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26节

  运回的这一批蜀锦,李泰只是让人挑选了一批质量上乘的送入自家内府,留给娘子或是自家使用、或是用作日常交际的礼品。

  远在长安的父母那里当然也要送上一批,不过还是要等上一段时间积攒一些物事一并送还,不值得为此单跑一趟。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便就安排人分批放入荆州官市上陆续售卖。一则趁着时价正好卖出回利,二则广而告之荆州也有蜀锦买卖,提前锁定一批目标客户。

  荆州的官市规模很大,买卖交易也都很频繁。总管府通过各种招商行为聚敛资财,然后再通过官市面向大众发放各种物资订单。

  由于总管府所发放的商品订单通常比较大额,远不是一般民众能够满足的,就连财力雄厚的大商贾有时候都不能达到官府的订单要求。所以渐渐的围绕荆州官市便又出现各类私市,集结众力以达到官府的买卖要求。

  公私之间的交易往来越来越频繁,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便越来越拖后腿。李泰也在设想可不可以铸造一批钱币用以满足荆州官市的贸易需求,但这想法还未敢轻易尝试。

  倒不是说担心此举会引起台府的不满,事实上当下各地便存在各种区域性的货币用来买卖交易。而且荆州总管府的财政权相对独立,真要搞一个区域性的货币也并不需要台府授权,只要内部认可便能得以流通。

  李泰真正顾忌的,还是台府穷的眼冒绿光,就算他能够颁行建立起一套流通货币,转头说不定就会被台府拿去进行敛财。

  就比如说之前在组织招商的时候,李泰就在考虑要不要由总管府开具一种商票,用以记录总管府同那些投资者们之间的财货交流?

  比如以一千匹绢为一张票据面额,豪强们向总管府输送一千匹绢便可得一张商票,这商票便能在荆州境内直接进行官府主导的投资,也可以在官市进行买卖,同样也能再在总管府重新兑换成绢。

  这算是比较低端的一种金融运用,目的只是为了节省钱货输送过程中的损耗并且方便结算。

  当然,荆州总管府则可以通过发放商票这一行为使得实际能够支配的物资数量大增,前提则就是要有足够的信用做背书,起码得有人愿意将钱货寄存过来换取一张票据。

  如果仅仅只是荆州总管府自己的话,李泰倒是有信心尝试一番。可就怕台府也要有样学样的瞎搞,铸钱敛财那还得搞一整套熔铸流程呢,可是这一套只要有手就行。

  台府的权力和掌握的资源较之荆州总管府要大得多,如果这一模式在李泰的经营下稍得推广,那么台府在此基础上进行类似操作就简单得多。但台府的内部人事结构却比荆州总管府复杂得多,一旦发生违约情况,那荆州这里必然也要跟着崩塌。

  所以说人的权力和地位真的是没有什么适可而止的时候,之前李泰在关西人微言轻的时候自然诸多顾忌,但今已经成了重镇方伯与府兵大将军,但因不是自己当家做主,做起事来仍然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这种模式都不好随便搞,那需要更大投入和监管力度的铸发新币就更加的无从谈起了。

  铸造和发行货币倒是很简单,但前提得是李泰能够掌握随时可向地方豪强或敌对势力发起战争的权力,如此一来才能杜绝别人盗铸自己辛苦建立经营起来的货币来掠夺自己的财富。

  所以眼下想这些也只是让脑子爽一爽,在荆州本地李泰眼下是不敢搞什么货币金融之类的创新,以免操作不当致使刚刚恢复的沔北民生再遭重创,但是等到条件成熟的话,倒是可以在陇右河西搞一搞。

  李泰之所以执着于掌握陇右商贸的话语权,除了陇右商贸本身所带来的利益之外,就在于接下来还有一大波的红利将要到来。

  等到台府出兵南下控制了蜀中,那么在丝路贸易中西魏便不只是一个占据地利之便的中转站,而是掌握了极大话语权的强势供货方。

  北齐高洋前半生英明与否见仁见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其父兄维持下尚算不错的周边邦交关系、在其上台之后便通过一系列的战事搞得乱七八糟,极大的压缩了北齐与外界进行交流贸易的空间。

