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64节

  所以在陇右行台撤除之后,李泰也并没有再保留秦州总管府,而是加设凉州总管府并以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总管,使凉州成为新的陇右军事中心,以便于对吐谷浑这一边境大敌加以抵御和反击。

  至于秦州这一原本的陇右军政中心,则仅仅只保留刺史府这一行政级别,并以在陇右任事数年的堂兄李匹为秦州刺史,继续为陇右的商贸保驾护航。

  接下来就是陕北方面,虽然李泰对这一地区一直用功不浅,像李雁头等心腹更是长期坐镇这里,但是由于之前中外府并未给予一个名正言顺的管制资格,因此陕北方面的各项人事安排就比较细碎且不够突出,乏甚运作效率。

  如今李泰执掌霸府,便要将陕北设立为一个北方边事重镇,以原东夏州改设的延州为中心,设立延州总管府来管理陕北地区的军政资源,为进一步经略河套而打下一个基础。

  虽然说河套理论上也属于西魏的领土,但实际上却一直都没有建立起有效的统治,仅仅只有一些游牧部族接受西魏的羁縻授官。想要进行实际的管控和经略,那就需要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投入人员和物资的前进基地。

  至于这新设的延州总管,李泰在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由杨忠担任,并由崔訦继续留任绥州并担任延州长史。至于李雁头、李到和毛世坚等人,则就归朝担任诸骠骑府长官。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李泰当然还是要继续建立并完善霸府中央的军事体系,所以一些任命在外的心腹将领们都要陆续入朝,另以一些经验老到的大将出镇地方。

  比如坐镇江陵的梁士彦也要归朝,转而以李穆出任荆州总管。郢州江夏的李允信一并归朝,自陇右返回朝中的豆卢宁出任郢州总管。

  这固然也有将原中外府核心大将们放任四方、使他们不能凝聚在一起的用心,但同样也是希望他们丰富的军事经验能够在新的岗位和新的地方可以更有发挥,再创辉煌战功。

  在为新任郢州总管豆卢宁送行的宴会上,李泰亲持酒杯向豆卢宁祝酒道:“旧者关陇动荡,公等不辞凶险而壮义入关,克定贼乱,使此天地重得安宁。如今南域江波凶险,仍有顽敌抱残守缺、悍拒王命,尤需大将镇之慑之,否则我难安枕关中。武阳公此去,江湖宵小不足道也!”

  豆卢宁也连忙起身回应道:“唐公威壮东南早已驰名宇内,卑职幸在不弃、得预故功,一定尽心竭力、不辱唐公前声!”

第960章 叔虎进策

  在处理这些内外军政事情的同时,李泰也会抽出一些时间来处理一下私事,比如接见一下又从河北地区过来的亲友。

  在经过之前两次的转移之后,陇西李氏在关东关系比较亲密的亲友们也都基本过来了。不过在之前的谈判中,北齐方面还是打包送来了男男女女几百口,估计是把所有具有投敌嫌疑的都给送过来了。

  关中地区几百年汉戎杂居,并不以人物著称,即便在北魏时期有一个弘农杨氏,但也先后遭受残杀屠戮。后来孝武帝与高欢闹崩了之后西迁,但孝武帝这精神小伙也不是能够团结群众的好皇帝,所以洛下时流大多没有追随,还是留在了东魏境内。

  关西这里的关东世族成员们,无论在人数还是势位上向来都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状态。可是随着李泰的快速崛起,这一情况也在发生着扭转,尤其是前后几次关东时流的迁入,让关东世族才力在关中变得丰富了起来。

  这一批到来的人员虽然整体上不如之前到来的关系亲近,但是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李泰的亲舅舅卢叔虎一家。

  之前李礼成冒险前往河北邺城的时候,因为卢叔虎一家居住在其范阳乡里,所以没能一起离开河北。这一次倒是并没有被拉下,当李倩之代表李泰与北齐进行交涉提出这一条件的时候,卢叔虎一家第一时间就被主政邺都的杨愔给圈定了起来。

  年前年后,李泰实在是太过忙碌,也并没有时间招待卢叔虎一家。一直等到某天丞相府事务忙完还未过正午,他才连忙着员准备一些礼物,又向家人打听卢叔虎一家人在京中住处,然后才亲自登门拜访。

  卢叔虎一家入京之后,便由卢柔负责接应安顿,因此便也落户在卢柔家附近。当李泰一行寻至门前时,一家人这才闻讯匆匆出迎,彼此在门前略作寒暄,然后才一起登堂。

  李泰登堂后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先抬起两手将卢叔虎送入主人席中坐定,然后才又自退两步,长揖为礼道:“阿舅自率家人,不辞劳远前来亲近,甥子却久受俗事所困,至今才来拜见,失礼尤甚,恳请阿舅见谅!”

