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94节

  朱买臣见皇帝陛下脸色变幻不定,便又连忙躬身说道:“魏人狼子野心,图我之意昭然若揭,此番进据信州亦是一验。欲与修好,实在是缘木求鱼。但今国中群众皆受利欲蒙蔽,不肯直面凶险,仍然心存妄想,一使入城则争相献媚。群情若此,焉有死斗之心?

  臣请陛下早做决断,速斩魏使,以绝群徒邀好媚事之心,修武整军仍不失一战之力!若魏军过来侵袭,可与交战不怯。另诚需修好齐国,魏国虽强,齐更倍之,彼此世仇绝难两全,既见我国受迫于贼,也必然不愿魏国得据江陵,使兵来救理所当然。

  即便江陵不敌,主上犹可引众退于下游,所失者不过荆湘而已,但我国家根本仍存。可若王驾继续留此,恐为群徒所卖,邀其北面富贵,梁氏基业恐不复存!”

  “放肆!阉奴敢以狂言吓我?”

  萧绎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怒容拍案怒喝道,但很快眉头又皱起来,坐在席中沉默思索起来。

  许久之后,他脸上的愁容才渐渐收敛起来,旋即便冷笑道:“想来这便是魏人所恃,怪不得那李道炽迟迟不肯来见我,原来是要以此迫我。但他们也太小觑了王者心怀,当真以为进据信州便可令我手足无措?魏人素无舟师之能,即便是大江陈前,其亦难用。以此要挟,贻笑大方罢了。”

  说话间,他便着员召来数名心腹,从容下令,让他们各持诏令向西而去,抚问大江沿岸群山之间的豪强与蛮酋势力,只要愿意兴兵对抗魏军者,当场即行封授,刺史、将军之职任取。

  之前在迎战蜀军时之所以那么被动,一则是因为江陵军府主力平叛久战、师老力疲,再加上远镇于建康,未能及时撤回,又发生了王琳部众据湘州叛乱之事。各种不利因素累加起来,蜀军仍然未能突破峡口江防。而当内部问题解决之后,蜀军很快便被击溃。

  如今西魏想要重复蜀军对江陵的威胁,但却是东施效颦、以短击长,随处形胜,实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舟船水军可以顺流而下进击江陵。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萧绎又恢复了淡定,除了煽动巴蜀之间的蛮部豪强们反抗围攻西魏人马,又着令驻守对岸的任约等众将加固江防,警惕西面上游来敌。

  “你去张某府上见一见那李道炽,问他何以不顾至交亲友的安危?此事他若有应,便听凭他处理。”

  想了想之后,萧绎又对朱买臣吩咐道:“他若力主严惩,则连亲友党徒尚且不恕,江陵这些蠢物又何能指望受其庇佑?他若发言求情,是其里通外国,不只他,就连沔北的李伯山都不可信,声闻外国,宇文黑獭若知,还放心以东南事务付之?”

第804章 羌奴无义

  2023-12-11

  黄门侍郎张希家宅中,今日宾客满堂,觥筹交错、宴乐正欢。

  张希早已经没有了之前寄居寺庙中时的落魄,满脸的志得意满,一手揽杯,一手持箸,一边与宾客们笑谈着时闻逸事,还不忘殷勤的招呼着李捴。

  不同于生来便是落魄世族子弟的堂弟李泰,李捴少年时那也是做了数年的洛下贵公子,对于这样的场合当然也并不陌生。

  这将近一个月的宴会连轴转,他对于江陵这些时流也都渐渐熟悉起来,无论对方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趣味,彼此交谈起来都能津津有味、让人着迷。

  当然除了李捴本身便擅长交际之外,也在于群众都在有意无意的捧场奉迎。并不是他们软骨头,而是沔北的饭太香。

  在场众人,或是接受过来自沔北的财货接济、或是与沔北之间有着深刻的利益往来,甚至许多江陵人士干脆在沔北进行投资,对于李捴当然就得恭恭敬敬,不敢失礼。

  可是随着朱买臣的到来,宴会的氛围便有所回落,不再像之前那样热闹。

  朱买臣本是阉人,因为承蒙君主赏识抬举而混入士大夫的行列,但仍不免被人在心里视作异类而加以蔑视,不肯平等交流。而这家伙另一层身份便是皇帝的心腹爪牙,这更让人敬而远之,担心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打了小报告而倒霉。