  与此同时,陇右、蜀中完全掌握在西魏手中,西魏可以说是这一时期丝路贸易东端唯一的供货商,话语权自然就大大提升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通过铸币在丝路贸易中扩大利润占有份额。

  陇右河西由于其地理缘故,是很适合进行特大官市贸易的地区,那么就可以铸造一批专供外贸的虚值货币,比如当五、当十钱,作为官市贸易的唯一指定货币。

  如此一来,西域胡商如果想在陇右河西的官市中购买到商品,那么就需要先卖出自己的货品换来那些币值虚高的官钱,再通过官钱在官市购买需要的商品。

  这样的话,西魏政权就可以利用那些虚值的外贸货币直接换取胡商们手中实实在在的财富,官钱本身的价值虽然不高,但是却同交易权锁定,没有官钱就无法参与丝路贸易。

  李泰之所以如此热衷掌握陇右的话语权,为的就是能够推动这一计划的实施,并且在其中占有一个比较可观的利益份额。

  历史上一直到了北周武帝时期,才算是把这个外贸优势初步理顺并且加以利用,铸造了布泉等一系列的虚值钱币,是否外贸特供并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到了北周年前,素以穷横著称的关西政权已经出现了许多赏赐功臣大量金银钱的记载。内陆并没有使用金银钱的传统,这些金银钱的主要来源自然只能是丝路贸易。

  尽管眼下蜀中还不在掌握之中,但李泰已经将后续的机会和利益分配给盘算清楚了,只怪宇文泰这个主上不给力,大大拖慢了他这个的卢的前进步伐。

  不过这倒也不能一味的埋怨宇文泰,毕竟西魏立国基础实在太差了,几场大战下来好不容易刚有起色,一场邙山大战又险些被直接干破产了。总算是邙山之战后否极泰来,经过数年的发展,国中军政都大有起色。

  抛开以李泰为代表的一系列对外战事开拓不说,如今国内的整顿建设也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

  之前台府六军逐渐恢复过来,并改为中外军。到如今八柱国已经悉数就位,十二大将军也已经明确两员。李泰在荆州勤勤恳恳搞内政外交的时候,华州的宇文泰也并没有闲着,一方面瞄眼瞅着东魏方面的人事动静,一方面也在加紧国内的改革步骤。

  年中时节最重要的一项改动,即就是将华州的大丞相、大行台府更名为中外府,作为府兵掌管的最高机构,使得霸府军政属性更加强化。

  随着台府更名为中外府,李泰这个大将军的从属关系也直接转移过来。并且六月时中外府便传令,着他将荆州总管府下属甲士统统列籍然后呈交给中外府。

  这一次的整编是府兵制彻底成型前的最后一次大整编,所有编入府籍的甲兵不论乡籍何在,统统入籍关中编在各府。

  众甲士虽然编列入籍,但是李泰作为他们将主这一层关系并不会改变。这些府籍仅仅只是中外府调使人马时作为参考的一个凭证,当然这只是中外府所给予的一个说法。

  初期的府兵当然是仍然具有一定私曲性质的甲兵,但至多在周武帝将诸军军士改为侍官之后,府兵的私曲性质便被抹去了。

  不将私曲编入府籍也可,但就李泰所收到的中外府军令来看,权力和义务是共同存在的。他今官职是大将军、荆州总管,按照中外府给开具的兵额来看,州兵、府兵累加起来应该要见籍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州兵三千、府兵一万二。

  中外府也没有直言完不成这样的兵额整编会有什么后果,但估计是跟后续兵权的传承之类有关,李泰打听到陇右宇文导的秦州总管府同样也是这样一个兵额。至于其他的大将军则尚未封授,李泰也不知他们的所统兵额是多少。

  府兵兵额相对是比较固定的,也是中外府所下辖最为精锐的兵力。而在籍将士是同将主有着一层主从关系的,如此一来就等于是霸府背书承认的部曲数量。未来或许不再具有明确的调使权力,但是这一层身份关系仍然能保留下来。