  他自家叔伯多遇害于河阴之变,所以诸亲族当中除了父母之外,便属卢叔虎这个舅舅最为亲厚,所以在登堂之后便连忙道歉请恕。

  卢叔虎年纪也已经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貌清癯、体态略瘦,看到李泰恭敬向他行礼,便又扶案起身将他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后又说道:“旧年你父子失于虎牢,恐你阿母悲怆不支,我往清河造访便曾言,你父命藏大福、灾祸难伤,孩儿更是骨相奇贵,此番走失或因我门庭寻常、难容大物生长,但只要不逢祸夭折,必然能有一番惊人作为!”

  李泰听到这话后不免一奇,这话听起来好像只是吉利话,但对他父子命数确有批中。事实上他老子李晓就是在邙山之战后仍然南逃过得有滋有味,而他这前身却夭亡于战场上。莫非自己今时所取得的这一番成就,除了本身的努力之外当真有命理骨向上带来的助力加持?

  抛开这些闲言杂念不说,李泰又在卢叔虎的介绍下同这些表哥表弟们一一见面,当见到那大表哥畜生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这声言仪态和气度上来说,其他的的确都比不上畜生。

  卢柔如今也已经是久居京畿的老人,不再是之前李泰初登其门那个落魄样子。因此尽管李泰之前疏于关照,卢柔也将堂叔一家起居生活安排的很是妥当。

  彼此虽然都是近亲,但却有欠日常的相处,所以找起话题来自然只能从彼此都熟悉的人事上来,自然就免不了讲起贺拔胜。

  李泰虽然事到如今才第一次见到这个舅舅,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从刚来到关西便已经受惠其人。若非卢叔虎的缘故,当年的贺拔胜怕是不会对自己一个新入关中的世族少年另眼相待。

  而如果没有贺拔胜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最为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弥足珍贵的支持,他也不会一路发展的这么顺利。大约会和李礼成一样,虽然因为家世清贵而世有其名,但却恐怕难以触及到西魏政权真正的军政大权。

  无论是当下,又或者后世,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一个人能够达到什么高度固然与其才能息息相关,但很多时候,往往只是一个入门的资格就已经将一些能力卓越之人挡在了外面。

  大统年间的西魏政权就是镇兵们的舞台,如果李泰不是一步一步获得接纳和认可,那许多后来的事情也都压根不会发生。

  讲到贺拔胜的过往,卢叔虎这个贺拔胜曾经的旧属也是颇有唏嘘、心意难平,几杯酒水下肚便忍不住望着李泰说道:“生逢乱世虽云豪杰并出,但究竟能否成事,终究也是运数使然。旧者贺拔公亦曾雄踞荆襄,临事迟疑以致一事无成,不想当年未曾创起的雄业,竟为事后关照的晚辈创得,岂非命耶?”

  抛开彼此间的亲戚关系不谈,李泰对于卢叔虎记忆最深还是历史上他曾向齐主高演进献的《平西策》。后世不乏历史爱好者们对此议论纷纷,有言之建策高妙者,有言之纸上谈兵者。

  不过一个策略高明与否、可以实施的空间有多大,终究还是要结合实际的历史背景去评价,脱离了背景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

  首先的基础背景是当时的北齐国力的确要强于当时的北周,但是终齐主高洋一朝,强大的国力并没有让北齐在与北周的对抗中强压对方一头,甚至就连有效的制约都做不到,高洋前期征战四方,后期摆烂挂机。

  北周方面却是凯歌高奏,在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区域都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从最开始的关西一隅壮大成为一个疆域广阔的强大政权。北齐再想对北周进行封锁打压,不说国力如何,单单在地理上便无法实现了。

