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28节

  李允信一边大声喝骂着,一边率部直冲前方正自仓皇赶路的齐军队伍。

  此时的齐军正是疲弱之众,全无斗志,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一路向南而行,满心都盼望着能够尽快返回安全的地点,此时骤然遭受攻袭,顿时军心大乱。

  甚至李允信等人都没有来得及认真攻杀,齐军的军阵便彻底的崩溃散开,大量的军众为了躲避攻杀,直接跳进了旁边的浊漳水当中,任凭河水淹没身躯,也都不敢登岸。

  “羌贼、羌贼当真奸诈,果然派兵来攻!”

  本来就对李泰的做法不怎么感冒的齐将韩裔这会儿听到来自后方人马嘶吼的骚乱声,一时间也是脸色大变,忍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

  不久前还赞叹过李伯山的贺拔仁这会儿也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勒令前方尚未被冲击混乱的部伍加速前行,至于后方已经遭到敌军冲击的阵队,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允信一行这一遭所进行的追击效果出奇的好,几乎没用怎么战斗,敌军阵队便被直接冲垮溃乱。他又率队在敌军阵队之中往复穿行冲击数遭,使得敌军阵势更加溃乱,然后便又率领部伍驱赶着一众岸上的敌军乱卒沿着来路返回。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与齐军之间的大战,这一夜除了少数值夜警戒的军众之外,其余众将士们怀着得胜的喜悦心情,全都睡得十分香甜。而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营地中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中军大帐前方,李允信赤裸着上半身被绑在了木架上,李泰亲手持着马鞭对其加以鞭笞,旁边诸将则连声求饶道:“主上请息怒,请息怒啊!天水公因恼齐军杀我将士甚多,故而引众追击,欲为亡者复仇,欲为家国除患,并非奸恶……”

  李泰一脸忿恨的怒喝道:“昨日我已经亲自宣告,义释此诸徒卒各归其乡,约令不再与我为敌。今此狂徒擅自出击,使我背负失信负义之名,着实可恨!尔等若再为其求情,一概加以处罚!”

  在这行刑现场的南侧,便是昨夜又被李允信率部袭击劫回的上万齐军卒众,本以为此番魏军出尔反尔、自己一众人员怕是要难以幸免了,却不想李伯山得知将领的擅自行动后勃然大怒,直接将昨夜出击的将士全都抓捕起来,当着他们一众俘虏的面大加惩处。

  李泰抽打了李允信几十鞭,方自余怒未已的停下手来,转而走向那些被重新掳回的齐军军众,望着这些惶恐卒员们说道:“今我部将自作主张、违反前诺,将尔徒卒再次掳回,我已将犯错将士严加惩处。尔等心存愤慨,亦属应当。两国对立良久,彼此久为仇敌,焉能轻释前嫌?

  唯我部众失信在先,于此告尔徒卒,伤亡并身受滋扰者皆有补偿。每员给粮五十斤,足支尔等归途所用。钱帛则不另给,纵然赐给,尔等亦恐难能保全,恐怕还会因此致罪。来年平灭贼齐之后,告慰新民之徒,再给尔等赐物以补今日!尔等若仍有所求告,尽可道来!”

  这些齐军军众们经此一番折腾,心情更加跌宕,身体也更加疲惫,总算再次侥幸得活,又哪里还敢再有其他的诉求,全都深拜在地,连声高呼谢恩。

  李泰当然不是闲得无聊才又这么折腾一番,他固然是想通过宽宏待人来削弱来日灭齐时的抵抗力度,但也清楚这种随随便便就普遍施给的恩惠是乏甚力度的,只有通过这种绝处逢生、跌宕起伏的经历才能让这些齐军真正的感恩戴德、记忆也深刻到骨子里。

  当然,在收买人心的同时也进一步的削弱敌军的有生力量。单单被李允信所部重新掳回的齐军军众就达到了上万人之多,其他各种损失想必不会太少。有对比才会有差异性,抛开那些不幸亡散于途的军众,这些侥幸返回之人在日后便都是义务的宣传员。

  待到重新打发走了这些齐军军众,李泰才又上前亲自为李允信松绑,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并说道:“辛苦你了。”

  “但能有助于事,臣又何敢辞劳!主上今番攻讨贼国大获全胜,消息传回国中之后,必定举国欢腾!”