  朱买臣也习惯了在这样的交际场合中遭受冷落,对此并未深作计较,落座之后先是向主人张希和主宾李捴分别祝酒,然后便也随便讲起几桩趣事,融入这谈话之中。

  过了一会儿,见群众只是热衷于同李捴议论时事,但是对自己抛出的话题却压根都不理会,朱买臣心中便不免冷笑不已。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又起身向李捴祝酒,先打断堂中的互动谈话,然后在李捴向自己回应的时候才笑语道:“是了,不久前新得上游传信,道是魏国师旅业已克定信州,便借张黄门户中酒水以贺李侯,恭喜贵国再下一城。”

  “什么?魏军竟然攻入了信州?”

  “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侯可知此事?怎么之前未闻有此?”

  在场宾客们听到这话后,纷纷脸色大变,各自惊呼出声,心中的危机感陡然大作,望着李捴连连发问道。

  李捴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愣了一愣,进入巴蜀作战的贺若敦和李迁哲虽然仍是属于荆州总管府的部将,但是由于交通地理的限制,彼此之间的声讯沟通并不怎么通畅。他们只是受命执行李大将军所安排攻略巴蜀东部的命令,至于行事的节奏和推进的快慢则就由自己决定。

  “实不相瞒,此事我确实不知。因我日前才刚受大将军举辟入府,继而便南来访问,对于府中军政事务所知不深。”

  很快李捴便反应过来,然后便做出了解释,接着便又笑语道:“若事情果真如朱将军所言,那也的确值得饮上一杯。两国久不论武、情义深厚,今我师旅得入信州,自此以后江陵士民再也不必担心蜀中余寇再叩境来扰了!”

  众人听到这话后虽然也都干笑着举杯以应,但心里自然是不信这鬼话。蜀中余寇可能真的不用担心了,但自此后每一天却都要活在魏人的刀锋下,这滋味也同样不好受啊!

  接下来宴会的氛围便急转直下,变得冷清且尴尬。群众虽然仍是急于与李捴进行攀谈,但言语之间都在试探询问荆州总管府究竟有没有向江陵用兵的想法,对于堂中的歌舞戏乐也都全然没了兴致。

  朱买臣瞧着李捴有些疲于应对群众的试探发问,嘴角便又泛起了几丝笑容。

  他也不给李捴反应和缓冲的时间,接着便又感叹道:“听说州府在囚的齐使崔某,乃是李侯至交亲友,不意世情刁邪,竟然兵戎相见,如今一为座上贵客,一为笼中罪囚,际遇差别实在是让人喟叹不已啊!”

  李捴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皱,算是看明白了这朱买臣今天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他与崔瞻之间的关系倒也不难打听,本是世代交好的亲友,结果却在别国都城中兵戎相见,的确是令人唏嘘不已。这段时间江陵时流与之来往,为免其尴尬,对于此节都刻意略过不提,却不想今天被这朱买臣直问当面。

  略加沉吟后,李捴便也感叹说道:“高氏巨寇为祸人间,使我国家分裂、世道不安,骨肉分离、亲友成仇,的确是让人扼腕心痛。在场诸位对于高氏祸世之深想必也深有感触,仅仅只是其国流毒之侯景,便搅闹得江南不得安宁,莫说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就连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人伦惨事都不胜枚举。前事足以为敬,此祸世之巨寇当真人人得而诛之!”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都变得尴尬起来,也都忍不住瞪眼埋怨朱买臣,你就算想要嘲讽讥笑人家,也得想清楚了再说。咱们主上干那点破事已经一身是毛,怎么还有脸面去嘲笑别人是猴?

  朱买臣听到这回答后神情顿时也是一滞,不敢再就此话题延伸下去,但想到此行的任务,便又继续追问道:“君为座上客,友为阶下囚,君一言或可活之,但事过多日至今仍然未闻李侯于此有所发声,莫非仍怨亲友之前谋杀未遂之仇?或是因恐归国见责,是故坐望亲友受苦而不作一声?”