  所以北齐如果想对北周造成巨大的震慑与有效的制约,那就必须要集中优势兵力威胁北周的核心区域,限制其向四面发展的能力,而汾水一线便是双方对峙的战线中对北周威胁最大的区域。

  只不过由于东魏年间高欢饮恨玉璧城对于东朝君臣所带来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以至于高洋那么疯癫的时期都未曾再在这个方向发起强势进攻。

  而卢叔虎的平西策,其实就是结合实际背景需求对高欢进攻玉璧城的战术选择所进行的一个改变和包装,通过在平阳地区驻扎重兵、营造高强度对抗的氛围,不再通过短期的对战攻城来决定胜负,而是通过中长期的对抗来持续性的消耗北周的国力。

  这个计策怎么说呢,可行性还是很高的。首先是结束了高洋时期彼此弱对抗的局面,其次是确定了一个基于国力对耗而非几场战事决定胜负的中长期策略,认清了北齐本身的优势所在。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时北周的局面如何。当时北周的宇文护刚刚完成对堂弟们的二杀,国中局势正处于一种高度敏感的状态。

  一旦北齐这一战略执行,那么以玉璧城为核心的河东防线就会处于一种长期失血的状态,宇文护究竟敢不敢将大量的人事资源投入进去,交由韦孝宽掌控调度并全权负责战事的进展,这是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当然,如果北周内部不爆发激烈斗争和内耗的话,卢叔虎所谓的三年自破还是过于乐观了,对于北周的国力增长没有一个准确的预判,或者说这也是一种谋士建策一贯以来先画大饼的话术技巧。如果不配合高强度且卓有成效的军事行动,想要三年熬垮北周在当时也已经不现实了。

  虽然眼下的平西策更加无从上演,而且卢叔虎都已经没有再向高演上书的机会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其人的确是有一定的谋略和建策才能。

  所以在经过一番叙旧营造气氛、拉近彼此关系之后,李泰便忍不住向卢叔虎发问道:“我今执掌魏国国事,讨平东贼也是义不容辞。阿舅向来富于韬略、长于谋划,此番入关来就,未知可有良策教我以制贼?”

  (本章完)

第961章 必仰奇功

  卢叔虎似乎也早有酝酿,听到李泰发问之后便是精神一振,先是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伯山你志气高昂,事业雄起,小小年纪便已经达到诸亲长所未及的境地。我这事外的闲人半生碌碌,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导你这在事的壮士?无非恃着血缘的亲厚,略进几句闲言,采或不采,凭你心意。”

  虽然说舅甥也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但毕竟彼此势位身份差距悬殊,因此卢叔虎也并没有摆出长辈的姿态大加指责,而是平静说道:“我听子刚说,伯山伱当下户中唯有一息,这实在大不好。你舅虽然不才,畜生以下犹有数息,何也?

  无论显宦还是著学,欲得传承,根本在人。虽赤贫之家,但有寒丁守户,桑梓长青,祖茔不荒。佛陀慈悲,犹且不贷无嗣、独丁之门。伯山你今身系万众福祉、一国运程,更加需要多丁广嗣,以益家国。”

  李泰本来已经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想要听听他这舅舅有什么军国大计诉来,却不想卢叔虎开口便是讲到了他的家事问题,一时间也是不免有些汗颜,便连连点头道:“阿舅教诲的是,此事父母也常常垂训提醒。前者是因军府事情繁忙,且需时常戎行奔波、不暇养生,今已入朝,并得群众助事,一定尽心用力、以广嗣息。”

  “你父母或惭对你有失照拂,致使你流落关西、艰难谋生,有的事情不便多说。我自入关西以来,也多从群众口中得悉你今所拥势力实非幸至,俱是辛苦谋划积得。尤其你丈人故河内公,对你也是关照颇深、使人感动。如今河内公身遭不幸,遗留下的这些人事你也应当从善庇护。”

  卢叔虎又望着李泰正色说道,李泰听到这话后便也点头应声道:“丈人的确是惠我颇深,所以对其家事我也颇为用心,希望能够关照周全。”

  “不只是你丈人家事,更是你自己家事。你今仍有一事处断不够周全,或许你自己仍未察觉。”