  换言之这些府兵当中未来如果有人权势超过了原本的将主,但在社会地位上仍然要处于下位。这大概就类似于后世比较熟悉的满清八旗,都有一种部落酋首的味道。

  所以说初期能够掌兵更多的大将军,那么相应的在这个府兵体系中所享有的话语权就越高。

  但也并不是编籍越多越好,中外府还是给设置了一个上限,荆州、秦州两个总管府兵额都是一样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大将军所掌的顶额人马了。

  如今荆州人马何止一万多,除了李泰和众部将们各自私曲之外,赵贵带来的一万甲兵去年撤回关中,李泰去年也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操练州兵乡团以及诸蛮部武装。

  如今诸方人马累加起来,整个荆州总管府下辖仍有三万余众。这还是因为山南、汉东等各地豪强武装没有进行整编记录,这一部分如果再编列出来,怕也得有两万出头,毕竟江汉豪强素来彪悍。

  这不说还不知道,一盘算下来,李泰便不由得大感荆州这兵力搞个小中外府都够了。起码在他所知内,整个西魏境内还没有哪一处方镇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哪怕是同级别的秦州总管府与此对比起来,也要相形见绌。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新和联胜不是那么好搞起来的,还是先老老实实坐稳他在团伙中的交椅再说吧。

  由于兵力充足,再加上人手也不缺,李泰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便搞定了相关的府兵籍册。像令狐延保、李迁哲这些本身便拥有数千部曲的大豪强,李泰并没有编列他们各自私曲,只是将他们各自本身列作自己门下部将。

  按照府兵编制,一名大将军下辖两名开府,但因为去年大功的缘故,李泰麾下开府便有数员之多,自然是大大的超额了。

  但正如前言的权力与义务并存,有很多人虽加开府,但本身并没有足够的部曲,所以不入领兵之列,开府仅仅只是一个荣衔。像李泰表兄崔谦,便没有收到中外府着其整编部曲呈簿上去的军令,可见崔谦虽为开府,但也并不在府兵编列之内。

  几大豪强兵力李泰虽然没有吸纳,但他麾下人马数量同样不少。

  从商原时期便逐渐加入其部的乡里百姓,加上朱猛等贺拔胜旧部,还有李允信他们这些陇右儿郎,以及郭彦、史静等关中乡豪,还有陕北的雕阴刘氏这些部伍,汇总起来精选一番,便凑齐了一万两千人马。而这些人马兵力,就是他在西魏政权中所拥有的股份。

  李泰这里籍簿刚刚整理完毕并且呈交上去,中外府便正式下达了改组之后的第一道召集命令,号令诸方人马毕集于关中,等到大军集结后便要向北齐发起进攻。

  是的,不出意外的东魏的高洋在经过大半年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业已在月前篡位称帝。这自然极大程度的挑动了宇文泰的敏感神经,于是便赶在府兵编制正式完成的这个当口,举兵向这个伪齐政权发起进攻。

  李泰作为府兵大将军之一,当然也在征召之列,不过并不是让他返回关中集结,而是自率所部精锐人马配合中外府军事动向,北出三鸦道进入伊洛之间以牵制北齐军队在这一区域内的调度活动。

  李泰受到这一军令后,心内也是腹诽不已。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他这里被调去伊洛前线,需要脱离大军单独在河洛地区活动,随时都有被北齐人马包饺子的危险。可是人家秦州总管宇文导则就被调回关中,坐镇咸阳留守大本营,完全没有危险。

  所以这宇文泰日后儿子们活该被屠戮,实在是太宠侄子了。在李泰看来,你这大儿子都结婚了,让他留守大本营不好吗?就算他经验浅,不还有老丈人辅佐吗?

  留下那翁婿俩坐镇关中,我陪着大行台冲锋陷阵,一个失手再把你落在了战场上,咱们也直接改朝换代,绝对不能版本落后!