  李允信作为常年跟随李泰的心腹大孙子,自然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讲起今次这一番辉煌大胜,更是忍不住两眼灼灼放光:“经此一番事情后,贼军来日若再与我战,斗志必定会更加消沉。”

  李泰闻言后也是微微一笑,心里同样比较期待,来日齐军若再与对阵交战,又将会是怎样的状态。而除此之外,他眼下更好奇的则是齐主高洋在退逃回国之后,又会如何处理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连李泰想想都觉得不轻松,高洋想必会更加的头疼。

  (本章完)

1116.第1114章 事当付谁

  1116.

  下虒聚并不是什么规模宏大的兵城,仅仅只是浊漳水沿岸的一座戍堡,随着大队人马的涌来,堡垒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这戍堡哪怕塞满了人,也不过只能容纳几千徒卒而已,其他绝大多数军众只能露宿在戍堡之外。而由于撤退之时情势仓促,大量的毡帐物资都被抛弃在了前线的营地中,露宿在外的营士们只能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幸在时下正当仲夏时节,哪怕是露宿于外,也尚可维持。

  跟没有卧宿之处相比,断粮乏食的危险要更加严重。之前开战前所供给的粮草本就不多,而随着大军撤回,本来就不太多的粮草又被丢弃大半,若非段韶所部的左路人马打包运回了一些物资,大军在撤离此间的当世怕是就要断粮。

  即便如此,眼下军中的粮食也不能做到足量的供给,许多军众只能在下虒聚周边樵采渔猎,想方设法的获取食物,而这样的方式显然是不能长久的。

  但是在撤军途中,皇帝因怒火攻心而昏厥不醒,尽管很快平原王段韶便奔赴而来代为主持大局,但是段韶也只能将部伍暂且约束在下虒聚,至于更多的举措决定只能等到皇帝醒来再作请示。

  皇帝昏厥不醒的消息尽管并没有扩散到全军尽知,但基本上禁军将士与一些重要的将领们也都知晓了。因恐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数,如今整座下虒聚堡垒都被禁军将士们严密保护前来,就连一干大将都不得随意出入,只能在堡垒外焦急的等候着。

  就在大军撤回此地的第三天清晨,临时执掌军务的段韶才被召入堡垒面圣。在得知皇帝终于醒了过来之后,段韶的心情也是激动不已,忙不迭抛下案头军务,第一时间便奔入堡垒之中。

  堡垒内皇帝临时住处前,正有几十名僧侣正在举行着什么法会仪式,段韶心急入见皇帝,对此也无暇细辨。他一眼看到堂外赵道德、刘桃枝等几人,忙不迭入前低声询问道:“至尊几时醒来?圣体可堪视事?”

  “陛下夜中便醒,召末将等入拜问听事宜,因恐扰大王治事,清晨才传告大王。”

  赵道德连忙垂首恭声答道,他之前被安定王贺拔仁拘押在军中,贺拔仁师旅抵达下虒聚后,才被段韶入营讨出而重获自由,因此心内对段韶也很是感激。

  “平原王来了?请他来见。”

  内堂中传出齐主高洋仍显虚弱的语调,而段韶闻言后忙不迭垂首趋行入内。

  房间中并没有什么浓厚的汤药味道,反而一股檀香非常浓郁,齐主高洋正自侧躺于榻中,床榻两端各自端坐一名宝相庄严的高僧,各自口中快速吟咏、念诵有声。

  “臣参见陛下,陛下如今体中何如?”

  段韶将房间内情势稍作打量,旋即便入前俯身作拜并恭声发问道。

  高洋有些吃力的侧脸看看拜在榻前的段韶,苍白的脸上流露一丝苦笑,旋即便又语调虚弱的叹息道:“不意尚能与王人间相见……”

  “臣有罪,未能力克强敌,以致贼势猖獗、圣体蒙难!”

  段韶听到这话后,便又深深顿首于地,语调沉痛的说道。

  高洋闻言后却又摇头叹息道:“今次战败与王无尤,交战之前王已有谏言,只可惜……”

  讲到这里,他的话音陡地停顿下来。如若真要将此番战败之事深作一番追究,那么毫无疑问高洋是要承担主要的责任,他太过急躁激进,总想着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击溃对手,反而被对方利用他这种心理而加以反制,结果非但没能战胜敌人,反而大败而归。

  以高洋之高傲,自是很难在人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与失败,在顿了一顿之后,他便略过了这一话题,转而向段韶发问道:“当下军心情势如何?羌贼有无趁机继续进犯?”

