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大军阀 第153节

  “黄大人此言何意?”

  这名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气的绯袍中年男子名为姜一洪,乃广东布政使,其父曾为礼部郎中,兄长曾为礼部尚书,满门皆是大官,乃江浙地区的望族出身。

  “莫非欲降贼?”

  黄承昊被这灵魂二连问搞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最终啥也没说。

  见场面有些难堪,同为江浙出身的布政副使陆鏊哈哈一笑,连忙道:“姜大人勿怒,黄按察使未必有降贼之意,兴许只是陈述利害罢了。”

  “呵呵...”姜一洪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道:“若如此,倒是本官错怪黄大人了。”

  “好了!”

  “还是说正事吧。”

  沈狄龙原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思,这副吵闹的场景顿时令其一阵心烦意乱。

  都啥时候了,贼军都要攻城了,广东的衮衮诸公竟还在窝里斗。

  作为巡抚,沈狄龙乃是广东实质意义上的一把手,军政尽握的那种,又如何不清楚在座诸位的那点心思。

  就拿这黄按察使来说吧,此人好医理.重养生,于诗词歌赋一途颇有造诣,但却为官碌碌,难负大任。

  其方才所言必有降贼之意,这也不奇怪。

  而姜.陆二人虽皆为江浙出身,不过前者乃是典型的官绅子弟,对那行抄家掠财之事的保乡军自然是深恶痛绝。

  后者出身低微,虽也厌恶那保乡军,不过反应就没那么大了。

  毕竟广西徐贼待官绅甚为苛刻,其“一体纳粮”的恶政早就臭名昭著。

  在沈巡抚的按压下,众人总算不再吵闹,而是就广州之困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各种天马行空的拒贼之策将他听的是眉头越来越紧。

  夜晚。

  沈狄龙正于府中书房发怔,其手持一柄玉嘴黄铜烟枪,几本发黄的书籍就这么胡乱的散落在朱漆梨木桌上,旁边还一盏已经微凉的雨前龙井。

  吞云吐雾之间咳嗽阵阵,此人深感心力交瘁。

  “老爷,黄按察使求见。”

  听见管家的话,沈狄龙微微眯起双眼,半晌后方答道:“让他进来吧。”

  “见过沈大人。”

  黄承昊今夜的装扮十分低调,跟寻常的老百姓无异,可见其并不想被人发现行踪。

  “嗯...黄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下官今日口无遮拦,还望巡抚大人不要怪罪。”

  “呵呵...不会。”

  二人分别坐在两张太师椅上相顾无言,于烟雾缭绕的诡异氛围中沉默许久。

  “说吧,今夜就当是拉家常了。”

第226章 攻城

  “那黄某就推心置腹了,希望巡抚大人不要怪罪。”

  黄承昊踌躇片刻后表示,自己的确有降贼之意,毕竟广州城虽有数万将士守城,可周围诸府却无甚兵力,更无人敢来援助。

  那保乡军都不用攻城,只需竖壁清野围困一年半载,广州城便会断粮而溃,届时只恐会有人相食的惨剧出现。

  见沈巡抚听的面色愈加难看,他又连忙道,观那广西徐贼行事向来磊落,信誉甚佳,此前投诚的大明文武官员皆过得不错。

  虽说谈不上重用,但至少也没过河拆桥。

  “适才所言,不可再议。”沈狄龙罕见的没有发怒,只是长叹一声:“若不是本官对你知根知底,否则我都该怀疑你是不是那徐贼派来的说客了。”

  “若本官就这么降了,又怎能对得起这身大明官袍。”

  黄承昊先是一惊,心中又逐渐安定下来。

  看来沈巡抚的抗贼之心也不是那么坚定,否则以自己今日所言,绝对能扣上一个“祸乱军心”的罪名。

  次日,广州城下。

  荡寇大将军马户并未收到城中回信,看这情形明军是打算负隅顽抗了,于是乎他便向各部下令准备攻城。

  此次攻城前的准备与往日大有不同,根据大将军的交代,东征军采用了特殊的堑壕战术。

  广州城是一座坚城,护城河之类的防御措施应有尽有,城楼上的火炮也不在少数,以居高临下之势射界极广,如果东征军还像以前那样攻城的话伤亡会很大。

  因此,士兵们会先在离城墙四五百步外,也就是对方火炮的射程之外,先挖一条呈包围状的半圆形堑壕,深度标准在三尺半,而挖出来的土直接堆在地面上,化作胸墙。

  接着,由这条基本堑壕出发,士兵朝城墙方向“之”字型继续挖掘,这种锯齿状壕沟可以有效降低守军正面炮火的杀伤力。

  这时,东征军便可将火炮拉来,借助胸墙的掩护炮击明军,若打击效果不佳,则可如法炮制,继续挖掘第二条.第三条堑壕,随着工事推进,火炮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大。

  此前,徐晋便与诸参谋大臣和参谋顾问就如何攻占广州城一事进行讨论,大伙意见不一,但基本可以概况为“围困”.“硬攻”.“劝降”这三条。

  围困的话,是损伤最小的方式,但太过耗时,如果广州城一年未破,东征军这四万将士就得被栓上一年,这是徐晋无法接受的。

  要知道,保乡军一共也就八万人。

  硬攻的话见效倒是快,不过此城十分坚固,防御工事又多,棺材雷战术恐怕难以奏效,即便能胜,也要拿成千上万条将士的命去填才行。

  劝降就不用说了,这个只能用来当辅助,降了固然皆大欢喜,但也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苦思良久后,大将军徐晋这才想到了这个攻城之法。

  “弟兄们,加把劲!”

