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86节

  到最后扣除仍需留直宿卫的人员,参加拦截的便有六百人左右,与需要突围的基本成四比一的比例。看似数量上还有一些对比悬殊,但是因为拦截队伍需要安排在长达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中,并且还不能直接堵在澄城防城外,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为了让这拉练比斗更加公平和有趣味性,这双方甚至还各自派出代表讨论拉练中的细节,比如对交通工具、作战武器、拦截方式等等各方面的限制。

  随着阵营划定、规矩立定,双方便各自开始内部的讨论,原本彼此斗殴的一群小子也不得不捐弃前嫌,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只是在商讨行进方案和路线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会有分歧。

  按照崔弘度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来说,那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带足了甲械器杖和粮食补给那就一路冲就是了。

  但这提议一讲出来,顿时便遭到了高颎等头脑清晰之人的反对:“自上阳宫北去澄城防,哪怕只循近途,也需一百五十余里,稍有转折怕就要远出两百里外。甲械食料,人携几多?日行数十里,还有力战斗?怕是敌师未作扰阻,我等已经先溃于途中了!”

  崔弘度等人看了几眼背着毡包仍在校场罚跑那几个家伙已经是累得大汗淋漓、舌头伸的狗一样长,也都识趣的认可了高颎的看法,本就与高颎比较熟悉且颇为钦佩的独孤楷更是表态说道:“昭玄你机敏强记、足智多谋,我是信得过你,愿意听你安排!”

  其他人纵然是有别的想法,但见到最能打的几个都已经表态支持高颎了,也都不再多说什么,听凭高颎给他们进行编队、并携带不同的物资器械,还有分配不同的路线和任务。

  至于另一方负责拦截的,人数虽然更多,但是不同的意见也多,反而不能凑在一起达成一个共识,只是分成不同的小群体各自商讨。不过他们只要负责拦截住足够的人就算胜利了,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方案,只要执行到位且有效果就可以,倒也不需要完全凑在一起。

  李泰见到杨坚等十几人也凑在一起商讨方案,于是便走上前笑语问道:“准备何处设阻拦截?”

  见到唐公走来,这十几名三卫郎便停止了讨论,韦孝宽的外孙皇甫绩便先开口道:“禀唐公,仆等员数不多,若设阻前半程,敌气势正锐,必然难功。所以仆便建言不如设阻后半程,待敌力疲势弱、沿途减员之后,略加阻止,便难再进,只不过……”

  皇甫绩话音未落,杨坚便先沉声说道:“皇甫绩论以兵法,而今斗戏实非生死之战,敌势若穷则溃于半道,但若能抵于后途,则必数众仍然过半,必然斗志愈坚,难能为阻。唯半途扰之,敌有劳顿之疾、无坚持之心,才可易为擒阻。”

  李泰听到这不同的意见,看来他们还没有达成共识,于是便也不多做评价。其实面对一件事情,很多思路哪怕截然相反,也未必就是错,重要的还是在执行阶段,执行如果不到位,再好的思路方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如何执行力足够高的话,那么也大可以诸计并施,并不需要一意孤行。

  待到唐公走开之后,杨坚这个小团伙便又商讨一番,在郑译等几人的支持之下,大家才一致决定听从杨坚的方案。

  但是他们这里好不容易达成统一意见,杨坚之弟杨整看到别人队伍人数颇多,而自己这里人数却比较少,于是便皱眉道:“计略再好,没有人力去实施,那也难为良策。我还是与别队行动,兄等自便吧!”

  说完这话后,杨整便径直往别的队伍走去加入进去,而随着他的离队,又有几人也脱离了这个小队转去了别的队伍。

  杨坚好不容易说服小队伍达成统一,结果转头却被自家兄弟给抛弃了,心中自是有些气恼。

  但他性格本来就深沉稳重,颇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静气,对此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人员更少的小队伍,转又开口说道:“我等既然难以角力设阻,不如转作驱车押送辎重。诸路士伍必然轻装争行,咱们驾车徐行,待到后路以粮换俘,也不谓无功!”

