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94节

  高洋的视线在殿中巡弋多时,最终落在了一同归都的常山王高演身上,但是眼中的茫然和思索却仍然没有淡去。

  这一幕自然也被有心人察觉到,正当殿内众人正自暗忖常山王莫非又因劝谏而惹厌皇帝的时候,高洋的视线终于收回,表情也变得鲜活一些,转而向近侧杨愔等几人笑问道:“今日宴会群臣,如此欢乐,何以不见王元景在席?”

  杨愔听到这话,表情顿时一凝,片刻后才连忙欠身说道:“启禀至尊,王元景性情疏诞、难应时趣,因恐有扰宴乐兴致,臣便着其归家自处,不许赴宴!”

  “狗才知朕时趣是何?竟敢妄揣心意,当真讨打!”

  高洋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沉,也不管杨愔乃是宰执之尊,抓起案上金爵劈手便砸了下去,旋即便又余怒未已的着令殿中武士速往大臣王昕家中去将之引入宫中赴宴。

  殿中群臣看到这一幕后,全都噤声不语,就连杨愔应答未遂上意都遭受折辱,其他人如果失言的话,怕是就要小命难保了。

  与此同时他们心内也都各生揣测,王昕究竟何事招惹皇帝陛下要特意针对其人?联想到刚才皇帝注视常山王良久,而常山王友王晞乃是王昕的弟弟,莫非这又是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

  这会儿高演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在席中颇感坐立不安,于是便站起身来道是体中颇感不适,向皇帝请求告退。

  “快扶常山王出殿休息,并着御医速速为王诊治!”

  高洋闻言后,顿时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待到宦者将高演搀扶出殿之后,他更是将案上酒水一推,并大声道:“今日罢饮,为常山王祈福!”

  观其神情语气,活脱脱一个对兄弟关怀无微不至的有爱兄长模样,有一些臣员不免便心生疑惑,莫非自己刚才猜错了?

  不再饮酒后,高洋也没有闲坐殿中,而是传召歌舞伶人登殿表演舞乐,当见到那排头的舞姬装扮时,似乎是有些不满,先是皱起了眉头,旋即便笑语道:“此奴如此拙样,也配以色娱人?尚且不如阿九装扮美好,逐出去!”

  且不说那惊惧有加、花容失色的舞姬被拖出殿堂,被指名调侃的长广王高湛心中自是羞恼不已,但却还是按捺住怒火站起身说道:“今日衣装不便献舞,臣请献乐为陛下献歌一曲。”

  “罢了,你今成人做官,不要再热衷操持这些伶奴贱业!”

  高洋听到这话后,兴致乏乏的摆摆手。

  高湛闻言后忙不迭又点头应是,旋即便坐回自己的席中,脸上仍然还保持着笑容,但案下紧紧握起的拳头却已经是皮肉绷紧、指节发白。类似的羞辱他已经承受过许多次,如果表现的不够恭敬顺从,有时候甚至还要遭受一顿毒打。

  在一阵舞乐声后,身着居家时服的王昕被引入殿堂中,其人年近六十,故而步履迟缓,在身后宦者的推搡之下行走的有些踉踉跄跄。待到登殿之后,他便大礼作拜道:“臣王昕叩见至尊。”

  自王昕登殿,高洋的眉头便紧紧皱起,视线从王昕身上移开,转而望着前往其家召见的武士发问道:“你等入宅时,见王元景正做何事?”

  “启禀陛下,臣等入宅所见,王尚书正坐廊下抚琴吟咏。”

  那武士闻言后,忙不迭垂首说道。

  高洋听到这话,眼中顿时凶光闪烁,指着王昕怒声说道:“朕设席具酒、犒赏群臣,群贤毕至,贼子不来,该当何罪?”

  王昕这会儿也自知处境不妙,但他听到这话后只是顿首说道:“臣之所以居朝得用,非以侍从辞令之才见取,案中无有积事,职内无有疏忽,自度非是窃禄之贼,无愧君王所用!”

  “王尚书住口!君王雅兴恩恤,赐飨群臣,群贤毕至,唯尔独清?”

  杨愔见状后,忙不迭站起身来指着王昕怒斥道,旋即便又向皇帝作拜道:“王元景狂言忤上,当真该罚,臣请夺其官爵,弃逐于野!”

