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大军阀 第225节

  很快,岭南水师的舰船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郑军旗舰遭到重创,这让所有水兵都兴奋不已,看来这场战役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郑芝龙!”

  “我日你先人!”

  南宁号顶层甲板上,水师都统陈文俊的嗓门响亮至极,这家伙立功心切,见敌方旗舰受创后,立刻朝右将军抱拳道,“末将愿亲率一支快船队,杀上敌船生擒郑贼!”

  “胡闹!”

  郑元秋沉声道,“在这种烈度的对轰下,你的小船刚一进去就得变成木头渣子。”

  “再等等吧,时机很快就到了。”

  这场海战从清晨打到了深夜,郑芝龙在与岭南水师的对轰中根本占不到便宜,接连折损了十余艘大船之后,他愤恨的凝视着南宁舰,最终无奈下令撤退,因为再打下去,手底下的兵将就得哗变了。

  这南贼的水师都这么能打,步军还用说吗...郑芝龙现在已经心灰意冷,对守住福建不抱有任何希望,在他看来,即便明廷从江西曾派了两万兵力相助又如何,在那杀千刀的保乡军面前,也只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紧接着,此人将大将们皆召来,叹息道,“事已至此,便回师吧。”

  众人皆十分吃惊,完全没想到大王会做此等打算,回师?回哪里?

  回泉州不也是慢性死亡么,到时候被南贼水陆夹击就只有投降的份了。

  郑芝龙沉默了好一阵,冷声道,“存地失人.存人失地,福建我们只能暂时放弃了...”

  “本王欲先去倭国避一避,待日后再杀回来。”

  “尔等意下如何?”

第413章 勇卫营

  听见这话,大伙都面面相觑,要知道在座诸位的产业可都在泉州等地,这不等于将多年积蓄拱手相送嘛,因此不少人都面露不甘。

  “事态紧急。”郑芝龙环顾一圈,心中自然很清楚手下的想法,但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为了让这些部将踏踏实实跟着自己,他又安抚道,给众人两天的时间,将家眷啥的都接过来,南贼随时会攻入泉州府,因此动作要快。

  另一头。

  福建,漳州府城。

  岭南三万大军对此城猛攻了两日,城内有近五万郑军和强征来的青壮在奋力抵抗,而负责守城的正是郑芝豹,不过这家伙现在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就在刚刚,城墙已被贼兵炸出了一道豁口。

  “侯爷!”

  一披头散发的部将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盔甲上满是斑驳血迹,“弟兄们顶不住啊!南贼实在是太过骁勇了。”

  郑芝豹之前被其兄长册封为“靖南候”,听到手下的求助后怒声道,“顶不住也得顶!那口子必须给老子堵结实了。”

  紧接着,此人寒着脸对亲兵吩咐道,让“勇卫营”上,后者连声称是,领命后飞快的跑下城楼。

  郑氏集团是靠海船发家的,水战很是娴熟.水师官兵的军事素养也不错,但相应的,其步军的实力就非常差,许多将领碰见陆战只能抓瞎,在历史上,这一点直到郑森掌权的时代,通过一系列内部整顿.改革,才得以扭转。

  不过,陆军太差这个缺陷郑芝龙也早就认识到了,但由于种种原因却并未重视,或者说是无能为力,郑氏集团内部错综复杂,某种程度上跟明廷倒是差不多,如果不加以改革整顿的话,是不可能练出精锐陆军的。

  于是,郑芝龙便仿照营兵制捣鼓出了一支五千人规模的“勇卫营”,此营是以冷热兵器混合为主,兵员皆选自军中精锐,像那些铳手基本都是朝鲜人,这些家伙玩火铳很有一手,操作熟练.准头十足。

  而负责近战的则是以倭国浪人为主,此些人基本都是德川幕府的武士出身,有的是在国内犯了事,或是脱离了领主去当海盗,然后被郑芝龙以各种手段招揽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手持短矛.镗把.身材精壮的“昆仑奴”,也就是黑人,其来源十分复杂,一部分是在欧洲夷人手里买的。

  这会,漳州墙西侧早已被炸出一条两丈多长的豁口,烟尘缭绕之间喊杀声震天,岭南的步兵正抄着刺刀向里面猛冲,从天空上鸟瞰的话是乌泱泱一大片,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掷弹兵和手持精钢长刀的重甲兵。