  随着各支队伍陆续出发,李泰便也在二营亲兵们拱从之下策马离开上阳宫,先一步奔赴澄城防而去。单纯三卫这一场拉练,倒是不值得他特意的离开上阳宫一次,此番北行则是为了重点巡察一下西河郡等陕北屯田地区。

  年初的时候他虽然也北行经过陕北,但那时主要是为了出击驻兵河套的突厥大军,对于陕北诸事未暇细察。此番北行将陕北各地发展情况详细察望一番,主要是了解一下他之前所谏行的开中法与盐引法的施行情况,从而对河东人事的调整稍作准备。

  并且在今年秋收结束之后,李泰也要通过评估关内诸州骠骑府的运行效果来考虑一下是否要继续扩大府兵授田的范围。而陕北作为他起家之地,也一直都有影响力存留彼境,如果要继续扩大授田规模,那么这里无疑就会是下一个选择。

  原本此行他是准备放在秋收之后,但眼下正好有闲,顺便盯着这群三卫小子们,不妨先巡视一番。

1016.第1014章 弘度投水

  1016.

  三卫这些儿郎们平日里耳濡目染所受到的熏陶不少,但是真正军事方面的对抗经历却是罕有,如今获得这样一个机会,各自也都重视得很,全都煞有介事的投入其中。

  由于斗殴一方的人数更少,所以他们提前两刻钟出发。而这提前的两刻钟,无疑就是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如果能够利用得好,那就会大大的提高胜算。

  按照一般的思维来说,如果想要建立起足够的优势,那自然就要在这先行的两刻钟时间里尽量的拉长距离,沿洛水直进是最靠谱的选择。

  但是高颎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在他看来这场拉练之中最关键的问题乃是突围与拦截,而并不是速度的快慢。沿河直进诚然能够将总路程缩短,拉近目的地的距离,但是在突围方面并不能建立起什么可靠的优势。

  须知这是一个长达三天时间、路程将近两百里的一个拉练过程,在这两刻钟时间里,哪怕他们正是体力最充沛的时候,负重疾奔了不起能够跑出十几里。

  但是他们的运动轨迹却一直都处于可作监控的状态下,如果不作隐藏和干扰的话,对方追截上来的难度并不算大,一旦进入一个单纯的体力对抗,那么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所以这一场对抗的关键还是在于充分发挥他们先行一步的主动性,充分利用好半数突围便算胜利的这样一个条件,从一开始就确定一个有限牺牲的比例,从而给其他成员争取更大的机会。

  所以在高颎的计划中,离开上阳宫的前一刻钟时间里,队伍还是集结不散,一起沿洛水向北面疾奔。这一刻钟时间里,众人体力最是充沛,尽管有着甲械食料的负担,但仍奔跑出了数里距离,上阳宫都被甩在了身后。

  队伍抵达这里之后,便不再集体行动。高颎等五十多人不作战斗任务,只背负着有限的干粮,经浮桥到洛水西岸去,取道洛水西岸向北疾行。

  至于剩下的近百人员,崔弘度等三十几名最为勇武好斗者结成一支小队,继续沿着洛水径直向前。另有三十人拱从着一辆辎重车随行于后,如果被对方追赶上来,这三十人便据车而斗,尽量拖延对方的前进速度,如果没有追赶上来便可一路供给物资。

  其他的人则结成更小的队伍,要离开洛水岸边更远的距离,雁行于侧,保持一路疾行的同时也要伺机而动,以策应沿洛水直进的前后队伍。

  按照高颎的构想,对方虽然员数众多,但也不可能沿途铺开进行大范围的搜捕。而第一天由于彼此体力、给养都非常充足,警觉度和斗志最为高昂,基本上应该不会发生交锋对抗。

  变数最有可能出现在第二天,先行者后力不继,追捕者奋起直追,双方会在中段发生交锋碰撞。崔弘度等沿洛直行这两支队伍会对追击的队伍造成一定的阻挠,哪怕他们全军覆没,也给两翼的队友争取了可贵的时间,让他们能够更有希望成功抵达澄城防。

  当然这只是一个基本的思路,具体的过程中必然还会有别的变数发生。就比如他们在争取这两刻钟先发优势的时候,也让步对方可以拥有两匹马担当斥候,这就大大提升了对方的耳目眼线灵敏程度,在对抗的过程中会产生许多意外。

  两刻钟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负责追击拦截的队伍也开始出发了。率先出动的,自然便是两名骑兵斥候。两个担当斥候的分别是贺若敦的长子贺若隆,还有就是杨整。

  三卫儿郎年纪虽然不大,但并不意味着就全然不晓得人情世故,对于这些将门子弟而言,骑射乃是自小便操练的技艺,哪怕天赋不高也都拥有合格的技巧。

  洛水沿岸又不是多么复杂的地形,选择谁来担任斥候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两人父亲都是当下声势最为雄壮的国中大将,本身也都弓马娴熟,自然就被群众顺水推舟的给推举出来了。

