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87节

  梁芳见状,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琉璃碎片,来到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郑氏商号管事面前,蹲下后用玻璃片抵着其喉咙道:“说,你们东家在哪儿?不说的话,咱家当场抹了你脖子!”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饶命啊……”

  那管事眼睛里满是惊恐,苦苦哀求。

  就在梁芳一怒之下准备来个血溅五步时,就听到门口一名披甲的校尉前来传话:“公公,郑氏商号的主人已经到了,多辆马车一字行来,排场还不小。”

  等校尉看清楚眼前血腥的情况,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说下去。

  “哼哼,还敢来?”

  梁芳面目狰狞,嘿嘿一笑,直起身来,喝道,“去,有一个算一个,咱家要让他们知道算计咱家的下场!”

  ……

  ……

  郑有铭等人风风火火出城,找到仓场,却还没等他们下马车,对面就有官兵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吾乃南京守备钱公公义子……”

  郑有铭跳下马车,赶紧拿出钱能交给他的信物,当场展示给在场众人看。

  梁芳怒气冲冲杀奔出来,恰好听到郑有铭的话,冷笑不已:“姓钱的的确喜欢收义子,不过他那人喜欢走后门,与其说是义子,还不如说收了一群姘头!一准儿是他坑我,错不了!”

  “啊?”

  韦兴听了大感诧异,旋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朝中最了解钱能的人,大概就是钱能的直属上司,也就是梁芳了。

  郑有铭和他的手下,基本没怎么反抗就被官兵给拿下了。

  为首的郑有铭正被人五花大绑,仍旧不死心,高声发出威胁:“吾乃钱公公义子……尔等无礼,钱公公自会为我做主……”

  韦兴听了不由摇头叹息,走过去狠狠拉了把绳子,似乎是怕其挣脱后对梁芳不利,又叫人加了一道绳子。

  韦兴立在郑有铭身后,规劝道:“既然你是钱能的义子,咱家也算是你的叔叔辈,叫你一声孩子也不算过分。

  “少说两句吧,留着力气多熬几天,孩子,你眼前这位,正是提拔钱能的恩人,御马监掌印梁公公是也。”

  “啊?”

  郑有铭听到韦兴的话,一身傲骨瞬间被打散,人都快站不稳了。

  “拉着……”

  韦兴冲着郑有铭身后说了一声,随即两个京营士兵反拧着郑有铭,将他押解到了梁芳面前,再狠狠将他按倒在地上。

  “小人有眼无珠,未能及时认出梁公公,请恕罪!”郑有铭想磕头,但身体被绑得跟麻花儿一样,能扭动的空间极为有限,根本跪不下去。

  梁芳冷笑不已,问道:“是钱能让你干的?”

  郑有铭哭丧着脸道:“小人不知公公之意……小人来到京师后,一直都小心谨慎……小人自知有罪,未登门孝敬过您老人家,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回去后定会补上一份厚礼。”

  “砰!”

  韦兴看似和善,却直接在他背后踹了一脚。

  郑有铭吃痛,也不敢出声,只能咬牙坚持。

  韦兴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郑有铭一脸憋屈,心想,那你们到底要问我什么啊?

  钱能让我干的?

  干什么了?

  难道我抢的田家,有梁芳的背景?

  这位梁公公现在是替田家抱不平来了?

  梁芳冷笑不已,喝问:“先前咱家派人去到徽州商馆,让你们交出香皂和望远镜,你为何不吱声?竟敢将东西直接交给太子?谁给你的狗胆?”

  “啊!?没有的事。”

  郑有铭大呼冤枉,“公公,请您明鉴,小的不知这工坊生产的是什么香皂,只知这是胰子生意,还有望远镜更是闻所未闻。”

  韦兴面皮抽了抽,冷冷一笑:“嘿,刀架在脖子上,还在抵赖,看来不多熬几天都不行了……孩子,你身子壮实吗?既然那么喜欢给人当义子,不知道给你多加几个义父,你受得了不?”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

  郑有铭此时已经意识到自田氏手里抢下来的生意可能存在大问题,只是他之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没仔细去想罢了。

  现在骤然明白过来,若生意真关系到望远镜和香皂,岂能是已落魄式微的田家所能拥有?

  怕不是谁给设了个局,就等自己往里面钻呢。

  梁芳气得又掏出那块碎玻璃碴子,差点儿想上前去把郑有铭抹脖子。

  好在韦兴在旁,连忙劝说:“梁公公,您莫要生气,这孩子嘴里没半句实话,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但无论怎么说,既是钱能的子侄,就算是咱自己的后辈,还是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梁芳怒视韦兴,好似在说,你先前一直都查不出端倪,不会是早就跟钱能串通好了,合起伙来坑我吧?