  “今诸军人马退回计有九万余众,稍事休整,仍然不失一战之力,后续若再细加招抚,想能收聚更多军众。羌贼虽然侥幸暂胜于一时,但也未敢再作进击。”

  段韶连忙又作禀奏道。

  此役齐军投入了将近十六万的人马,但是由于败得太过仓促,有相当一部分军众甚至都没有被派上战场战场,大军便已经败退至此。

  也正因此,齐军在战场上真正的伤亡相对于整体的兵力而言也并不算多,主要阵亡还是发生在高洋所亲自坐镇的中军正面战场上的交锋,直接在战场上的损伤就有超过了一万军众,至于其他原因而折损的卒员则就不好细做统计了。

  其次便是贺拔仁所部人马撤回的途中遭到了敌人的追击,尽管敌军实际所造成的杀伤比较有限,但是受惊的将士们跳河逃亡以及往其他方向逃窜却多,加上被敌人所掳回的军众,损失也有几万众。

  几项伤亡损失累加起来,尽管也有数万众,但是由于齐军兵力本身基数便大,因此眼下的下虒聚仍然聚集了将近十万人马,兵力还是非常可观。

  高洋听到这里,心情更加复杂,怅然一叹道:“得此大胜尚能戒骄戒躁、谨慎用兵,这李伯山当真是一个顽敌。”

  他很少对人心悦诚服的表示钦佩,但是在经过此番交战后,尽管心内仍然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李伯山是远远的超过了他那些过往的对手,也超过了他。

  在将心情稍作收拾之后,高洋便又望着段韶说道:“依王所见,事态至此,下一步又该要如何收拾局面、抗拒贼寇?”

  段韶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如今建州、晋州已经接连失守,晋阳想来应该还安然无恙,但羌贼之前于阵动摇军心的狂言亦不可不查。今贼势凶顽,吾国则诸方受制,若想再从速解决扰患,怕是非常困难……”

  听到这话后,高洋的眼神顿时也变得有些黯然,随着从战场上败退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想要速战速决的挽回劣势局面已经是机会渺茫,魏军在边事对抗中的优势地位想必会继续保持一段时间了。

  “当下与贼对抗,已经不可贪图一战之胜负,纵然得复乌苏,后路犹有沁源、平阳等诸城塞。唯今之计,应宜以防为主,筑坚墙于此境,却贼寇于境外,使我稍事休养、积蓄士力,而后再图反击、收复失土。”

  段韶又语调沉重的说道,眼下尽管此间仍然还聚集有将近十万人马,但军心士气相较之前已经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再继续坚持进行大军团的作战,而再次交战不利的话,对北齐恐怕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如何击败敌军、收复失土,而是尽量避免大战,争取一定的喘息之机,等到缓过来之后再图反击。

  高洋听到段韶的这一看法后,便皱着眉头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涩声道:“我虽有心杀贼,但今体态如此……此间军事便尽付于王,请王一定要努力维持,勿为国人笑我君臣软弱无能、难制贼寇。”

  段韶闻言后又连忙点头应是,他也看出皇帝当下的状态实在很难再亲自掌控大军,眼下尚能不失理智的商讨军机国事已经算是值得庆幸了,真要如同当年出征河洛结果却暴毙于途的宇文黑獭一般,那情况必然更加危困。

  高洋此番召见段韶,并不只是为了当下的军事问题,还另有其他的原因。只是相对而言,这另一个原因让她更加的难以启齿。

  只是在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的情况下,在权衡一番后,他还是开口叹息说道:“此番若能击败来犯之羌贼,扬我国威,自是举国欢腾,无有后忧。如今憾而未胜,而我却又恶疾缠身、命恐不修。太子少弱,未达当事壮年,若不幸再临,事当付谁?为家国长久之计,王可有良计以教我?”

  段韶听到皇帝这一番话,顿时只觉得一股寒凉从头而降,在这仲夏闷热的房间中,竟然觉得遍体生寒。他哪怕再迟钝,也自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皇帝虽然言为请教,但他却不能真的就事论事的瞎作指点。

  “陛下过虑了,圣体今之所以抱恙,只因征事不顺,适逢暑热燥人所致,只需稍加调养,归后自然气顺人和事通,诸事俱可从容量裁取舍,无为当下问计于愚人。”

  段韶深深的埋首于两臂之间,口中沉声说道。

  高洋当然希望事情能够如此,但这却不是他想从段韶口中听到的答案,因此在听完段韶的回答之后,眼神中便闪过了一丝黯淡失望。

  他很快便将失望的情绪掩饰过去,转而又说道:“我听说安定王师旅归时,因为大意无设防备,以至于遭受贼军掩击,以致军众亡散无数,当真令人恼怒失望。我今昏病不能视事,请王为我处断此事,勿失上下人望!”