  杨整抛弃了自家兄长,选择加入更大的团伙之中,顿时便被推选为最重要的斥候,心情自是欢快不已。他翻身一跃上马,看也不看一边还在车旁盘点物资的杨坚,伴随着同伴的欢呼声便策马冲出,开始寻觅对方人员踪迹。

  待到群徒悉出,杨坚等几人才将物资盘点妥当,然后才驾车缓缓驶出上阳宫。其他几人看到同伴们都已经跑没了影,心情也不免变得有些焦急,纷纷催促御马快行,但杨坚却只摆手说道:“此番对抗,非是速功。急则易失,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韩擒虎作为勋卫督将,自是不参与这些儿郎戏斗,只是引部随行于后以作监望,避免发生什么人事意外。当他策马行过,听到杨坚安慰同伴们的话语,不免多看了这冷脸少年几眼。

  在一众勋卫子弟当中,除了家世背景之外,杨坚并不怎么出众,性格既不外向热情,军技武艺也无甚可夸,以至于许多人得知其身世后都不怎么相信这是柱国杨忠之子,实在是平庸的让人找不到什么亮点。

  韩擒虎之前对杨坚也乏甚关注,此番因其言行而有所留意,稍加观察之后也不免暗觉杨坚或无让人感觉惊艳之处,但这一份临事之时的沉静从容便胜过了许多轻躁的将门子弟。

  尽管群徒参与热情极高,但第一天的对抗过程还是比较枯燥,无非你追我赶,双方甚至都没有发生接触。唯有两个斥候纵马驰骋,将对面的人员行动尽收眼底,但他们就算看见了也无可奈何,因为后边的大部队机动力根本就赶不上来。

  半天的追赶无功多多少少让人感觉有些丧气,而这些追击的人员本来就不是一个大群体,到了傍晚将近天黑的时分,彼此间分歧便更大,有的人希望驻扎休息、养精蓄锐,下半夜再进行一个赶超,有的则想要一鼓作气拉近距离,以免对方继续扩大距离优势。

  既然意见不能达成统一,那自然就只能各行其是了。所以很快便有两百多名三卫儿郎决定继续出击,而斥候杨整也决定跟随这些人一起行动,趁着天黑前最后一点时间确定前方对手的方位,归来汇报之后便带领这两百多名同伴一拥而上。

  杨整所发现和选择的目标自然就是那一支拥从着辎重车的小队,而这支小队在夜幕降临之后便也入驻前方队伍给他们选好的一处营地。这营地位于河湾桥旁,前方行道狭窄、易守难攻,后路开阔、便于策援。

  很快追击的人马便杀至此间,仗着自己人多,立即便发起了进攻。所谓的进攻自然不可能是真刀真枪的硬干,所用主要还是杀伤力有限的木刀木枪,参与者全都腰缚丝带,只要被扯断或夺走便算是阵亡。

  眼见对方发起进攻,逃亡者们自然也都奋起反击。很快双方便缠斗在一起,由于地形的限制,追击者虽有人数优势但却难以全都投入战斗,以至于战况有些胶着。但这终究不是真正的生死厮杀,因此在不计伤损的情况下,反抗者还是渐渐被消灭殆尽。

  追击者们方待庆祝胜利,却有两支队伍反向向他们穿插而来,当即便有人大声吼叫道:“遭了,是敌伏!撤、先撤离……”

  崔弘度等人反杀回来,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一口气竟然淘汰了对方三四十人,尤其是斥候杨整因为太过靠前,竟连珍贵的战马都被对手干掉,而他自己倒也英勇,最后为了护马“血战而亡”。

  经此一役,逃亡者被干掉了将近五十人,追击者则损失七十多个,虽然伤亡比例有点高,但起码也是端掉了逃亡者的辎重车,而且追击者的兵力优势还进一步的有所扩大。

  但是到了第二天,当大队人马向前追赶了十多里路程,却仍然没有发现敌方踪迹,这才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忙不迭又派出唯一一个斥候入前搜探,结果却在他们侧后方的几里外发现了一支队伍踪迹。

  当斥候贺若隆返回告知这一情况时,众人都有些傻了眼,但很快一直作为一支小队首领的苏威喊话说道:“不对,那是一支诱敌之军,为的就是让咱们往复奔波、消耗体力!当下之计唯有向前,敌踪无论如何难寻,总需汇聚澄城防。洛西卒员五十余众,若能将之扼于西岸,不使东渡,此番必胜!”