  叫喊声.爆炸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在这凶猛的攻势下,内城墙的郑军尽管坐拥地利.又紧急搬来了一些木栅.碎石包阻挡,但也只是勉力维持,没办法,南贼实在是太猛的,尤其是那些全身罩着铁甲,仅露出一对眼睛的重甲兵,这些家伙简直就是地府中走出的恶鬼,刀枪不入的同时,一个个还体力极好。

  当然,保乡军的甲士之所以体力好,便是因为平日里的训练十分严格.规律,再加上吃得好,这才练就一副健壮体格,换句话说,这些士兵的身体素质都是最为出众的那批人,若非如此,那动辄七八十斤的甲往身上一搭,寻常人走不了几步就得累趴下。

  一名优秀的重甲兵,需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能持续作战两刻钟,相当于后世的半个小时,再厉害些的能达到三刻钟,个别猛人,能连续奋战半个时辰,不过这都是精锐才能达到的水准,如果是新兵,能厮杀个一刻钟已经不错,剩下的唯有多练.多战!

  这时,在“靖南候”郑芝豹的命令下,漳洲城内那两千勇卫营终于赶来支援,有了这些精锐的加入,在正在把守豁口的郑军士卒们压力一轻,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方才已有数十人突了进来,差点就守不住了。

  “砰!砰!砰!”

  勇卫营的朝鲜兵穿着灰白色的戎服,头戴一锭钵盔,刚一见面便抄起手中的鲁密铳,摆了个三段击的阵势,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十分娴熟,在爆竹般的铳响中,二十余步外正在劈砍的保乡军重甲兵顿时被放翻一片。

  在这个距离上,哪怕是穿着双层盔甲也没用,不过好在岭南的医疗水平较为先进,只要不是命中要害,抢救及时的话伤者还是有很大希望存活的,大蒜素加酒精,这一套组合拳不知救了多少大头兵的小命。

  “闪开!”

  这时,保乡军的队伍中突然闪出一名军官打扮的汉子,这人正是第十二步都.都统李淮,乃是马户麾下的干将之一,也是从小兵一路杀上来的猛人。

  李淮见自己人吃亏,立刻开始指挥周围的火枪兵列队,朝敌方铳手反击,同时让人先将那些负伤的重甲兵抬下去,交给后面的随军医师们救治,这些大夫又被称之为军医,往往在交战时就跟在大军屁股后面,搭建一些简易的急救帐篷,若离得太远,很多伤者会死在半途。

  于是,保乡军的数百号火枪兵立刻在那城外豁口处,也列出三段击阵形,与郑军的勇卫营开始了对射,一时间硝烟弥漫.劈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那道两丈长的缺口瞬间便被白色硝烟所笼罩,根本看不清彼此样貌。

  这朝鲜火铳手不愧为郑芝龙花大力气培养的精兵,几轮交锋下来竟能跟保乡军隔着一堵城墙,对射的有来有回,在这种惊人的伤亡率下,若是一般的军队恐怕早就崩溃了。

  “杀!”

  趁对方被火枪压制,重甲兵伙同掷弹兵一起,再次朝城内发动冲锋,而这一回,那些把守豁口的守军根本没能挡住,郑军的勇卫营见状,立刻嚎叫着朝这些铁罐头迎了上来。

  “丝儿!”粪操子穿着厚实的甲胄,头盔上的铁面罩将其容貌挡住,仅剩下鼻子下的呼吸孔和两个眼洞,这家伙现在已经是一名“标统”,统领数十号人,他抡起那柄长刀左劈右砍,转眼间便接连放翻了好几个杂兵。

  这时,郑军勇卫营中的几名倭国浪人注意到了他,立刻阴沉着脸携刀冲来。

第414章 新的时代

  粪操子见状,面罩下的嘴角勾起冷笑,提着刀不退反进的迎了上去。

  须臾之间,那名扎着高马尾.坦露出胸膛的矮壮浪人疾速逼近,这家伙口中怪叫连连,那柄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划破空气,朝着那具甲士脖颈处猛地劈来。

  这倭人名叫田中心一,乃尾张武士出身,其刀法精妙绝伦,在当地素有“剑豪”之称,早些年也曾伙同海盗团伙,在南海兴风作浪,现在是这勇卫营里的一名把总。

  面对这凌厉的一刀,粪操子只来得及将脑袋歪了歪,使那刀刃落在肩头,“铛!”的一声火花四溅,甲片上竟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白痕,这让他略感吃惊,心道这倭人看着其貌不扬,倒是个用刀好手。