  广州城下尘土飞扬,密密麻麻的保乡军士兵像蚁群一般,用手中的那柄小铲从地上挖出一捧又一捧的泥土。

  在各部中低级军官的身先士卒下众人分工明确,有的挖土,有的往竹篮里装,然后倒在地面上。

  还有少量擅长土木作业的工兵,则不时的对着那些挖错的地方指指点点,纠正大伙的挖掘轨迹。

  这副热闹的场面,将城头上明军看的是目瞪口呆。

  “贼军此举何意...”

  沈狄龙负手而立,站在城墙上将下方的景象尽收眼底,脸上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他是打过仗的,虽然没有见过此等战术,却也知道对方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破城。

  “狄大人,我们何不炮击贼军,不但可以挫伤其锐气,还可以打乱他们的计划。”

  布政使姜一洪的话让沈巡抚顿感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不想炮击,而是这个距离根本打不到,贼军极为狡猾,把火炮射程算的相对精准。

  “哦...”

  此人听罢后脸色微红,却仍是梗着脖子道:

  “我等何不遣一支精兵出城,趁贼军挖掘工事之时袭杀,定能使其大乱!”

  沈狄龙面无表情,没有理会这句想当然的话,而是扭过头吩咐那几名参将:

  “贼军凶悍,须谨而慎之。”

  “大人放心。”

  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日的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

  而次日晌午,当东征军的挖掘的堑壕初见成效时,一门有着胸墙掩护的六斤炮率先发出怒吼。

  “轰!”

  这枚试射性质的实心炮弹直接镶进了城墙之上,顿时引得砖瓦飞溅,紧接着其余火炮也紧随其后,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明军自然不甘示弱,亦操炮还击,相互之间打的不亦乐乎。

  但很快,沈巡抚就发现了一个十分难堪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火炮命中率相当感人。

  广州城本布有大小炮近五十门,仗着射界广泛倒是不虚贼军拥有的那百十门火炮。

  只是随着那道壕沟被挖出之后,对方的火炮直接就躲在那些土堆后面,周围甚至还专门用大量的泥土加固了一番。

  这种情况下,明军除非直接击中对方的炮身,否则难以杀伤敌方炮手。

  而这贼军则可以一直轰击城墙,此消彼长之下后者早晚有倒塌的那一刻。

  就这样,在挖掘的堑壕同时,东征军的炮兵仗着胸墙阻挡,密集的炮弹不断朝城楼上压制,明军作为守城一方,明明在火炮对战上更有优势,但眼下却被轰的找不着北。

  随着第二道壕沟挖掘成功,东征军的炮又离城墙近了许多,因此威力大大增加。

  “大人,再这样下去弟兄们顶不住啊!”

  瞧见慌慌张张跑过来的这名参将,沈巡抚眉头一皱,此人可是昔日里抗贼之心最为坚定的那几个。

  正值此时,城楼上突然炸起数声巨响,将沈巡抚众人震的一个哆嗦。

  原来,东征军的飞雷炮终于发威了。

  这玩意与棺材雷一样,皆是攻城利器。

第227章 初为人父

  随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炸药包落在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巨响伴随着气浪让猝不及防的明军吃了个大亏,望眼望去,城头上的官军被掀翻了一片又一片。

  其中一部分人看上去好像无甚外伤,只是从地上爬起来后迷迷瞪瞪的抹了抹口鼻处的血水,实则腹脏受创.没走两步便又一头栽下。

  遭此大劫,城头上的明军士气低迷已肉眼可见的骚乱起来,操炮还击声也变得稀稀疏疏,所有人都想远离这片血肉横飞的死地。

  沈巡抚无奈,只得高呼怯战者死。

  他现在肚子里的火可大着呢。

  之前广州诸官见贼军欲来攻之时,便已号召各户各家献银捐粮.以慰军心,不过效果却不怎么好。

  由于这事是布政使姜一洪来操办的,此人本就官宦子弟,跟广州城的官绅大户自然属于同一阶级,后者虽看在他的面子上纷纷象征性的捐了一些银粮,数量也较为可观。

  不过这部分钱中大多都是需要给人家再退回去的,官绅们的捐献只是抛砖引玉,目的是为了让百姓踊跃捐献。

  但广州百姓早就巴不得王师入城呢,能愿意捐钱就怪了!

  就这样,姜一洪用尽手段,最终也只筹得了七万两银子,广州文武又抠抠索索的凑出了三千两。

  这些钱看似不少,实则根本不够用得。

  连兵勇的欠饷都不够发。

  迫于现实,沈巡抚原本定下的杀贼兵一人赏银十两,杀贼甲兵一人赏二十两,最后分别变成了二两和四两。

  就这么点奖赏,明军的士卒能卖力守城才怪,背后不知道将这些吝啬的老爷们骂了千百回。

  那贼军是这么好杀的?

  一日间,东征军的炮火从未停歇,朝着广州城轰个不停。

  若是对方胆敢操炮还击,士兵便会立刻祭出飞雷炮,直接将明军炸的肝胆俱裂,因此到了最后,只有那些督战家丁的威胁下,明军炮手才不情不愿的继续对射。

  夜晚的讨论中,荡寇大将军马户与孟信.郎回二人就今日的战局进行了一番商讨。

  “依我看,明军坚持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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