  高洋听到这话后却冷笑起来,指着杨愔笑语道:“大肚翁以厉言欺朕,实欲救尔博士。贼子忤上,岂夺官黜免能赎!”

  讲到这里,高洋抓起案上割肉的小刀掷于殿下,同时口中厉声道:“狗贼抚琴吟咏,甚知取乐。给我将其两手寸寸斫之,看他是否还能抚琴自乐!”

  讲到对人种种肉刑虐待,高洋总有无穷创意。随着他一声令下,殿中武士便将王昕两手压在案上,并用刀斧一点点砍去。

  王昕吃痛之下连连惨叫,殿中群臣多有不忍。因为王昕旧在洛下便颇有贤名,如今在朝大臣也多有其亲友,眼见他遭此刑罚虐待,不只是杨愔,还有崔暹、邢子才等都纷纷起身,欲为王昕求饶。

  然而高洋却只听着王昕惨叫声,对于扰其兴致的求饶众人全都着令逐出殿去。这样的刑罚足足持续了大半刻钟,王昕手掌齐腕俱无,其人也已经疼痛昏厥、未知生死,高洋才意兴阑珊的摆手着令将之斩首,将之尸首投入漳水之中。

  且不说邺宫中的这一幕惨剧,高演在告退归府之后,当即便着员将王晞召来,一脸歉意的说道:“不听王博士前言,举荐斛律明月,以致惹厌于上。令兄王尚书想是难救,唯今之计请博士暂忍悲情,且共家小先隐于城外,何时可归,我再使员传告。”

  王晞这会儿还有些茫然,但在听到高演这么说后,顿时也是脸色大变。但他也来不及多问,便被高演安排府中亲兵推入马车中,然后便快速驶离王府,往城外而去。

  相对于许多元勋宗室和执政大臣都免不了遭受虐害,王昕遭受虐杀的事情虽然也让人惊惧,但对于朝廷政局倒是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一场宴会结束之后,第二天一切政务运行如常,杨愔等人虽然因为没有救下王昕而颇感遗憾,但还是快速平复心情,投入到之后的政务工作当中。

  高洋直到第三天才又召见几员重臣,包括平秦王高归彦、宰相杨愔并高德政等人,以及安定王贺拔仁等老臣,将高演之前在晋阳所进奏书甩出来并发问道:“常山王之前举荐咸阳王为晋州刺史,你等以为可否?”

  众人听到这话后,再联想日前王昕的遭遇,心内这才略有了然。

  对于斛律光出任晋州刺史一事,杨愔等人倒也自觉并无不妥,晋州作为太原南门,位置显要,而眼下坐镇彼处的长乐王尉粲着实让人不怎么放心,如果能以斛律光将之取代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码斛律光在能力上更加让人放心。

  不过想到皇帝日前的做法,似乎是对此事有着另外的看法,只是不知道这份不满究竟源于常山王还是斛律光。因为全都有点拿不定主意,因此在场众人也都没有急于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

  “怎么?伱等全都没有异议?”

  高洋等了片刻,见众人都不发声,于是便又皱眉发问道。

  这会儿任职司州牧的彭城王高浟起身答道:“若据事论,晋州地接贼境,近年贼羌又常有侵扰,长乐王未以戎才见称,咸阳王则精明干练、威名颇传,若以相待,正得其宜。”

  高浟话音刚落,高洋便一脸不悦的皱眉说道:“既召尔等入此告事,便是要就事论事,若不据事,更据于何?”

  听到皇帝这么说,安定王贺拔仁、白水王侯莫陈相等也都纷纷起身发言,表示由斛律光出任晋州刺史正合适。而在听到这几人表态后,高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臣以为此事略有不妥,咸阳王虽是戎才,但方今晋州局势并未有非战不可,善战者难免贪功,若以咸阳王处之,边中恐或不靖!”

  平秦王高归彦察颜观色,见皇帝面露不满,于是便起身发言说道。

  只是他这临时起意找的借口有点拙劣,因此说完之后贺拔仁便先忍不住了,起身反驳道:“交战重地不以善战的大将镇守,难道要以儒生文士教贼以礼?平秦王此言,当真荒谬!”

