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20节

  我请个先生,人家看到我是外地的,都欺生不来教,你一个同样外地来的穷秀才,凭啥觉得人家会待见你,让你有活路?

  而且关于吃住……本身长滞京城就是很大一笔开销,京城居大不易嘛。

  柴蒙认真想了想,大概也在低头掐算,最后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无奈道:“在下身边还带着亲妹妹,实在放心不下。”

  “这个无妨。”

  张延龄似乎早就有打算一般,笑着道:“这不,我在城外有个院子,目前作为仓房使用,到时让令妹先住在那边,平时不会有人过去打扰。”

  柴蒙一听不由皱眉。

  这小东家真是会安排,让我妹妹去给你看仓库?当即摇头苦笑:“一介女子,实在不方便在外抛头露面。”

  张延龄指了指旁边站着的覃云道:“那院子,乃是这位锦衣卫覃百户的私宅,平常不会有人闯入,且周围都是踏实人家,街坊四邻的互帮互助惯了,平时也能多个照应……覃百户,你说是吧?”

  覃云点头不迭:“小官人所言极是……我母子二人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早就跟街坊熟得不能再熟,让他们帮忙照顾柴小姐,就是打个招呼的事。”

  柴蒙一听,这工作简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啊。

  我去给你当先生,吃住在你府上,随时还能出城去看望妹妹,而妹妹虽然是独居,但身边却有着锦衣卫百户的街坊四邻帮忙照看……

  现在再看看,一年五两银子。

  真大方!

  “柴先生,你要是同意的话,咱们现在就把工作协议给签了……等于是立个契约,以后你想考学或是另谋出路,由着你去,但眼下你要先给我办事。给你安排的这些事项,怎么也要花费些精力才能完成,半年之内……咱最好是不能毁约,否则……”

  张延龄雇人,当然是要讲究个稳定性。

  今天招了你,明天你就跑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尤其你柴蒙很可能从我这里学习到很多先进“技术”,这些东西在这时代可都是无价之宝。

  “就在这里签约?”

  柴蒙很意外。

  几个半大小子,就算带上个锦衣卫百户做见证,也不至于直接就能跟我签定契约吧?

  最后谁付给我俸禄?

  张延龄点头:“就是这里,咱把契约签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去见家父,到府上认认门,以后咱会经常出来走动。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你就办理入职手续,因为我这边还有个重要的差事想让你帮忙。”

  “是何差事?”

  柴蒙觉得,自己身为生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在这小子面前,智商真就是被全面压制。

  总感觉自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张鹤龄在旁催促:“那你赶紧签啊,柴先生,签了就跟我们走,我正等着看二弟他怎么融资上市呢。”

第176章 远见卓识

  柴蒙本来打算回去跟妹妹商量商量,看看妹妹是否愿意接受这安排。

  但架不住这边张家兄弟俩催得紧,无奈之下只能先把个潦草的合同签了,然后就算是正式“入职”。

  简单在茶楼吃了点东西,甚至张延龄还贴心让他打包带上些回去给妹妹品尝,不过却没让他就此回家,而是让他跟着一起出门,说是要先去一个重要地方。

  走了一段路,张延龄随即指着路边一栋高大的建筑,朗声道:“就在这儿。”

  柴蒙抬头看了一眼,乃是个货栈。

  门楣上挂着方匾额,上书“徽商行天下”几个大字,当时心里就有些打鼓,这不是徽州商馆么?

  作为一个秀才出身的晋商子弟,他本身对徽商是非常反感的,虽说生意场上讲究个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但进入大明中叶晋商和徽商的竞争已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双方在很多领域简直是势同水火,情感上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怎到此处来了?张公子,令尊乃监生出身,如今令姐又贵为太子妃,到此处来岂不辱没了你的身份?”

  柴蒙最先表达出不满的情绪,大有你不解释清楚我转身就走的架势。

  张延龄耸耸肩道:“我要经商,手头又没本钱,只好跑这儿来融资了。你们想想啊,除了徽商外,谁还有钱借给咱?”

  柴蒙一怔,这小子还真要做生意?

  之前还说要给我分成什么的,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可你这现搞钱去做买卖,外人一看就知道是空手套白狼的招数,这也未免太过扯淡了,谁会上当受骗?

  还有张家老大,论年岁你可要比你弟弟大上好几岁,眼看都快要成年了,怎么就不晓得劝劝你弟弟?

  招摇撞骗的名声很好听么?

  你们张家好不容易出个太子妃,要不要脸了?

  怎么看样子,这个当大哥的好像还是你弟弟的跟屁虫?

  柴蒙脑子里有百般疑问,嘴上却建议:“真要是缺银子,我们大可到晋商那边走走,没必要一来就找徽商吧?”

  “嗯,我也想过,可惜不太熟,又无人引见,不好下手啊。”

  张延龄苦笑着摇头,“不过……正所谓货比三家,融资这件事,也要看看谁更有诚意,顺带谁给的优惠更多。不过,既然柴先生这么说,等拜会过徽商,我们再去山西会馆走一趟,看看能不能顺利筹到钱。”

  柴蒙听了不由汗颜。

  你这哪里是来融资的,根本是找人敲诈勒索吧?

  就你这光景,死乞白赖的,谁会把钱给你?

  还是洗洗睡吧!

  ……

  ……

  一行六人。

  除了张鹤龄、张延龄、柴蒙和覃云外,后面还跟着俩锦衣卫,气势汹汹地径直闯入徽州商馆。

  掌柜见有锦衣卫前来,赶紧到里边把当家的给叫了出来。

  出来的人张延龄认识,正是去过自己家里一趟,跟着秦掌柜一道登门拜访的徽商在京城的坐商李吾唯。

  “哎哟,这几位是……?”