  “巴嘎!”田中心一指节泛白,望着手中这柄豁了口的武士刀,心都在滴血,这刀可是他最贵重的财产,属于家传名刀,没想到今日却直接报废了。

  之前,此人当海盗的时候,遇见的都是手无寸铁的渔民或是零星官兵,通常都是不着甲的,要么甲的质量非常差,往往一刀能劈开的那种,正因如此,使得这位倭国剑豪对自己的宝刀十分自信,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一击无果,田中心一望着对面这位令人望之生畏的岭南甲士,不由露出忌惮的表情,这么坚固的盔甲,就算人家站着不动让自己砍,恐怕也是人疲刀毁的下场。

  “狗日的,该我了!”粪操子见那倭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便狞笑着扑了上去,他手中这柄钢刀刀身极长.刀背极厚,虽然灵活性稍差但却结实的很。

  见这铁甲大汉袭来,周围四个浪人顿时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而身着两层盔甲的粪操子,立刻陷入了五人的迎击,甚至其中还有两位“剑豪”。

  一阵刀剑碰撞声过后,这些倭国浪人皆脸色阴沉,眼神又惧又怒,大伙手里的打刀不是断了就是崩了口,而那甲士身上,只是留下了一些白痕而已,这让众人都深感无奈。

  而这时,粪操子弓着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将那柄刀高高举起,像是拜年一般,同时眸子死死的锁定这群矮冬瓜。

  这是他的下意识之举,因为这样比较省力,而且只要敌人扑上来就直接一刀劈下,反正自己有盔甲保护,而这番举动落在浪人们眼中,却让他们有些惊疑不定。

  “纳尼...大袈裟斩?”

  田中心一微微眯起双眼,神情有些惊疑不定,而其他几个倭人也正操着母语,叽里哇啦的讨论。

  所谓大袈裟斩,乃是倭国刀法中的一式,具体方式便是先将刀斜着高高举起,目光死死的锁定对手,只要感觉到痛就往下劈,据说身强力壮的武士,可以一刀将人从左肩到右腹劈成两半,属于一换一的招式,对气势和胆魄的要求极高。

  传说,倭国曾有一名普通人,就仗着此式吓退了一名剑豪。

  “撤吧,没必要和这疯子打。”

  “何况这疯子还穿着盔甲。”

  于是,这几个浪人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对视一眼后便准备四散而逃,看样子是不准备给那位郑老大继续卖命了。

  不过这会,保乡军的重甲兵和掷弹兵已经在内城墙站稳了脚跟,正朝城楼上发起冲锋,而大队的火枪兵也抄着锋利的三棱军刺,嚎叫着不断冲进来。

  郑芝豹的勇卫营仅仅阻挡了片刻便被击溃,尤其是那些负责近战的浪人跑的最快,因为这家伙或往往迎战那些甲士之时,往往一套精妙的刀法使出,只是火花四溅。

  除了宝刀崩刃,连自己的虎口都震的生疼,这根本没法打,武士刀的破甲能力几乎为零。

  眼见此城失陷在即,郑芝豹只好率亲兵准备突围,但却在南贼的围困下无处可退,最终被力竭被斩。

  傍晚,漳洲城已恢复宁静,城头上插着“越”字旗,无数肤色各异的郑军降兵,被保乡军用绳子串成了糖葫芦,这些俘虏将会由军部的人接收,发往劳改营效命。

  而拿下此处之后,前将军马户让将士们休整了一夜,次日又朝泉州进击,这里乃是郑氏集团的老巢所在,守军约有两三万的样子,另外还有两万江西兵正在来援的路上。

  数日后,岭南桂林府。

  越王徐晋接到郑元秋的军报,信中表示金门一战后,郑军已士气崩溃,目前岭南水师正准备在晋江登陆,此处乃是郑芝龙的府邸所在。

  不过从抓来的俘虏口中得知,这位海贼王已于两日前趁着夜色,携数千嫡系兵朝东北方向逃去,应该是准备溜到倭国,得知此消息后,郑元秋迅速派人前去追击,但还是被这家伙给跑了。

  “倭国...”

  徐晋读完这封信后陷入沉思,他原以为这家伙败退之后会逃向台湾,毕竟郑家在这里经营多年,却没想到郑芝龙也不按常理出牌。

  倭国此时正处于德川幕府的统治时代,郑芝龙之所以跑到这里,除了想离保乡军远点之外,定不乏想要东山再起的谋划,以他的实力,搞不好还真能在倭国闯出一片天地,那些当地大名多半不是此人的对手。

  将礼部外事司的官员唤来之后,徐晋不假思索的指示道:“立刻向德川幕府发出照会,就说这郑贼乃是我保乡军通缉的要犯,若敢窝藏此獠的话后果自负!”