  高归彦遭此反驳讥笑,自是羞恼不已,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名大臣高德政便站起身来说道:“边中要地又岂止晋州一处啊,肆州、洛州等皆需良将镇守。尤其洛州久为贼羌寇扰践踏,河阳更是多有告失,以致邺中惊扰。

  而且扶风王近年频告疾病,常以老弱难用以求归朝。如若量才为用,以咸阳王代扶风王以镇河阳同样不失妥当。至于晋州,虽然时有跳荡贼情以奏闻,但局势仍未失控。当下情势以论,一扰不如一静,仍以长乐王镇之勿变。”

  杨愔本来正自低头沉吟,听到高德政这话却不由得眉梢一挑,心中生疑。以斛律光取代可朱浑元坐镇河洛,这建议倒也还算合适。

  近年来皇帝有一个很明显的意图,就是希望将晋阳勋贵们与晋阳兵给拉开一定的距离,诸如任由斛律光兄弟们守孝期满都不加夺情任用,就是因为斛律金一家在这晋阳兵体系中浸淫太深、影响太大,斛律光、斛律羡兄弟在勋贵当中又比较出众。趁着国中并无繁重的军事任务,暂弃一下斛律光兄弟以淡化其家族影响。

  从这个角度而言,以斛律光担任晋州刺史的确有点不符合皇帝的心意,更不要说这建议还是由常山王所提出。而若将斛律光任用于河阳,既能发挥其才干,又能将其调离晋阳周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安排。

  可是接下来高德政所言长乐王尉粲未可轻动,这不就纯粹睁眼说瞎话吗!尉粲在晋州刺史任上的作为,杨愔也有所耳闻,这家伙除了走私做买卖,军事上几乎没有什么有效行动。

  即便没有此事,杨愔也打算抽个时间挑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用以取代长乐王坐镇晋州。比如南安王高思好、以及成皋公可朱浑天和,都是比长乐王更合适的人选啊。

  但今高德政竟然发声力挺尉粲,这就不免让杨愔心中暗生疑窦,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杨愔这里还没思忖出一个头绪,高洋却已经笑着发言道:“德政所言,倒也不失公允。如今国中不乏精壮盛年可用,倒也不必尽仰老物以镇边中。以咸阳王出镇河阳,的确妥当。他先人战没金墉,使其入镇,国仇家恨更能尽责!”

  贺拔仁等几个老物听到这话后,各自也都不免面露讪讪之态,但是因为害怕再被下放甲坊进行劳动改造,也都不敢发声反驳。

  皇帝既然作此表态,其他人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事情就此确定下来,以斛律光出镇河阳而将可朱浑元召回朝中荣养。

  决定了这一桩事情之后,高洋也是心情大好,视线一转便又望着彭城王高浟笑道:“王邸中甘泉酿酒甚佳,让人回味无穷,午后正闲,便适王宅,并拜访太妃,王且归家治宴,稍后驾临。”

  皇帝兴致来了便常常造访大臣家中宴戏为乐,因此高浟听到这话后便也连忙点头应是。

  虽然他母亲大尔朱氏近年来礼佛愈恭,喜好清静,但皇帝想要登门做客,他也不敢拒绝,只能先回家架起帷幔遮住佛堂,避免宴乐声太过吵闹滋扰到母亲。

  一场御前会议结束之后,群臣便都告退行出。

  杨愔跟随在高德政身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其人背影,待到行至尚书省官署前,他正待呼喊高德政入署来问一问有关晋州刺史一事,结果高德政家的奴仆却已经迎上前来,入前奏言几句便引着高德政往皇城外去。

  “德政当真好家业,就连奴仆穿戴都很是富贵呢!”

  杨愔望着高德政主仆行远,口中便冷笑说道。他因遭家难,因此对于自己的日常起居用度都颇有限制,并不热衷奢靡享乐,治家也从来不聚货存钱,在邺都群贵当中可谓是一股清流。

  但高德政等人在这方面的操守可就远远比不上他了,就拿这一次对长乐王尉粲出言相助来说,不用问杨愔也能猜到高德政必然是收受了尉粲的贿赂了。他原本还想借此敲打一下高德政,但转念一想,决定还是暂不发作,准备要用别的方法以打击一下高德政。

  之所以想要打击高德政,倒也不是因为杨愔嫉恶如仇、一心为公,彼此表面上虽然很和蔼,但是因为在齐主最初筹划禅让的时候,杨愔的态度并不够高德政坚决,因此齐主也常常以此问责敲打杨愔,直言杨愔不如高德政忠心,这也搞得杨愔很是羞恼不忿,心内对高德政颇有积怨。

  返回尚书省直堂后,杨愔稍作思忖,便着员将御史中丞毕义云召入进来,口中沉声说道:“中丞既掌兰台,职责纠察奸恶,对于一些隐瞒罪恶的朝士也要明察秋毫、以严明朝纲法纪。近来邺中市内多有羌人时货在售,我与羌国本非友善,羌货入销,必存非法,御史一定要严加纠察,不可怠慢!”