  众人本自有些不知所措,在听到苏威此言后也都茅塞顿开。他们已经淘汰了将近五十人,虽然东岸仍然不乏逃散之众,但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搜捕东岸之众,只要守住洛水一线,就能等到西岸队伍自投罗网。当然想要达成这一目标,那就是得快!

  于是接下来众人目标一致,不再彷徨侧顾,只是发足狂奔,终于到了第三天的上午赶到了澄城防附近的洛水岸边,正见到对岸高颎一行已经扎好了渡筏,正准备放入水流中争渡过来。

  追击者们虽然也是疲惫不堪,但看到这一幕后也都爽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只要将这些连武器都没有的家伙拦截下来,他们这一次便胜利了。

  然而正在这时候,许久不见的崔弘度等一行三十多人直从侧后方的土坡杀来,想要策应河中准备抢渡的同伴。可是此间所聚集对方人马足有三百余众,他们三十多人想要冲散谈何容易!

  崔弘度等人冲杀几番,非但没有冲散对方战阵,反而己方伤亡颇巨,崔弘度本人也且战且退的到了河边,眼见大势已去,便大声吼叫道:“崔弘度一人莽撞犯错,竟累袍泽受罪遭罚,不死何为!”

  说完这话后,他竟然合身带甲的直接跃入了洛水河流之中!

1017.第1015章 变数无常

  1017.

  “救人,快救人!”

  岸上这些追击者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是有些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才忙不迭的大声呼喊道。

  仅仅只是一场拉练演习罢了,他们没想到崔弘度竟然如此刚烈,眼见得胜无望竟直接投河自尽!虽然这家伙性格严峻暴躁、人缘不太好,但也没有必要因为一场演习便将之逼死啊。如今正是初秋时节,汛期虽然过去了,但河水仍然非常的丰沛,崔弘度又周身被甲,这一跳进河水中还能活命?

  因此众人在反应过来后再也顾不得列阵对抗,忙不迭各自散开,寻找工具想要将崔弘度营救上来。而崔弘度在投水之后,便被河边的暗流给快速的卷到河中去,此际正在河水中载沉载浮的拼命挣扎,但却只是徒劳无功的距离河岸越来越远。

  “快、快,这里有舢板!上船、操桨!”

  众人见状后,越发不敢怠慢,七手八脚的将岸边停泊的舢板渡船给推进河水中,旋即便有颇识水性者登上小船用力向崔弘度浮沉不定的方位而去。

  其他人纵然帮不上忙,也都心情焦虑的翘首张望。虽然也有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如此人命攸关时刻也都顾不上其他,只是盼望着能够成功将崔弘度给救上来。

  众人这会儿注意力全都被那正自顺流往下漂浮的崔弘度所吸引,却没注意到高颎等一行也已经乘着扎造的渡筏陆续登岸。就算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这会儿崔弘度都还没有被救上来,也都没有心情再去搞什么对抗阻截。

  “冲,不要理会此间,入城即胜!”

  登岸诸人也不乏担心崔弘度安危者,想要凑上去察望一番,但是却听到高颎作此低吼,于是便也不再停留,抬腿便向离岸不远处的澄城防城冲去。

  “尔等竟如此凉薄……”

  岸边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屑的冷哼道。他们都已经放弃了拦截的任务去抢救崔弘度,这些崔弘度的队友们却仍然如此冷漠,简直让人……

  “不对、不对!崔弘度一身铁甲,能在水中浮荡?”

  这会儿终于有人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常理以论,一身铁皮的崔弘度跳水之后必然是得一沉到底的,可是这小子入水之后却在一直扑腾,哪有要沉没下去的意思!

  经此提醒,众人也都醒悟过来,再定睛望去,那原本应该沉重坠人的铁甲这会儿却直接浮在水面上放,连带着将崔弘度的身体都给托起来。而舢板上营救之人也接触到了崔弘度,旋即便大骂道:“狗贼用诈,竟着竹甲!”

  听到这话后,岸上众人顿时也都叫骂不断,眼见到刚才来一脸刚烈决绝的崔弘度这会儿七手八脚往船上攀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喊叫道:“抛下去,再把他抛下去!”

  岸边群徒自是被这耍诈的行为气得不得了,高颎等一众人员却是已经冲到了澄城防下,见到正被亲卫簇拥行出的唐公后,更是眉开眼笑的入前见礼道:“启禀主上,仆等奉从前命,今已成功抵达防城!”

  李泰也是在城中听到卒员进报崔弘度竟然羞惭跳河,心里也是一惊,匆忙行出查看,结果便见到这一幕,虚惊一场后不免也有些气恼,瞪着这些一脸得意的少年喝道:“谁为此诈计?”