  段韶听到这话后,又是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但也不便拒绝,只能点头应下了此事。

  (本章完)

1117.第1115章 防不胜防

  1117.

  下虒聚外的军营中条件多有艰苦,但将士们也都在咬牙坚持,少有抱怨。并不是因为他们性格格外的坚韧不拔,而是跟大多数军众相比,还有人处境情况更加的悲惨,那就是贺拔仁所带回的右路军人马。

  原本这一路军众因为中军撤离而被抛在了战场上,好不容易因为敌人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而得以逃出生天,又与之前被抛弃在铜鞮水北岸的军众们汇聚起来,彼此间也算是难兄难弟,一起抱团返回。

  结果却没想到羌贼李伯山太过阴险狡诈,只是用虚仁假义将他们一众将士偏离出战场,却在他们撤退途中派兵连夜进行追杀,使得其军师旅大溃,人员逃散无数。

  原本四万多军众,最终得以返回的却不过只有区区不足万人,而且一个个狼狈至极,甲马器杖全都丢弃的干干净净。而当他们返回下虒聚之后,这戍堡周边便于露宿的好地段又都被先师占据,他们只得登上左近的山坡塬顶露宿,白日里无处遮阴,饥渴时也无从觅食取水。

  许多本来感觉条件艰苦的军众在看到这一路人马的苦困之后,也都不由得心生同情,不再叫苦。但也仅仅只是同情而已,他们也同样没有余力去接济这些悲惨军众,顶多一起咒骂一下羌贼奸诈,如果这些军众胆敢进入自己的营地并侵占取水点,那也要提起老拳斗殴一番!

  段韶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便遇上两队人马正在因为取水问题而斗殴,彼此参与的卒员都有数百人之多,地上已经躺倒了许多伤者。而他们所争抢的,仅仅只是两架运水的马车罢了。

  下虒聚虽然依傍在浊漳水旁,但是由于之前的河口交战,还有一众人溃逃南来的时候,多有尸首掉落在浊漳水中,又有人马惊走跳河而溺亡其中。

  在此盛夏时节,掉落在河中的人马尸首没有被及时打捞处理,很快便发胀腐烂起来,整条河道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为了避免军众们饮用污水而感染时疫并在军营中爆发开,段韶已经禁止军众沿浊漳水驻扎并取水。

  这酷暑时节,取水饮水便成了一个莫大的问题,为了保证人马引水,只能到更远处去寻找拖运回来,诸营中也多有人马渴死。因为此事性命攸关,所以军营中也常有斗殴之事发生。

  段韶入营之后自然喝止战争,而在了解到塬上上万军众却连几架运水的马车都拼凑不起来,以至于伤员多数都干渴致死,段韶也不免心生不忍,于是便着员从别处调来十架马车以供使用。至于更多的物资供给,诸如食物和治伤的药材,眼下就连他也正为此发愁。

  随着段韶的到来,贺拔仁等人也都纷纷的出迎,他们心内也都期待着段韶能够拨给一部分必须的物资以稍微缓解一下当下困难的局面。然而段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感失望,并且悲愤忐忑起来。

  “某奉至尊所命,来问你部归途遇袭败逃一事,师旅丧亡大半,贺拔太傅你可知罪?”

  段韶自知此事乃是得罪人的差事,否则皇帝也不会特意将这件事安排给他,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还是硬着头皮望向贺拔仁沉声说道。

  “大王倾听末将等解释!师旅所以遇袭,皆因羌贼奸诈所致……”

  高阿那肱等诸将听到段韶就此进行问责,忙不迭开口想要辩解一番,然而任由他们如何解释斥骂出尔反尔的魏军,段韶却都无作应答,只是平静的望着贺拔仁。

  贺拔仁见状后便也只能上前,垂首沉声说道:“之前在阵交战未能力克贼军,以致师旅败绩,引部撤离时又错信贼言而有失防备,累及儿郎多有遭难,我自知罪过深重,不敢请求宽恕。惟乞大王怜悯此间儿郎劫后余生,苍天尚且不忍尽杀,勿为人祸虐待!”