  卢叔虎讲到这里便略作停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我不知故河内公有无遗命管教你户中纳侍,但纵然有,最好也是不要听从。

  这并不是邪言离间,而是你今身位使然,必然会有群众争相以此求进求宠。求而不得,必然生怨。旧有河内公当家当势,人纵有怨也莫敢与争,如今河内公诸息幼而难支,特需你多加关照。

  于此已经得于偏爱,如若户内仍然专据霸持,必然众怨集于一身。你家既非绝义人间、殊少亲友的孤僻之家,群声非议必有谤言滋生。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言止于此,余意伯山宜加自察。”

  李泰听到这里后便也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卢叔虎对他家事指指点点而心生烦躁气恼。毕竟舅甥关系本就是非常亲密的亲属关系,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畜生他们兄弟不幸挂了,李泰都要负责给他舅舅养老送终并且继承家产,排序还要在他们卢家那些从子们之前。

  所以卢叔虎对他家事也是说得着的,而且说的还很现实、很有见地,算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他家亲友众多,而且多是盘根错节、互相适配的亲戚关系,混进了一个独孤家本就略显突兀。如果他再只是专守自家娘子一人,那么许多出于人情和其他意图的非议就会陆陆续续集中到自家娘子身上。

  其实李泰这些年之所以不纳妾室倒也不唯专情所致,主要还是事追人赶,根本停不下来,也没有闲心去热衷于男女之事。而在山南有所稳定下来之后,自家父母、甚至娘子也曾提及类似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要么出于政治上的需求,要么出于生理上的需求,对李泰而言也没有必要为了追求一个特定的情况便饥不择食的舍身布施。只是经卢叔虎这么一提醒,让他意识到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这也成了一个需要正视的问题。

  “年近而立,自以为临事精明、妄称智者,却不想家事之中还有许多曲隐需仰阿舅提点,实在是惭愧。旧者专注于事,未暇细致顾家,父母尚未重逢之前,户中唯有少年夫妻相互抚慰。如今娘子骤逢至亲辞世,纵有别事也需待情怀聊可自安再作计议。”

  略作沉吟后,李泰便又开口回答道。

  卢叔虎闻言后便也不再就此话题继续纠缠,旋即便又忍不住感叹道:“伯山为人处事当真仁义,怪不得能在关西立足创业。世道纷乱,道义沉沦,人皆逞恶竞诡、无所不为,虽锱铢之利、敢为灭门之仇,伯山独能奉道秉义,这已经是成大事之至宝,胜过了许多精妙谋算。”

  虽然被夸奖的很受用,但李泰还是想听听卢叔虎更加具体的构想,于是便又开口说道:“秉持仁义,自然是兴治根本。但世道不安,正是因为顽贼悖道弃义,若欲制之,仍需加以术用。阿舅你久处东贼治下,贼之虚实必有所见,应当有所教我罢?”

  一番家事讲论完毕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卢叔虎也忍不住笑言道:“方才不肯直言,实在是怯于卖智。伯山你在事以来诸类事迹之精妙,每每让我惊叹不已,不要说奋力成真,哪怕是妄想构思都有欠智力。但今你一再垂问,那我便且稍作卖丑罢。”

  虽然卢叔虎好言兵事,多有谋计,但那也要看当着谁的面。眼前他这个外甥,那可是百战百胜、打得整个东魏北齐诸多名臣大将都束手无策的当世名将,其人许多战例就连卢叔虎都难能设想的那样狂放,当着这样的人面前作纸上谈兵,对他而言压力也是着实不小。

  略作沉吟后,卢叔虎便又说道:“今齐国虽然富强,但却用而失术,晋阳精甲浪战塞外,河北谷帛漫撒江淮,皆非肘腋之患,无视心腹大敌。齐主因据已成之业,尤恐淫威不能慑人,好为亢奋之举,失于长远之谋,状似刚猛,实非英明。

  其国虽然二都并立,实则太行如堵、其裂如沟。西朝之所以屡攻不克,一在于甲力薄弱、粮草不丰,二在于有失方法、见事不明。以小攻大、必仰奇功,河洛天中非是争长之地,河东平阳才是破贼之门!”