  “只、只是有备无患……”

  高颎见唐公神情有些不悦,于是便垂首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李泰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兵不厌诈谁都会说,运用之妙则在人心方寸之内,别说岸边上那些功败垂成的追击者们,就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因崔弘度一番跳河表演,使得高颎一行这五十多人成功冲到了澄城防城下,而除了他们这一行,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到来的人员,于是李泰便一边着令盘点成功突围到来的人员,一边走向岸边那些垂头丧气的拦截者们。

  任谁在即将胜利的时候被摆了这么一道都不开心,那以身做局的崔弘度看到岸上群众全都瞪眼望着他,两手扒在舢板上只是不肯下来,直到视线余光扫见唐公至此,这才大声呼喊道:“唐公救我、表叔救我!”

  这小子情急之下都开始攀起了关系,可见也是真的有点慌了,李泰抬手示意身后李雅几人入水将之引上来,自己则站在一众垂头丧气的拦截者们面前笑语说道:“今彼等虽然用诈,亦教尔徒兵者诡道。一刻胜负未定,仍会变数横生。慈不掌兵,先为胜事而后施仁义,尔等日后若事于征伐,今日事亦足以为诫!”

  虽然这只是一次对抗拉练,但当中的道理却与战争还是有些相通的。为了获胜,那就需要无所不用其极。李泰也并不是教这些人要泯灭道德和良心,一味的推崇奉行诡诈之道,只是在真正的得胜之前,所谓的怜悯、慈悲都是干扰甚至于加害为将者的负面情绪。

  道理讲上千遍,不如亲自感受一番,那些拦截失败的三卫儿郎在听完唐公的话之后,也都各自面露思索之色,虽然心情仍然有些愤懑懊恼,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心的挫败感。

  等到李泰转身将这些三卫儿郎引向防城时,之前负责盘点人数的卒员匆匆入前,小声将清点的结果向唐公讲述一番。而李泰在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精彩,视线看看崔弘度等沾沾自喜之徒,又看看那些若有所思又怅然若失的拦截者们,不由得暗叹一声。

  待到行至防城的城门前,待到两方人员列队站好,李泰才又让李雅入前宣布此番拉练对抗的结果:“成功突围抵达防城者为七十五员。”

  当听到李雅喊出一个“七十”的时候,高颎、崔弘度等人便已经忍不住眉开眼笑,准备庆祝胜利了,可当听到末尾一个“五”字,刚刚浮起于嘴角的笑容顿时便僵在了脸上。

  “七、七十五?这是否有误?”

  片刻后,身上还湿漉漉正滴水的崔弘度便忍不住的率先举手发问道。

  须知他们之前在上阳宫校场参与斗殴的有一百五十三人,需要过半人员抵达防城才能免于处罚,即就是七十七人,而今却只七十五人,结果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且不说脸色骤变的崔弘度等人,另一边正自垂头丧气的苏威等人却顿时拍掌欢呼起来,原本以为功败垂成的对抗竟然又出现了这样的转机,当即又有数人忍不住大声呼喊道:“主上前言胜负未定、变数横生,今日验矣!”

  李泰看着悲喜陡然调转的一众少年们,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变数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但却也不得不说这样的翻转直接将效果拉满,凡所经历的一众少徒们想必也是印象深刻、经久难忘了。

  “不要慌、不用慌,还有转机、还有转机啊!”

  乐极生悲的队伍当中,高颎在稍作沉吟之后,连忙又开口说道:“日前定时是午后申时,距今还有一个半时辰有余。还有机会,只要后方散落之众能抵此间,只需两人而已,定有转机!”

  听到高颎这么说,他的一干小伙伴们眼神顿时又是一亮,连连点头应是。须知之前的规矩是只要他们来到城门前签到,便不可再参加对抗。

  所以崔弘度等人尽管已经先到一步,但为了接应高颎一行也都没有入前签到,所以不算在成功突围的人数之内。而今对方大部分都已经至此,就算己方后面还有零散人员到来,也只能眼看着他们擦边夺胜!

  这片刻之间悲喜的转换太快了,让在场一众三卫儿郎们一时间都不知该要做出何种表情,于是便都绷着脸向南面望去,各自心内都在不断的默念祈求。

  局面发展到这一步,李泰也是一乐,索性便也待在这城门前继续等候一段时间,看看到最后是否还会有转机。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南面道路上一驾马车行驶上来,马车前后还跟着几十名身穿三卫袍服的少年。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全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认真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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