  虽然明白这一次的进攻只是虎头蛇尾,但中外府军令都下达了,李泰也不能公然违抗命令。趁着关中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毕,他便也连忙开始整顿部伍、收拾行装,并且分派各种任务。

  时隔半年多的时间,荆州总管府这个战争机器便又开始运转起来。有了去年那一系列战功的加持,荆州将士们也并没有因此而忐忑惶恐,只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种战前的准备。

  人事过渡写完了,接下来继续走剧情。。。

第649章 刀下留人

  2023-09-17

  荆州城中军民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忙碌的备战着,但也有人因为无所事事而显得格格不入。

  王颁是王僧辩的次子,之前随同王固一起来到荆州,但荆州方面却并没有人来对他进行安排。

  同行而来的的王固每天都有专人陪其在鸿宾楼或者其他的地方消遣玩乐,也早已经将他抛在了脑后,搞得王颁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的什么来到这里。

  鸿宾楼中对于他们江陵来人每天都有饮食款待,酒食的精致程度胜出江陵许多,还有不少歌舞戏乐的消遣,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江陵所盛传的野蛮粗鄙的羌虏风貌。

  但王颁行前即得其父王僧辩的叮嘱,着令他来到沔北后一定要在那位李大将军门下好好做事,兴许还能为一家人带来命运转机和新的选择。

  听到父亲如此郑重其事的吩咐,王颁自然不敢怠慢。只不过他来到沔北已有多日,除了在第一天抵达的时候见到那位李大将军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他也曾壮着胆子前往总管府向人询问李大将军是否有针对他的安排,但所得到的答复一直都是让他且在城中等候,然后便完全没了下文。

  荆州城中近来的气氛变化,王颁也颇有感受,多有甲卒在城中出出入入,还有运送物料的大车不断往来,再加上坊间闾里各种传言议论声,都让人感觉到似乎是将有大事发生。

  王颁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对于军事相关的情况本就颇为敏感,虽然没有看到州府明文,但也猜到荆州总管府可能又在酝酿战事。

  但今整个汉东皆被其掌控,襄阳的岳阳王萧詧也甘当西魏的傀儡,区域之内唯一还值得此间荆州总管府大动干戈的,那就是江陵的荆州州府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颁心内自是一慌。虽然行前他父亲已经叮嘱要他在李大将军门下认真做事,但他新来乍到、至今都没有跟李大将军说上话,自然谈不上什么归属感,亲长家人却都待在江陵,心里当然担心亲人们的安全。

  于是他便连忙返回鸿宾楼,要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王固,并请王固速速派人通知江陵方面,以免江陵军民在茫然无知下遭到偷袭。

  可是当他回到鸿宾楼时,却被告知王固今早已被州府邀请前往城外军营观摩演习去了。

  王颁本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沔北将要进攻江陵,听到这一消息后更是吓得不轻,谁家会在进攻前夕将自家的绝密军机暴露给对方使者?王固被引入军营,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危急时刻,王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留在鸿宾楼的几名同行之人跟随他出去一趟。因为楼中多有魏人耳目,他自然不敢将自己的猜测直接告知同伴。

  但他本身就没有官职在身,再加上众人听从王固的吩咐要留在鸿宾楼帮着魏人抄录医书,以免魏人不爱纸墨、弄坏医书原本,自然没什么人搭理他。

  到最后,王颁只唤出了两名随他至此的家丁仆从。虽然心中很着急,但见此间把守的兵丁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王颁心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这架势就算是魏人有什么针对江陵的阴谋,也还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刻。

  他同两名仆从出了城,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却让他有点犯了难。

  就此离开荆州城、一路南下返回江陵报信的话,或许能将消息及时传递回去,可是他所知的也都是自己的猜测以及一些道听途说,西魏人马准确的谋划和动向他则一概不知。而且他若就此逃回的话,留在此间的王固等人怕就要遭到魏人的加害了。

  思忖再三,王颁便将情况向两名仆从仔细讲述一番,然后留下一人吩咐道:“你且在城门左近躲藏下来,我要去寻找王侯通告消息,入夜后若仍然不见我归城,便不要再逗留沔北,即刻南行返回江陵,告诉阿耶我已遭遇不测,请阿耶痛击来犯之敌为我报仇。”

  说话间他便将一份书文信物递交给这名仆从,然后自己则带领另一名仆从找上鸿宾楼的守军兵长,告知自己有要紧事情需要通知王固,请立即安排人员带领自己前往城外军营校场。

  此间守卫的甲士们得到的命令便是要优待鸿宾楼的宾客,只要不是违反州府律令法规的要求都尽量满足,听到王颁这么说,当即便安排几名当值甲卒带领他们出城去往城南漕沟附近的军营而去。