  对于高德政这样的人,如果仅仅只是检举其人贪赃纳贿,打击不会太深。可如果将边市走私联系起来,顺便将长乐王尉粲一并拿下,另择良将镇守晋州,也算是一石二鸟。

  毕义云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并且表态说道:“此事下官也早有所觉,但是因为事情依稀涉及权贵,下官恐人微言轻、不能纠深。但今相公有令,则必严查到底!”

  且不说杨愔心中所想,这毕义云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当其告退行出时,正逢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入堂奏事,毕义云望着对方便冷笑起来。

  因为毕义云常有弹劾勋亲权贵的行为,因此也颇受人嫉恨,被人反作讼告。司马子瑞乃是司马子如从子,常常进奏毕义云不法之事,虽然不成大罪,但也让其不胜其烦,心内对司马子瑞也是恼恨至极。

  杨愔此番面授毕义云要严查朝士牵涉边市走私的事情,而恰好司马子瑞的堂兄司马消难因任职北豫州刺史,本身也参与走私市贸。

  此事毕义云早知,但是因为这走私牵涉太多人的利益,他一时间也未敢弹劾纠察此事。

  但今有了宰相杨愔撑腰,他心中胆气便壮了许多,返回御史台官署后当即便派遣数名御史快马加鞭的前往北豫州,着令御史们入境之后便立即封禁库藏、收擒司马消难的门生家奴等等,巩固证据以供其在朝发难,一举扳倒司马消难还有那让人恼恨的司马子瑞。

  眼下的毕义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浑然不知他此番的行为将会给他们北齐、给天下大势带来怎样的震荡。

  一个二合一章,祝大家假期愉快!!!

  (本章完)

1036.第1034章 劫杀御史

  1036.

  北豫州的州治虎牢城,是河南地区进出河洛的重要通道,也是名满天下的关塞之一,因此坐镇此境的往往也都是北齐国中名臣大将。

  如今的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乃是神武帝高欢的女婿、东魏四贵之一司马子如之子,由其出身背景所见已经是北齐国中最为顶尖的权贵,由其人坐镇北豫州这一要地也是很正常的。

  但司马消难虽然背景深厚,可实际的处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从容惬意。

  首先其父司马子如虽然与神武帝高欢私交甚笃,在东魏时期也曾一度执掌东魏朝政,但这份尊荣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到了文襄皇帝高澄以大将军入邺执政的时候,便将司马子如作为立威的对象而大加制裁,使得司马子如威望大损。

  等到当今齐主高洋篡魏自立的时候,司马子如也因为态度不够积极而颇遭冷遇,并且都没有获得封王的殊荣,只是顾念其资历深厚与神武帝的旧情而荣养朝中,直至天保三年病逝。

  司马消难家庭背景已经不像看起来那样强大,其人本身家庭关系也并不和睦,以至于妻子常常诉苦于当今皇帝,而随着近年来齐主行事越发暴虐,司马消难也因此忐忑不已。

  还有一桩事情让司马消难颇感忧愁,那就是他与上党王高涣私交不俗。而高涣旧年被拘押到晋阳,自此之后便消失不见,有传早已被处死,有传仍然被监禁在晋阳宫中。这件事一日没有定数,司马消难便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到牵连。

  因恐遭到当今皇帝的无端加罪,司马消难近年来过的也是谨小慎微,除了在家中要曲意逢迎妻子,对于下属和门生也都多有拉拢示好,谨小慎微、收买人心,只希望能够平安度日。

  北豫州作为河南重镇,本身的军事色彩并不算太强烈。一则是因为如今东西对峙的第一线是在豫西宜阳一线,北豫州并不属于前线军镇。二则就是因为旧年高仲密也是在担任北豫州刺史之际投降西魏,因此邺都朝廷刻意削减了北豫州的军事职能。