  “大王,若那倭人不予理会又当如何?”

  “不要紧。”徐晋勾起嘴角,“反正迟早都是要打的。”

  如今,攻占整个福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郑芝龙这位海上枭雄失去了他的陆地老巢,只能继续回到海上当盗匪,而解决掉这个现阶段最大对手之后,岭南水师在南海就彻底畅通无阻了,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可以直接使水师登陆苏杭,断了明廷的漕运,也可以顺着渤海抄八旗的老巢,在战略上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当然,还可以打下倭国,以此处为跳板进攻朝鲜.袭击伪清的大后方!

第415章 义军的春天

  至此,福建沦丧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接下来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率两万兵马入闽抗贼的江西总兵赖永锋刚开拔到延平府,离漳洲城尚有七八日的路程,便惊闻这城池已被南贼攻陷,主将郑芝豹战死当场。

  南贼的攻势之猛远超旁人想象,赖永锋无奈,只好继续率兵向泉州进发,欲与此地留守的郑军汇合,抗击岭南的贼兵。

  只是没想到,行至途中后方又传来噩耗,原来是那张献忠在攻打襄阳时遭到左良玉偷袭,此人便率残部仓皇逃至武昌府,又于九江地区制筏渡河,辗转流窜到了江西境内,现在正在南昌府境内肆虐,搞得整个江西的上下官员人心惶惶。

  张献忠这也是无奈之举,襄阳城下兵败之后,他对这左良玉恨得牙痒痒,发誓要生擒此獠千刀万剐,但眼下,湖广实在没有容身之地了,只能另觅他处了,毕竟无论是保乡军还是左良玉,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往西的话,四川已经南贼给占了,南边就不用说了,两广本就是人家的地盘,这样一看,献军就只剩下去河南跟南直隶.江西这几条路子了,考虑再三后,张献忠决定还是先打江西再说,因为陕豫连年征战.又多天灾,不但没什么油水还容易被官军围剿,根本没法安心发育。

  而南直隶对于明廷太重要,张献忠虽然也对富庶的苏杭垂涎三尺,但这家伙还算理智,知道就自己麾下这六七千号残兵败将,是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大的地盘,容易遭到反噬,倒不如先去江西蛰伏一年半载,招募些兵马后再一举攻克南直隶,江西也是很富庶的,那些世家官绅就是最好的回血包。

  哼哼...张献忠已经想好了,等将来拿下南京城后就立马称帝登基,与那大明划江而治!

  南直隶若作为基本盘,拉出百万大军又有何难?届时,那保乡军又算什么东西,哪怕是清兵,想打自己也得掂量掂量,至于那狗日的左良玉,老子迟早要活刮了他!

  而另一头,由于清兵在山东等地势如破竹,短短半月内就有好几位参将.总兵战死,济南城已经危在旦夕,而驻在西安府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早已接到朝廷急报,令他率麾下秦兵前去勤王.协助边军抗击鞑子。

  近日格外的冷.十月下半旬关中地区就已下起了大雪,西安府总督衙门外,街道上泥泞不堪.积雪没过了小腿,刺骨严寒中,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百姓,偶能见到几个衣衫褴褛.脚趾头冻得乌黑红肿的流民乞丐,哆哆嗦嗦的揣着一个豁口破碗.或是瓦片等物,挨家挨户的要饭。

  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乞丐们瞧见这动静,都缩在屋檐下满脸畏惧的.打量着这队体格健壮的甲士,有些躲避不及的直接被溅了一身冰碴子泥水,或是被马鞭抽的鬼哭狼嚎。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咱们可以开拨了。”

  参将孙喜策跳下马后,立刻快步向前,朝衙门口那位身穿绯袍.头戴乌纱帽,脸型清瘦的中年男人抱拳一拜。后者正是三边总督洪承畴,此人闻言后默默点头,又怔怔的望了一阵漫天飘洒的雪花,继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洪某一心匡扶社稷,奈何遍地狼烟,真是分身乏术呐。”

  “南边贼酋割地自治.接连称王,这难道是亡国之兆吗。”

  孙喜策垂下头,听到后面时眉头一皱,连忙小声提醒道,“大人...”

  “嗯。”洪承畴摆了摆手,“传令!全军准备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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