  “阿舅持论当真高妙,并不迷于东贼富强表象,观其弊病之深,实在发人深省!”

  李泰在听到卢叔虎对北齐情势的点评,也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尤其是对高洋秉性和行事风格的评价,更是深得其心。高洋作为北齐开国皇帝,在位初期也是非常活跃,但是一通折腾下来,也实在没能留下什么优质资产,到最后北齐能够依仗的,还是父兄留下的老基业。

  至于说这后半段对西魏屡次进攻无果的批评,同样也很正确。西魏弱于北齐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哪怕到了北周武帝灭佛之后,北周政权的战争动员力已经超过了矛盾深重的北齐政权,但是整体国力和社会财富仍然谈不上超越。

  北齐政权包括社会结构一直就分为晋阳和河北两个板块,从河洛发起进攻就等于给这两个板块共同施压,让他们能够捐弃前嫌、协力对外。

  河洛就相当于一个盘子,能够承接北齐晋阳和河北倾泻而来的人力物力,可是西魏北周只能通过崤函古道一路进行输送,纵然是有其他路线的配合,也难以配合无间。就比如之前李泰自三鸦道北上,结果中外府大军直接撂挑子跑了。

  听到李泰的认同和夸奖,卢叔虎顿时也变得更有信心,接着便又说道:“西朝汾南玉璧城,诚是天下名防。然则自古以来凡所论兵,防不如攻,欲守汾南、必夺汾北。若能筑坚城于汾北,则夹汾为阵,进退自如,攻防由我,晋阳虽有胜甲亦不足虑。”

  听到这里,李泰又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他这老舅对汾北是真的有执念啊。历史上进言高演建议在汾北平阳筑城,现在没有向高演进言的机会了,结果跑到关西来又建议自己在汾北筑城。

  李泰倒是也有在汾北筑城的设想和打算,只不过眼下时机却还不算好。

  眼下他刚刚接掌朝政,国中情势仍然不算平稳,而且之前刚刚跟北齐完成和谈,双方再次恢复低强度的对峙状态,如若他贸然跨过汾水筑城设防,必然又会激发彼此矛盾,届时争相备战于汾水一线,局面恐怕会失控从而影响其他的人事发展。

  虽然这一计策暂时不宜采用,但跟卢叔虎交谈一番后,李泰也是颇有获益,旋即便又向卢叔虎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到中外府担任一个高级幕僚的职位,卢叔虎对此自然是欣然同意。作为一个好言兵事的谋士,谁又不希望追随李泰这样一个执行力极强的名将,看着他将自己那些谋略付诸实现!

  舅甥之间相谈甚欢,李泰却没想到,就在这一次交谈之后不久,他便红鸾星动,被人访媒了。

  (本章完)

第962章 突厥求婚

  西魏霸府改换门庭这么大的事情,除了在国中影响深远之外,也倍受周边或友好或敌对势力的关注。

  姑且不说年前与西魏和谈罢战的北齐,在李泰入朝执政之后,最先赶到长安来的便是来自突厥的使者。只不过这一路突厥使者的到来似乎并不是为的道贺,而更像是问责。

  最开始是月中时分,有泾州官员遣使入京奏告有突厥使者入京求入,而李泰也即刻派遣使员北去接引入朝。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人大跌眼镜,突厥使者并没有留在泾州等待接引,反而是擅自离开泾州并自往关中而来。

  李泰得知此事后,心中自是愤懑不已,当即便分派诸将各统人马沿泾水北去,把守水陆要害的同时搜查突厥使者的行踪。一番搜探之下,才在咸阳北面几十里外郊野发现了突厥使者的下落。

  这一路突厥使者有千余众,入境之后不只擅自行动,而且还横行无忌,对沿途郡县多有滋扰,当被诸军围堵在泾水河畔的时候,兀自叫嚣不止。

  这些情况,李泰都是事后才知,而在当时确定了突厥使者下落所在之后,他当即便委派之前中外府负责与突厥往来接洽的臣员厍狄峙前往交涉,这才算是将这一支突厥使者队伍给引至长安。