  李捴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时便皱起了眉头,而在座众人也都纷纷静止下来,全都望着李捴,等待他对此作出回应。

  有关崔瞻的问题,李捴也派人向沔北汇报过了,而李泰所给的解释是任凭李捴自己处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量保全一下崔瞻。

  虽然说崔瞻对李捴是谋杀未遂,但在事前也并不知所行刺的乃是李捴。当然,无论是不是李捴,自己派出的使徒遭到敌对势力的袭杀必然也都要严肃追究,但正因为出使的是李捴,让这件事情在情理上拥有了些许转圜余地。

  别的不说,单单河阴之变后崔收留他们一家、让他们在清河郡中立足谋生十几年之久,这一份恩惠便不能弃之不顾。

  李捴这段时间对这一问题一直不肯主动谈论,也是希望将问题推脱给南梁方面。如果南梁处置过于严重,他便出于情理的为崔瞻发声求情,如果南梁只是轻轻揭过此事,那他也要保留追究的权力。

  此时听到朱买臣这么说,李捴便正色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我这故友是别处违禁受执,我尚且需要担心、急于营救。但今是在江陵行差踏错,梁国皇帝陛下公正英明,想必会做出一个公私称允的决断,我于此无忧矣,所以不言。难道朱将军对此另有别计,认为结果可能有悖人愿?”

  “怎么会呢?”

  朱买臣先是干笑两声,但还是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法理也不外乎人情,我主上遇事当然会周全处断,但这是我主天性使然。李侯于此吝于发声,恐怕会遭舆情讥讽凉薄。此为李侯计,希望能在这件事情上有闻李侯情义之声。”

  李捴想了想之后便又说道:“朱将军此言确是让人警醒,我与崔彦通份属至交、情义深厚,大可不必付诸言辞便各知心意。但人间并非尽是情深若此之辈,尤其不乏好弄口舌之利、惯于煽动是非的无耻败类,鼓噪人情、造谣滋事,所以虽然情深自知,有时也要作态给那些是非败类一观。明日确实需要叩阙请见,为我故交求情。”

  朱买臣被李捴这一番指着鼻子斥骂下来,心中自是愤懑不已,但听到李捴表态明天会主动求见,他心里也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完成了皇帝陛下的交代,被人指桑骂槐的说上两句那也没什么。

  没有了朱买臣煽风点火、主动搞事,接下来宴会的氛围尚算不错,尤其李捴变得兴致颇高,凡有祝酒来者不拒,一直到了深夜时分,这才各自尽兴而归。

  朱买臣归后向皇帝萧绎略作禀告,萧绎对此也颇感满意,于是第二天便将一些不甚重要的公务都推在一边,打起精神来准备专心应对魏使参见。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将近傍晚时分,却仍迟迟不见李捴的踪迹,被放了一天鸽子的萧绎自是气恼不已,召来朱买臣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朱买臣也是满腹委屈,连连告罪退出之后便直往李捴住处寻去,却见李捴身穿一袭燕居时服,正在堂中招待宾客、煎茶为乐,当即便更加恼怒:“李侯戏我?昨日宴上明明告我今日要入拜我家主上,结果竟然失约?”

  “我有说过这话?”

  李捴闻言后顿时一愣,召来仆从询问一番然后才一脸羞惭懊悔的说道:“昨夜贪杯宿醉,午后方醒,前言尽忘,实在是失礼!请朱将军放心,明日、明日一定!”

  朱买臣见李捴一脸惭愧的道歉,心中怒火这才略微收敛,然后又被李捴盛情邀请入席品茗,他也抹不开面子,便坐了下来。

  只是喝着茶不知怎么回事话题又转到喝酒上来,朱买臣量浅推脱,结果却被李捴使人取来木枷与桌案锁在一起,于是便就这么继续豪饮下去。

  第二天朱买臣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却不见了李捴的身影,待到他着急忙慌的去问其随从,却被告知李捴一大早便与人同游天居寺去了。

  “羌奴真无信义!”

  朱买臣捂着疼痛欲裂的宿醉脑壳,口中忿忿低骂道,待见天色竟到此时,心知此日又是白费了,因恐遭受皇帝训斥,索性也让家奴入请病假,自己带领随从跑去城外别业了。

第805章 再临淮南

  2023-12-12

  “末将等拜见大将军!”

  义阳三关中的武阳关关城外,关城守将权景宣率领一众文武僚属一早便等候在此,当见到李泰的仪仗旗帜渐行渐近时便忙不迭快步迎上前去,向着队伍中的李大将军便作拜道。

  “权将军不必多礼,有劳诸位久候了。”

  李泰见状后便也翻身下马,先是弯腰搀扶起了权景宣,然后才又望向身后随行的一众随陆土豪们笑语说道:“随陆之境得守安稳,借仰权仪同等精勇将士镇守三关,你等乡士可真是受益良多。今日于此关城之前得见权仪同,一定要深作感谢啊!”