  “眼下师旅新败、诸军用疾,并非刻意薄待此间将士。待到国中后继物料输送此间,情况想必能有所好转。太傅亦不必以此间事为计,我一定会妥善处置好此间军事。”

  说完这话后,他便将手微微一挥,后方自有军士一拥而上将贺拔仁给当众擒拿下来,而周遭一众贺拔仁的下属将士们见状后已经是一脸激怒之色,但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望向段韶的眼神也都殊乏善意。

  这正是高洋安排段韶前来拘拿问罪贺拔仁的原因所在,如今的贺拔仁已经是国中资历最为深厚的元勋,在一众晋阳兵群体当中也拥有着崇高的声望与深厚的人脉,段韶前来问罪处罚其人,无论有没有道理,都会激起许多晋阳兵将士的不满。

  如果眼下还要积极的布局反攻,高洋自然不会刻意制造人事上的不和谐,但是眼下已经确定了一个以防守为主的基调,而他眼下在此边能够仰仗的又只有段韶一人,自然不希望段韶集中太多的人望权柄。

  尤其是在他近乎明言的试探中,段韶仍是模糊作答,并不肯表达出鲜明的、肯于支持太子的态度,这也让高洋对段韶不能完全的放心,自然需要给段韶营造一些人事上的困境。

  其实对于是否真的一定要传位于太子高殷,高洋心中也没有太过笃定。在此之前他已经对太子略有不满,只是在杨愔等人的劝谏之下也选择了容忍,并没有轻起废立之心。

  可是如今东西交战大败,西魏给北齐带来的边患压力空前的强大,高洋对于此事不免在心里更加泛起了嘀咕,并不认为太子高殷有能力接住这份基业并将局面妥善处理。

  可问题是至亲莫过于父子,而太子又是他所钦定的继承人,起码当下还未流露出明显的废立意图,段韶对此居然含糊其辞,这在高洋看来所针对的自然不是太子,而是他这个皇帝本身!

  段韶对于皇帝的心思了解即便并不太过深刻,也明白皇帝确是心存不满,故而对于这一为难的差事还是应承下来,并没有刻意给贺拔仁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便直接拘押下来,准备押回大营之后再宣布对其人的处罚。

  然而正当段韶要将贺拔仁带走的时候,陂塬下方却有军卒疾奔而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道:“回来了,那些被羌贼掳走的卒员们又回来了!”

  闻听此事后,诸将无不大感惊奇,而段韶也是颇感意外,一众人忙不迭转向陂塬的北面望去,便见到正有一群阵型尚算整齐、足有上万徒卒正沿着浊漳水向南面而来。

  看到这一幕之后,众人忙不迭走下陂塬,向着这一群军众迎了上去。而随着彼此距离越近,看到这一支阵队的全貌与细节之后,众人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古怪起来。

  这一支人马衣装整洁、阵队整齐,丝毫看不出溃乱人马的狼狈之态,而且队伍中还拥有一支装载着辎重物资的车队,若非是从北面而来,实在是没有一丁点能够让人与败军之众联系起来,怕是还要以为国中又派来增援的队伍。

  “是的,某等的确为羌贼、魏人掳劫,但这只是骄狂悍将自作主张,并非李大丞相所命。因恼部将自作主张,累其失信,李大丞相亲自当中责打部将,险至于死,魏军当真是军纪严明,命令既已下达,绝不会因为有功便偏袒违令……”

  面对入前迎接并连声询问的袍泽们,这些屡遭磨难终于得以平安返回的军众们也是难耐心中的激动与喜悦,热情的将自己一众人员堪称离奇的经历与群众分享,丝毫注意不到现场气氛已经变得古怪起来。

  “李大将军不仅再次义释某等,而且还赐给许多衣食物料,使某等归途一程都饮食不匮……”

  听到这里的时候,在场众人顿时两眼都有些泛绿,他们本来还自庆幸逃跑的及时,得以平安返回这里,却不想这些被俘之众的遭遇却远远超过了他们,一时间心态大为失衡,纷纷斥骂指责这些人必然是做了什么背叛出卖的勾当,才能获得魏军的如此优待。

  否则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魏军何以会如此优待俘虏,因此不乏人大声呼喊将这些人全都严加刑讯问罪,以免他们勾结魏军再来进袭下虒聚。

  段韶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场面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饥渴交迫之下的齐军将士本来就心情暴躁,如今看到这些降人俘虏待遇远胜于他们,甚至还恬不知耻的一通炫耀,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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