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81节

  秦昭先点头复又摇头,叹息道:“是,也不是。”

  “怎讲?”

  张延龄再问。

  “郑氏一族不仅侵占了田氏祖产,还准备将田氏所有渠道全都收为己用。要知田氏虽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方收售茶叶的渠道仍在,有大量店铺、车马、舟船和伙计等……妾身这小妹,未来或会被郑氏所纳,如此田氏一族将彻底为郑氏控制,以后……再无出头之日。”

  秦昭说到这里,显得很遗憾。

  张延龄晒然道:“家产也要,人也要,还要把背后的所有经销渠道和不动产拿到手,明明一文钱不花,却让田氏从上到下都为其控制。这手段可真下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朗朗乾坤下郑氏可以只手遮天呢!”

  秦昭问道:“二公子也觉得如此行径有伤天和?”

  张延龄却摇头:“生意纠纷,应该拿到生意场上去说,我不会掺杂太多个人主观臆断。秦当家,你觉得,这件事我能帮上忙吗?我倒觉得你帮他们最合适,无非是拿出笔银子,让郑家人罢手罢了。说到底,不就是用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事吗?”

  秦昭苦笑道:“秦氏一门如今也势单力孤,并没有强力的官府背景作为支撑,出银子没问题,但如何保证不被郑氏及其背后的官府力量所算计?”

  “哦。”

  张延龄恍然大悟,“秦当家这是怕惹祸上身,所以才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秦昭一时面红耳赤,羞惭不已。

  虽然张延龄的话说得很直接,但道理却没错。

  她秦昭就是能管而不敢管。

  田氏没落了,秦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如果真的形势一片大好,也不至于让她这么个没出阁的女子执掌家业。

  “说吧,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张延龄蹙眉问道,“总该有个数吧?”

  秦昭道:“少说也要一万两。”

  张延龄笑问:“你觉得我们张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可您是官啊。”

  秦昭道,“郑氏明着说,田氏只要归顺依附便可,但等田氏屈从,必定从上到下彻底被掏空家底,鹊巢鸠占,绝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张延龄道:“也对,秦当家不是说了吗,人家要的是田氏背后的经销渠道,等拿到手,就可以卸磨杀驴了。”

  “可怜我那小妹,她……”

  秦昭还想拿出温情脉脉的一面,借机感动张延龄。

  张延龄却丝毫不为所动,先是扁扁嘴,旋即摇了摇头:“什么小妹不小妹的,我这年岁,也不合适啊。”

  “嗯!?”

  秦昭先是一怔。

  她在想,你在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张延龄这是打算自己把人给占了?正是有此盘算,所以才会这么说?

  这会儿秦昭终于明白,张延龄不但心智成熟,连那些权色交易等事也早就门清,完全不是他这年岁该懂的。

  “要帮忙,也不是不行。”

  张延龄斟酌了一下说辞。

  秦昭随即收回遐想,急切问道:“怎样?”

  张延龄道:“秦当家的,我且问你,你觉得若是我们暂时把香皂的生意转手于人,价值几许?”

  “这……”

  秦昭一时不解,怎么突然说要把香皂生意交出去?

  那不是我们赚钱的法门吗?

  “你说,万八千两的,应该够吧?”张延龄道。

  “不止。”

  秦昭实话实说。

  投资拢共五千两,光是一门香皂生意,或就收回本钱了。

  张延龄叹道:“可惜这生意,暂时我们经营不了,毕竟香皂已成为贡品,且被人觊觎。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香皂出自秦当家之手,你猜会怎样?”

  秦昭想说,别让我猜了,你明说就行,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怀璧其罪。”

  张延龄笑着点头:“那大太监梁芳知晓后,必定会对香皂生产者当成生平仇敌对待,让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你说我们现在把香皂生意,充个万八千两银子,帮田氏解围,顺带把田氏给收编过来,你觉得值还是不值?”

  秦昭稍微思忖后便马上点头:“田氏背后的生意渠道,就算不值一万两银子,也差不了多少。”

  张延龄笑道:“回头让田氏的人,跟姓郑的谈谈,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们觉得不够,我还可以送他们个琉璃生意。”

  “您要把望远镜的制造工艺也交给他们?”秦昭大吃一惊。

  你这是坑郑家,还是坑太子呢?

  张延龄笑眯眯地道:“谁说琉璃生意就是制造望远镜?难道不能是生产一些相对纯净的玻璃器皿?

  “放心吧,那仅是琉璃的铸形工艺,并不涉及平板玻璃、凹透镜和凸透镜的制造,就算他们拿到技术,也照样造不出望远镜。”

  “可是……”

  秦昭有些不乐意。

  生意是咱两家合伙的,就这么卖给郑家了?