  众随陆土豪们听到李大将军这么说,当然也不敢反对,更何况义阳三关的确是关乎随陆之地安危的命门要害,因此便都纷纷入前向权景宣作礼感谢。

  权景宣一时间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连连摆手道:“末将所事皆属份内,既然身领此职,自当竭力行之!”

  “正因将军有此赤诚之心,所以我才方今将此方军务久付将军。何止是这些身受庇护的随陆士民们需要感谢将军,就连我也要向将军道谢啊!将军居此,使我不必频顾此方,可以放心谋略别处。”

  李泰拉着权景宣的胳膊正色说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将军因为需要镇守重关、不暇别去,所以无名于人间。但我却知将军才略雄壮,受困所事而已,今携群众入此,必为将军扬名!”

  权景宣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也变得激动起来:“末将、末将一介武夫,平生所长不过只有戎旅庶务罢了,竟得大将军如此垂青赏识,实在是受之有愧……”

  在西魏国中,权景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老资历,早在贺拔岳等还未进入关中之前,他便跟随在当时的关中行台萧宝夤麾下任事。宇文泰继承贺拔岳的权势之后,又将之辟为行台郎中。

  但是他的履历也体现出了什么叫做时运不济,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他跟随萧宝夤的时候,萧宝夤在关中造反失败。转入宇文泰的麾下时,又因为并非北镇出身而不受重用,尤其是长期活动在关东地区,就连大统年间一系列的府兵改制也都没有赶上。

  早在长孙俭担任荆州刺史的时候,权景宣就来到了沔北任事,然后又被王思政带出沔北,最后则作为王思政的余部而被李泰接收。

  李泰本身也拥有着自己的班底,只是将权景宣放置于周边驻守。至于军府一系列重要的军事行动,主要还是以自己麾下部众们为主力。这么多年麾下来,权景宣仍然还只是一个车骑仪同,甚至都渐渐被追从李泰麾下的族子权旭所超过。

  权景宣能力绝对是不俗的,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相当一部分的镇兵,而且还不只局限于战场杀伐,宣抚地方、处理复杂的地方纠纷与矛盾同样成绩不俗,但是因为一直处于比较边缘的处境,极少有高光时刻的表现,所以李泰言之无名于人间倒也没错。

  一众人在关城外略作寒暄,然后便在权景宣的带领下进入了关城中。

  义阳三关地处大别山、桐柏山两大山脉之间,是淮南地区进出随枣通道的重要门户。几座关城也都设立在群山山隘之间,这样的地方因为没有属地辖区作为补充,一般而言谈不上有什么民生和军需系统。

  但在权景宣治理下的义阳三关却并非如此,单单隶属三关的士民便有两万余众,除了权景宣本部和荆州军府所派驻的五千人马之外,剩下的都是近年来权景宣所招抚的大别山境内众蛮部和出入左近的游食流民。

  这两万多人依托着义阳三关从事樵采等生产活动,所产出的物资除了满足自身生活需要之外,便都供给三关驻军。

  因为荆州军府比较重视商贸的发展,所以往返义阳三关的东西商贾也不在少数,每个月都会有一旬开放关城以供商旅通行,当然是要收取埭程市税。这些商税的十分之一便留在三关,以维持三关驻军的开支。

  近年来由于荆州军府休养生息,对外战事渐少,义阳三关也少受战乱波及,权景宣便利用军府拨给的钱粮在三关左近修建仓邸货栈以租使给来往的商旅。

  到如今李泰来到三关视察,权景宣便将这些事务向李泰详细奏报,李泰这才发现义阳三关的各项事务发展的井井有条,尤其在商贸上的收入居然是仅次于石城的存在。而这些收入除了上缴军府的之外,剩下的扣除必要的驻军开支,也都被收存在三关府库中,可以称得上是库藏殷实。

  “将军当真大才,之前只作斗将使用,我实在是识鉴昏聩,还请将军见谅!”

