轮到了京兆王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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