  张延龄笑着问道:“这两桩生意,留在手上,暂时也经营不了,却可以换你世交田氏一门渡过难关。

  “再说了,没有我的技术改进作为支撑,这生意他们拿去了,也只是个摆设,你还怕将来拿不回来?”

第229章 老子给儿子惹事

  御马监。

  梁芳正一脸冷峻之色面对前来汇报情况的韦兴。

  “……邓常恩那边,还是没信儿。如今京中能造琉璃的人全都找过了,但谁都造不出那种质地纯净的琉璃,都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用什么方法都烧制不出来,而邓常恩那儿烧出来的已是当下最好的了……”

  韦兴的意思,咱现在不信邓常恩也得信他了。

  除了他,没有谁能把制造出的东西模仿出“黄山云母”的模样。

  “那香皂呢?可有查出来是何人所献?”

  梁芳怒目相向。

  韦兴继续摇头:“暂时查不到……商贾那边先自查了,已确定不是晋商搞的鬼。若连覃吉都说那是黄山所产,那问题多半就出在徽商身上。”

  梁芳怒道:“咱家就不信了,那两件东西莫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韦兴谨慎地问道:“您说,要不要走那一步?可能……当下最好的也就是走那一步了。”

  “你是说把覃吉给绑了,审问他一番?”

  梁芳闻言皱眉。

  “也不一定是要绑,请回来商量一下不行吗?”

  韦兴很苦恼。

  怎么你梁芳一说话就喊打喊杀的?现在咱可能要求着覃吉才行,为什么一定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呢?

  梁芳冷笑不已:“现在摆明了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竟还想着跟他和解?那老匹夫一心辅佐太子,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说实话……你觉得给他点小恩小惠,他能就范?做春秋大梦吧!”

  “呃……”

  韦兴颇为无奈。

  他在想,当下这局面还不是您亲手造成的?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边跳,你可真有能耐啊!

  “再查,一定要查出端倪来……哼,咱家就不信了,这二月的邪风,还要刮到什么时候?”

  梁芳生气归生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想起之前家中院子老是被莫名吹来的树叶覆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说莫非真有这么邪门儿?

  ……

  ……

  李孜省府宅。

  张峦被庞顷单独请来,作为主人的李孜省还特地出门相迎,大有一种把张峦当作国士对待的意思。

  “来瞻,多日未与你相见,心中着实想念……这不头几天太忙,没腾出工夫见你?今天特意把你请来,除了与你把酒言欢喝上两杯,闲话一下家常外,也想听听你对最近朝中局势的看法,顺带看你对天机等事上是否有新的测算。”

  张峦一听,就知道李孜省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此番请他过来,看似执礼甚恭,但根本就是想继续利用他向皇帝邀宠。

  不过张峦也颇为无奈,毕竟还要求着李孜省这个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帮他安排官职。

  随即二人落座,席间只有庞顷一人作陪。

  张峦一来就表明态度,惋惜地道:“在下最近也曾推演过天相,可惜未有所得,甚是遗憾!”

  庞顷笑道:“无所得那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好事啊。”

  “对对对。”

  李孜省满意点头,道,“没有天机,那就是最好的天机。”

  张峦笑了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好似锦盒般的东西呈递过去。

  李孜省接在手上,好奇地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张峦随口道:“乃在下一点心意,一副望远镜。”

  “啊?”

  李孜省手一抖,差点儿没拿稳,好在他赶紧收摄心神,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放在桌上,随即才打开锦盒的盖子,里面果然是一副长筒望远镜。

  正是平时拿在张鹤龄手上把玩的那副。

  “来瞻,你这是作甚?”

  李孜省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张峦耸耸肩,道:“先前庞先生上门问过在下有关望远镜之事,这不,在下一有机会,便找人问询,好不容易才从相熟之人那儿得来此物。”

  “你……”

  李孜省差点儿想骂人,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庞顷一眼,好像在说,瞧瞧你都给我惹来什么麻烦?

  这东西,事关东宫太子跟梁芳相争,皇帝还在背后默默看着,这棘手的东西到了我手里,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庞顷却是一脸冤枉之色,好似在说,上次不是你让我去问的吗?怎么责任倒推到我身上来了?

  张峦赶紧道:“此物乃是用黄山云母的边角料制成,效果不太好,在下得来也不知有何用,便送给李侍郎您。无论您自用,或是……馈赠于人,都由您来定。”

  “呵呵,来瞻,你这心思安得可不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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