  如今此地最重要的职能,就是作为洛州战区的一个配套,将河南地区的钱粮给养与丁役劳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河洛地区,以维持整个河洛地区的军事消耗。

  河洛与河阳等地驻军恒有数万之众,再加上各地配使的役力徒卒,便是多达十数万人丁的镇戍规模。这么多的人口单凭残破的河洛之地时兴时罢的屯垦耕作显然不能满足,从山东到河南所征聚的钱粮物资皆需通过北豫州虎牢而向河洛输送。

  因此作为北豫州刺史的司马消难虽然没有太大的执掌军机的权柄,但本身也是职权颇重,每天都要处理许多重要的事务。

  因有大量钱粮物资集散转输的情况,北豫州的商贸也是颇为兴盛,各方商旅借助虎牢城周边比较完善的物流道路和仓邸设施等等,在这里贩销时货、互通有无,使得虎牢城变得更加繁荣。

  商贾们往往唯利是图、鲜少什么家国大义,为了能够获取足够的利润,不少时候也都会从事一些非法的勾当,甚至于私通外邦敌国走私牟利。

  司马消难本身并不热衷于经商牟利,不同于北齐国中一些一世骤贵的勋贵子弟,他家也算是累世官宦,其父司马子如更是交游广阔,因此司马消难也颇有几分好交游而懒世务的贵族公子性格,是不怎么喜欢亲自经营这些俗务。

  只不过司马消难本身便供养了许多的门生部曲,家中开销不少,再加上北豫州境内本身便不乏官吏经营走私商贸以牟利,司马消难也不想严纠深察此事以见恶同僚,并且也渐渐的被卷入其中。

  当邺城来的御史抵达虎牢城的时候,司马消难恰好不在城中,而是前往成皋境内的希玄寺游玩去了。刺史不在城中,正好便利于御史做事。

  齐主高洋自己虽然热衷享乐,但是对于内外官员们却要求不低,御史作为督查吏治的耳目爪牙,同样也拥有着不小的权力,前往州郡采风纠错,固然是对州郡吏治有着极大的肃正效果,但与此同时也难免伴随着许多作威作福、鱼肉地方的行为。

  这一次御史来到北豫州,本来就是奉上峰之名前来借题发挥,入城之后自然更加的不客气。他们一行入城之后先持手令找到镇城大都督,要求镇城调集一队甲兵配合行事。

  镇城大都督名为伏敬远,在验明符命无误之后也是不敢怠慢,当即便自军营中召集五百甲士交付御史。御史在征用到当地甲兵之后,当即便直入刺史府中,将府中主簿、典签等等一应属官尽皆拘押起来,包括一部分仓邸钱粮有关的文书也都加以封存,一并带到城内所征用的军营中看守起来。

  “阿耶,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变故发生后,司马消难的儿子司马谭忙不迭策马出城寻找父亲,当在希玄寺中见到司马消难后,司马谭便语调急促的大声说道。

  司马消难正在寺中僧徒的陪同下挑选崖壁、准备凿窟造像以祈福禳灾,眼见儿子仓皇至此且大喊大叫,当即便皱眉不悦道:“年纪不小,仍是全无静气,究竟何事如此惊慌?”

  “是、是邺都有御史入州,征调镇城人马入府拘人,刘主簿、张典签并诸门生皆遭锁拿……”

  司马谭听到父亲的斥责声,忙不迭将脸上慌色稍作收敛,但还是语调急促的说道。

  “什、什么……何事、何事竟如此匆匆……”

  司马消难听到这话后,脸色却惊变的比儿子更加严重,若非旁侧僧徒眼疾手快的入前搀扶,整个人只怕都要跌坐在地。

  他本来就一直在担心自己遭到迫害,如今邺都御史气势汹汹而来,自是让他震惊不已,当即再也顾不得凿窟礼佛,连忙召集一众随从往虎牢城飞奔而去。司马谭因为没有打听到御史究竟为何事而来,一路上也遭到司马消难连番斥责埋怨。

  “不、不可,我不能、不能轻易回城!若当真来者不善,我却不辨而归,不正是自投罗网?”

  行至半途,司马消难突然勒马顿住,吓得不敢回城,转而让部下先行返回察望情势,而他则就近转道城外一座别业中藏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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