  西魏之与突厥从很早便开始进行联络,最初西魏是与柔然和亲友善,西魏文帝元宝炬为了保持彼此邦交关系,甚至废了原本皇后乙弗氏而迎娶柔然公主,不过这柔然公主也并不长命,嫁入西魏不久后便死了。后来双方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再加上东魏方面努力修好,高欢更迎娶蠕蠕公主,使得柔然与东魏交好。

  而为了在北方获取新的盟友,西魏便将注意力放在当时仍为柔然锻奴的突厥上面,遣使前往沟通联络,时间大约在大统十一年到十二年之间,彼此互动密切,当时的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也乐与西魏交往。

  之后不久,突厥就获得了一个绝佳的壮大机会。当时铁勒诸部因为不满柔然的残暴统治,因而集结起来要攻伐柔然,结果遭到了阿史那土门的背刺而惨败,铁勒诸部也被突厥所兼并,由此突厥势力大壮。

  阿史那土门既兼并了铁勒诸部、壮大自我,又为柔然解决了一大危患,自以为立下大功,于是便派遣使者向柔然求婚以期抬高自身的地位和影响,由此便引出了柔然可汗阿那瓌很著名的一句回答:“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

  惨遭拒婚的阿史那土门由此便走上了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的逆袭之路,彻底断绝了与柔然的往来并向西魏求婚,而西魏也将长乐公主元氏嫁给土门。当文帝元宝炬驾崩的时候,阿史那土门还遣使献马前来为他丈人吊唁。

  几年前阿史那土门率部大败柔然,柔然可汗阿那瓌兵败自杀,其部众便也四分五裂,突厥由此独大漠北,阿史那土门也建立突厥汗国,自称伊利可汗。但是转过年去之后,阿史那土门便去世,汗位传由其子继承,而其长子不久之后便也去世,如今在位的乃是其次子阿史那俟斤,即就是木杆可汗。

  西魏与突厥之间的关系也算是颇有渊源,但是随着突厥势力越发壮大,彼此间的实力和地位便渐渐不再对等。而且由于之前西魏收留柔然残部邓叔子一众人马而触怒了突厥,突厥使者直接来到长安勒令宇文泰交出柔然残部,而后更是丧心病狂的直接在长安城外处斩。

  宇文泰为了能够获取突厥的帮助、一起出兵讨伐北齐,对此也都是忍气吞声,在彼此之间的互动中将自身放在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也正是因此,突厥使者在来到关中后才敢如此放肆,既有本身实力使然,同时也是惯出来的。

  李泰心中自是不爽突厥使者这一番做派,不过他心里也清楚眼下的情势暂时不宜与突厥交恶,为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与突厥使者谈崩,于是便先安排厍狄峙等外交人员与突厥使者交涉一番,探探口风再思该要怎么应对。

  傍晚时分,厍狄峙等人在返回丞相府后,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可见这些突厥大爷们不太好伺候。

  此番到长安来的突厥使者首领身份不俗,据言乃是如今突厥木杆可汗的亲叔叔,称为蒙叶护。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蒙叶护之前正随从突厥大军进击北齐,结果遭遇了败仗,刚从与北齐交战的前线撤回便受遣来到了长安。

  如此也就怪不得其人这么大的火气,之前西魏、突厥相约进军,一南一北夹击北齐。可是西魏这里初期交战不利,后期尽管有李泰反败为胜,但李泰也不会顾及这些情况,因为忙于返回关中定乱,便与北齐握手言和之后直接撤军返回。

  齐主高洋心情本自愤懑不已,在河洛战事结束之后,晋阳方面人马没有了牵制,当即便安排精锐出北山长城进击突厥。猝不及防之下,突厥便在北山长城外大败而归,估计那木杆可汗也是越想越气,所以在撤军途中便派遣使者到长安来训斥西魏不讲信义。

  “请高邑公为我转告突厥使臣,前者中外府相与谋计我多不知,当时国中情势也不容乐观,是故谋计进退之际有失周全,未能协同进退。为表歉意,可以赠货为偿。来年再有类似事情,一定多加沟通,以免误会滋生。”

  人的脾气跟实力那也是成正比的,李泰也不想上位伊始便搞坏了与突厥之间的邦交,他可没有北齐那么厚的家底可以学高洋那样可劲的霍霍,手中这些人事力量运用起来还是得讲究一个按部就班,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意气便交恶这样一个友好数年的强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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