  此时的城南军营中已经驻扎了数千名由荆州各地抽调挑选出来的精锐人马,军营周边十几里范围内都不准许闲杂人等靠近,不时有游骑人马在这范围内巡察。,须得持有兵符手令才能进入军营。

  王颁在几名甲员的带领下向着军营方向而去,途中便遭遇了两拨盘查。看到这些游骑甲兵们所骑乘的高头大马,他心中也是颇生羡慕。他家中部曲也有骑兵编制,但所骑乘都是矮小蜀马,不说各自耐力、速度如何,单就视觉上所带来的冲击力和威慑力便不在一个档次上。

  随着军营越来越近,王颁便也发现了北人治军和南人的区别。北人军营周围生人勿近、一片安静,但南人军营周边则就杂乱的多,因为驻营所在多数靠近城邑码头之类的地点,本身并不会特别清理,周边不乏军属奴役,而且还有僧道人员,当然最吵闹的还是买卖物货的商贾。

  单就这一点或许不足以论证双方孰强孰弱,但是北人大军既立、诸业退避,南人对此却不够重视、甚至连社会秩序都不肯为此让步,难免就让军容显得不够庄重,也让军事行动显得有些儿戏。

  王颁心内感慨着,然后便抵达了军营辕门外,负责导引的甲卒兵符只能行进至此,王颁在道明来意之后,还需要营士另行通报,在获准入营之前只能在此等候,而王颁也趁机观察这座军营的规模和种种设施。

  因为傍近城池的缘故,这座军营是半永久性质的,营地中除了大大小小的围毡营帐之外,还有土夯的围墙和砖石建筑,与其说是军营,更像是一座兵城。

  营地中行走的将士们皆身穿黑色的袴褶戎服,给人一种庄重严肃之感。凡所行止皆成队列,偌大军营中放眼望去完全不见散漫行人,偶有传递命令的散卒或是扬鞭策马、或是低头疾行,全无游荡之态。单单这一份军容气象,便已经让观者心中暗生凛然。

  辕门内侧有两座箭塔,箭塔下方是层层围绕的尖刺拒马,上方则架设有展臂宽大的床弩,看的人心里毛毛的。

  突然,似乎是营中校场那里传来一阵高亢激昂的鼓角号令声,伴随着将士们整齐如一的欢呼吼叫声,听的人自感热血澎湃。

  十几名红缨侧帽的骑士们策马来到辕门内,为首一名十几岁的少年骑士勒马抬手大声喊话道:“江陵来人在哪?”

  “禀大都督,江陵来人在此!”

  一名把守营门的营士连忙举手呼喊,旋即便又指向站在门外一侧的王颁。

  大都督?

  王颁听到这称谓心内自然倍感惊奇,他见马上这少年虽然身形高大,但面貌看起来却仍有些稚嫩,年龄应该比自己还要小,却不想竟然已经官居大都督。

  但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入前举手作揖,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少年已经随手一指随从牵来两匹骏马,并望着王颁问道:“能骑吗?”

  王颁少年心性,当然不肯服输,当即便点了点头,然后便入前抬脚踩着马镫同时扣住马鞍翻身上马。只是这骏马远较他平常所骑更加高大,上了马背后气息还是有些虚浮,两腿用力夹着马腹,却让这坐骑更加的躁动不安,不断的踢腿摆身,而王颁也紧张的两手抓住前鞍完全不敢放开。

  “不要紧张,良马是通人性的,觉你惊恐它也不安。”

  那少年见状便哈哈一笑,在一旁开口指点道。

  王颁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红,但还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绷硬夹紧的两腿才慢慢松开,而那坐骑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而后王颁才又望向那少年礼貌点头道:“多谢大都督指点。”

  那少年大都督先是一乐,旋即又绷起了脸,略作颔首嗯了一声,然后便摆手道:“回营!”

  王颁自己勉强倒还能控制坐骑小跑前进,但他那随从则就更差了,只能同一名营卒共乘一骑。

  营地规模极大,入内行走一段时间王颁因为要专注驭马,也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只听到前方鼓令欢呼声越来越热烈响亮,在转过一排营舍后,前方视野便豁然开朗,总算是到达了营中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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