  李泰在将义阳三关的政务情况了解一番后,也不由得感慨自己之前对于权景宣的确是关注不太够。

  三关之外还有义阳,三关内则是随陆,李泰对这两处都一直保持着关注,但是对于义阳三关则就不够重视。之前即便有所了解,也都是在府员们的事务汇报当中随便听上一听,只是知道三关运作良好,可并没有主动的系统性的询问了解。

  现在当得知许多三关军政事宜的具体细节后,李泰才发现他对权景宣的能力还是有所低估,其人要比自己之前所认为的还要更出色、能力也更加全面。

  权景宣不得志已经不是短期的事情,而且也不只受到一位上司的忽略,倒是不会因此而对李泰心生忿怨,但当听到自己的能力得到承认时,还是忍不住一脸激动的说道:“末将些许微才,实在不当大将军如此盛赞。大将军身系东南军政重任,可谓日理万机,不能凭着功劳早获大将军赏识,亦是末将资质平庸所致……”

  李泰摆摆手不让权景宣再继续说下去,转又叹息说道:“权将军既言我位高权重,这一点承认自己疏忽的风度还是有的。幸在我今已知悟,权将军也仍年富力强、建功未晚,你我都不失亡羊补牢的机会。前言此行为将军扬名,得见将军才略如此,也让我更有把握!”

  权景宣听到这话后,便也连忙垂首说道:“大将军才力卓绝、谋略精深,末将幸受驱使,何患功名不就!但有所使,必竭力行之!”

  “日前东贼遣使前往江陵,欲与梁国合力谋我义阳、汉东诸地。虽此二者各自猜忌深重、事绝难成,但此情亦不可不查,宜需防备此类变故。所以此番军府用兵意欲警慑淮南。”

  李泰先将前情向权景宣解释一番,然后才又继续说道:“此番我将亲率精骑直赴合肥,交战齐军淮南诸师。请权将军率领三关人马并诸随陆部曲北上义阳,汇同义阳之军沿淮以进,以截断东贼淮上援军……”

  既然打算要搞一个大事件,那李泰自然就不会小打小闹,他以合肥为作战进取的目标,以此一点带动北齐在整个淮南之间的布防。

  合肥地处淮南腹地,也是北齐控制淮南的重要枢纽。一旦此城遭受袭扰,那必然就会牵连影响到北齐在淮南地区的驻防形势。

  李泰自己率领精骑直赴合肥,就好像是射向合肥的一支利箭。等到北齐淮南诸方人马被搅动起来,权景宣等诸路分师便可以趁势扩大战果。

  除了权景宣一路沿淮水东进,从北面配合自己行动的这一支军队之外,李泰之前在途径安陆的时候,也交代驻守安陆的王杰同样率部出击,沿长江向东行进,汇同驻守齐昌郡、业已改姓为独孤屯的李屯所部人马,以及晋熙郡鲁悉达、鲁广达兄弟们,沿着江北经庐江郡向合肥进发。

  这一次是三路并进,向前进行平推,要摧垮北齐在淮南西面的控制。李泰也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打完就走、并不实际占据城池,而是打算派兵长期的驻守在合肥,要在淮南深深的烙下自己的印记。

  之所以之前还不愿意答应王僧辩的请求,而今却要主动进击,原因也是有着很多方面。

  比较关键的一点,就是李泰必须要跳出西魏霸府的军政格局,立足于荆州军府本身来重新构建一个边境防线。不只是北齐,就连王僧辩也是他需要防备与制衡的一个目标。

  原本李泰还在考虑拿下合肥之后该要派谁镇守,如今他麾下倒也不乏才能和资历都够独当一面的人选,但仍处在闲散待用状态的却不多。权景宣原本也属于他心中所想的备选之一,但在实地了解一番义阳三关的管理现状之后,他便觉得其他备选似乎都没有权景宣这么合适。

  权景宣听到这一安排后,一时间也是颇感惊喜。虽然他心内也有些好奇如今荆州军府不是应该积极备战以进取江陵吗,何以又要大举用兵于眼下并不算太紧要的淮南?

  但他在军府虽然并非心腹要员,可是心内对于李大将军的信心却也十足,既然大将军作此决定,那也必然有其道理。而且真要进攻江陵的话,他也未必能够担当主力,但是若用兵淮南,他还是有很大用武之地的。

  包括李泰解下来向合肥的进军路线,权景宣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因坐镇义阳三关的缘故,与大别山以东的州郡豪强们也都颇有接触,因此可以提供更加安全的路线,并且列出沿途可以获得一些补给的地点。

  李泰在义阳三关逗留了两天的时间,一边与权景宣讨论接下来的行军节奏和细节,一边等待随陆土豪各率部曲们向此集结。

首节 上一节 394/583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