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
朱元璋连连摆手,皱眉道,
“善长,你也是真不心疼你儿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去踢他作甚?”
“来人,去传两个太医来。”
殿中内侍应声而去。
“陛下!”
李善长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叩首道,
“逆子闯下大祸,陛下却降下如此恩典,这让罪臣……无地自容啊!”
胡惟庸亦是跟着连连磕头。
“别一口一口罪臣的了,起来吧。”
朱元璋上前将李善长扶起,叹道,
“李祺这孩子,当初咱是十分看好的,长相英俊,学识也还过得去。”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从哪里沾染了那些恶习?逛青楼、喝花酒,这是正经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情吗?”
“要咱说,他有今日之劫难,你这个当爹的难辞其咎!”
李善长低着头,神情苦涩。
“陛下……教训的是。”
他懊悔道,
“是微臣太过于放纵了,才酿成大祸。”
“还有贱内,对他无比溺爱,言听计从,这才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沾染上了各种恶习。”
“臣,难辞其咎!”
这,倒是真话。
要不是自己平日里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李祺也不会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纨绔子弟。
“狐朋狗友,说的就是你儿子吧,胡惟庸。”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不咸不淡的道,
“你儿子胡鹏也不学好,终日无所事事,提楼遛鸟,脾气也差,这莫不是像你?”
“咱听说,你前几天在中书省,把左丞杨宪都给打了,有这回事吗?”
胡惟庸:“!!!”
他刚刚才站起来没多久,听到这一问,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陛下,罪臣,罪臣当时是一时冲动,才,才……”
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胡惟庸根本没想到朱元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导致他心里完全没有丝毫准备!
“一时冲动,就可以殴打长官吗?”
朱元璋冷声道,
“一个参知政事,就敢殴打中书左丞。”
“这要是让你当上了丞相,你不得把咱都给打了,啊?”
砰砰砰!
砰砰砰!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罪臣自知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他心肝皆颤,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行了,起来吧。”
朱元璋冷哼道,
“念在你也为咱立下过不少功劳,这件事情,咱就帮你压下去了。”
“但是,你这个脾气得好好改改!当爹的都这样,儿子能好到哪里去?作为父亲,你得以身作则!”
“懂吗?”
胡惟庸闻言,心神才稍稍放松。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恩典!”
“微臣回去一定好好读书,好好修身!”
咚咚咚!
他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神色之中,还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陛下真的那么好,完全不追究?
这反倒是让他的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陛下,那犬子的罪责?”
胡惟庸试探性的问道。
朱元璋瞥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胡鹏一眼,淡然道:
“其实,李祺和胡鹏虽然举止不端,但说到底,也称不上是罪无可恕。”
“再加上,正如你们说的那样,吴王已经教训过了,咱也就不再追究了。”
“真正令咱感到心惊的,是那个陆贤。”
胡惟庸和李善长闻言,相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的勋贵之子,连品级都没有,竟然就能够调动巡检司的巡捕,甚至连应天卫的千户都来为他驰援,几百个兵丁将一座青楼团团包围!”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没想到,咱是真的没想到,这个陆贤竟然这么厉害,恍惚间,咱都以为他是皇帝了。”
胡惟庸神色一凛。
“陛下,这个陆贤,乃是陆仲亨之子。”
他拱手开口道,
“原先也没听犬子与他有所来往,这次不知怎么的,竟是混到了一起。”
“陆仲亨征南之战回来,如今主管着巡检司,在应天有不少官兵都是他的旧部,或许是因此,陆贤才能让应天卫的千户都俯首称臣,听从他的使唤。”
“微臣以为,这不仅仅是陆仲亨教子不严、御下不严,而是整个军队体系出了问题!”
“士兵,非军令和虎符不得调动!若是像这样靠关系就能随意调兵,那大明不全乱了套了?这样的歪风邪气,必须制止!”
朱元璋双目微眯。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继续说下去。”
胡惟庸点了点头,继续道:
“首先,应该对大明所有军队进行整治,不光是应天的军队,还有各省的驻军,乃至徐达大将军的北征大军,都要进行整肃!最要强调的,就是军纪问题!未有军令,擅动者当斩!”
“其次,应该杀鸡儆猴,列数陆仲亨父子之罪!而后将他们斩首示众,以警醒世人!要让所有人知道,大明对于私自调兵是绝不容忍的!”
“微臣想,若是能做到这两点,歪风邪气一定能够被遏止,哪怕是有人还想仗着军职私自调兵,下面的士兵也绝对不会听从,反而会将他绑起来,送到军法处去!”
一番话语,听得李善长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胡惟庸,可真够狠的啊!这是把陆仲亨往死里踩了!
“嗯,说的甚好,合咱的心意。”
朱元璋抚了抚须,轻叹道,
“不过,陆仲亨毕竟有些战功,咱年初的时候才刚刚犒赏过他。”
“这一下子要把他父子都杀了,咱于心不忍呐!”
胡惟庸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此言差矣,微臣知道陛下念旧情,但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顾忌旧情的。”
他肃然道,
“若不将陆仲亨父子就地正法,那么别人就会觉得私自调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歪风邪气不但无法得到遏止,反而会愈发滋长!”
“所以,陆仲亨父子必须死!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不可心慈手软!”
朱元璋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胡惟庸连声道:
“陛下,那陆仲亨在军中多有不法之事,平日里也有颇多劣迹,只是底下隐瞒,陛下不知道罢了。”
“他日大朝会,微臣定要参那陆仲亨一本,列数他的罪迹,让大臣们都看看,他是死有余辜!”
看着胡惟庸这一心为国,慷慨激昂的模样,朱元璋终于是抬起了眼皮。
“是么?”
“善长,你看呢?”
李善长心中暗叹一声,自知躲不过去,只得拱手道:
“微臣与胡惟庸的看法一致,陆仲亨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微臣也愿与胡惟庸一起,在朝会上弹劾一番,让大家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见两人都表了态,朱元璋方才点了点头。
“唉,看来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他感慨道,
“坐在这皇宫里,真像是坐在巨笼之中,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
“就比如说这事儿吧,咱的消息还没有你们的灵通,真是太失败了!”
“若是那陆仲亨真是作恶多端,那咱也定然不会再心慈手软。”
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人相视一眼,默然不语。正此时,两道声音传来。
“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两个太医拎着药箱,迈入了华盖殿内,朝着朱元璋行礼。
“免礼,你们两个,跟着李大人和胡大人回家去,给两位世子治伤。”
朱元璋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