  李吾唯可不记得张延龄这么个小辈,还以为是锦衣卫的人跑到他这儿来打秋风了。

  在京师做生意,自然各衙门都需打点到位,而一般的锦衣卫也不能挨家挨户上门敲诈勒索,哪里受哪里的管辖,保护费交给谁,一年交多少例银,多少额外的派饷,那都是有讲究的,随便捞过界绝对要倒大霉。

  张延龄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李当家的,是吧?不记得我了?你和秦掌柜曾去过我府上,家父张峦,乃监生,如今为鸿胪寺卿。”

  经张延龄这么一点拨,李吾唯瞬间想起来,仔细打量几眼后好奇地问道:“您是……张二公子?您这是……?”

  张延龄笑道:“想起来了?可真好,懒得我多费唇舌……我此番是来贵处融资的,还望多多指教。”

  此话一出,除了张鹤龄眼睛瞪成铜铃外,另外几人都一阵汗颜。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借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融资?

  融你奶奶个腿啊!

  李吾唯大致听清楚了张延龄话里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故意装糊涂问道:“不知何为融资?”

  张延龄耐心解释:“是这样的,我想做生意,但缺少本钱,想让你们徽商入个干股,合适的话咱就合伙经营。

  “放心,我来出技术,并负责销售,并提供一些官方的渠道……而你们则负责提供本钱,同时再拨一点人手给我使唤,大家都不吃亏……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吾唯听了,心里直打鼓。

  以前都是自己主动去巴结权贵,现在还没成为权贵,最多算是预备权贵的张家,竟然找上门来跟自己讨要银子?

  还把要银子这件事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李吾唯心说,我怎么就那么不信邪呢?

  ……

  ……

  一个多时辰后。

  秦掌柜得知消息,急忙坐车赶到了徽州商馆,而此时的李吾唯坐在堂上,似乎还在生闷气。

  “李当家的,究竟怎生回事?你是说河间府张氏派人到我们这边来了?”秦掌柜并不太清楚其中的情况。

  李吾唯气恼道:“乃张家的两个小子。”

  徐恭介绍:“东家,张鸿胪的确是有两个儿子,一长一幼,都乃东宫太子妃的亲弟弟,您是亲眼见过的。”

  秦掌柜蹙眉问道:“他们来又怎样?”

  李吾唯气得一蹦老高:“他们是来跟我讨要银子的!张口就索要五千两,说是要合伙做生意,还说他们要占大头,只让我们提供银子和人手,赚了银子后按照比例分配,简直是……闻所未闻。”

  徐恭笑道:“合伙做生意,自古有之,无论是兄弟,再或是亲戚、朋友,李当家你从未听闻过?”

  “我是没听说过这么赤果果地讨要银子的!”

  李吾唯气愤地说道,“你可知他们来得有多嚣张,身后还带着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就好像是来谈咱商家给衙门的例银,那气势简直不可一世,看着就让人上火。”

  不能从道理上打败对方,就先从对方的态度上入手。

  秦掌柜眉头紧锁,脸色显得很阴郁,不满道:“我知道他们这么贸然来讨要银子,是不怎么合规矩,甚至显得很唐突……但是,你有问清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生意吗?”

  “这个……”

  李吾唯无奈道,“当时我都快被他们给气糊涂了,哪里还有心思问这个?”

  秦掌柜也不着恼,继续道:“我们辛辛苦苦要跟东宫太子妃府上建立起良好关系,图的是什么?

  “如今关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了,他们上门来要一笔银子说是合伙做生意,其实很符合我们徽商的整体利益,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以后有东宫作为后台,我们在京的生意可说是多了一道保障,何乐而不为?”

  面对秦掌柜的三个问题,李吾唯却有不同的见解,“秦当家的,你莫不是不知如今东宫地位如何?说句不好听的,东宫名义上尊贵,但真要论在朝中的势力,或还不如一个六部主事。更何况那张家只是东宫的姻亲,有何需要忌惮的地方,犯得着百般巴结吗?”

  徐恭看着秦掌柜,没有多言。

  显然在徐恭看来,李吾唯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

  太子始终还是势单力孤,指望靠太子的岳父帮徽商撑腰,还是有点太过不切实际了。

  秦掌柜淡淡一笑,问道:“要是有银台司那位李侍郎当靠山呢?”

  这下,李吾唯不好说什么了。

  现在徽商已经查出,张峦跟李孜省走得很近,甚至有传闻李孜省千方百计帮助张峦的女儿选中了太子妃。

  以后张峦所倚靠的未必是太子的力量,只需要凭靠李孜省在朝中的庞大势力,或就能在京师横着走。

  秦掌柜再道:“他们出了商馆后,去哪儿了?直接打道回府了吗?”

  见李吾唯一脸茫然,徐恭插嘴道:“我刚问过派去跟踪的人,他们出了徽州商馆后,直接去了山西商贾在京的联络之所,听说还是大摇大摆径直进去的,晋商的知客笑脸相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

  “什么!?”

  秦掌柜听到这里,不由恶狠狠地瞪了李吾唯一眼,幽幽道,“这天下间,除了我们徽州的商贾,还有来自山西的商贾势力,且那些晋商也很需要东宫或是李孜省的势力,李当家的这回做错了啊!”

  李吾唯一脸不屑地道:“张口就讨要五千两银子,咱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挥霍的!我就不信对门那些大老粗,会这么不开眼?”

  徐恭哂笑道:“李当家的,刚才敝人特地去查过,张家两位小公子带来的人中,有一位叫柴蒙的晋商子弟,乃生员出身,听说这位柴公子本信心满满地带着妹妹前来京城应选太子妃,结果在宫选前,被李侍郎找人给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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