  韦兴走过去,在梁芳耳边低语道:“表现和善一点,让其觉得有机会归顺,或能尽早撬开他的嘴。如今香皂和望远镜的渠道都已找到,最怕的就是他死不开口,让人始终理不清头绪。”

  梁芳一想颇有道理。

  杀了郑有铭岂不是便宜他了?

  经过苦苦找寻后,现在终于找到制作望远镜和香皂的法门,接下来就是让他们把东西造出来就行,这样自己就能向皇帝交差了。

  至于喊打喊杀的……

  最多就是吓唬吓唬郑有铭,就算要严惩对方,甚至将其除掉,那也要等他把技术和成品交出来后才行。

  “咱家把事交给你……这次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梁芳冷冷打量韦兴。

  韦兴无奈道:“您的事不也是咱的事吗?您防着太子,咱也防着啊,咱俩同在一条船上,这么见外干嘛?”

  “嗯。”

  梁芳颔首道,“你好歹还懂得审时度势,那咱家就把人交给你,严加审问,务必在这两天内,把一切事情厘清,还要把望远镜和香皂……不对,是一定要把望远镜给造出来,至于香皂嘛……不是重点。”

  韦兴道:“明白,陛下要的望远镜关乎军国大事,您等于是向陛下立了军令状,必须得按期完成。至于香皂嘛,锦上添花而已。”

第234章 拷问

  徽州商馆内。

  郑家被官府查封的消息,不胫而走。

  但没任何人看懂发生了何事。

  李吾唯被惊出一声冷汗,生怕招惹上祸端,连夜躲到城外别院去了,不敢再露面。

  徐恭去商馆探听了一下消息,随即回去跟秦昭汇报:“……听说是自京营抽调的兵马前去拿的人,但具体是何情况,没人说得清,因为无人敢接近。”

  秦昭正在翻阅一本账册,闻言点头道:“梁公公调动的自不会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他乃提督京营太监,调京营兵马也是情理中事。”

  “但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徐恭的意思是,梁芳胆子还挺大的,居然在没有请动圣旨的情况下,私自调兵为他个人服务?

  这是什么性质?

  找死呢?

  秦昭将账册合上,摇头道:“这件事恐怕连兵部都不会过问,你急什么?要看是否坏规矩,全看他用的名义是什么……要是他以平盗寇之名调人,有何不可?又不是大规模、大范围内调兵,不会有问题。”

  “是。”

  徐恭赶紧低下头,“不过刚传来消息,据说有言官准备上疏参劾。”

  “哼哼,梁公公为了望远镜之事,都快自身难保了,怎顾得上太多?接下来恐怕就是言官只管参劾,梁公公却只顾忙他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秦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以奚落的口吻调侃。

  徐恭急忙问道:“望远镜,究竟是哪家的生意?”

  在望远镜这一核心机密上,秦昭有意对身边人做了隐瞒。不是她不相信手下,而是按照张延龄的要求,人多则嘴杂,一定要保证消息封闭在一定空间内。

  这也是为何最近几次秦昭去见张延龄时,都没有带上徐恭的原因。

  “不是郑家吗?”

  秦昭故作不解地问道。

  “原来如此。”

  徐恭恍然,随即点头道,“听说那望远镜乃黄山云母所造,而徽州之地如今势力最大的估摸就是郑家了,有此好宝贝不足为奇。

  “但问题是郑家家主居然敢明着结交太子而丝毫不顾梁公公……这种投机的手法也未免太过低级和凶险,摆明了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梁公公报复,这下终于惹上大麻烦了!还不知郑家会如何收场呢!”

  秦昭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不乐意。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恭是在指桑骂槐,借郑家被查抄之事来点醒她呢。

  秦昭板着脸道:“郑家被查抄,固然有其情由,但要是其背景雄厚,自会有人为其说话。且梁芳权势再大,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巧取豪夺,难道郑家就不会上告吗?这件事先看看事态发展,我们不要理会便是。”

  ……

  ……

  郑有铭被押解到城外一处简陋的民宅内。

  韦兴跟着一群兵丁进来,坐下来随便喝了口茶,旁边的军士出言恭维:“公公,您辛苦了。”

  韦兴叹了口气,道:“能不辛苦吗?这两天,我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在终于有了收获,希望能尽快解决麻烦,也能让我喘口气。”

  说完,韦兴把茶碗放下,走到刚被挂到刑架上的郑有铭面前。

  郑有铭急忙求饶:“公公饶命啊。”

  “知道咱家是谁吗?”

  韦兴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

  郑有铭有些无奈,刚才他知道下令绑自己的人是权宦梁芳,却不知眼前这位看似处处维护自己的人又是谁。

  韦兴指了指旁边一名兵士,那兵士立即大声道:“此乃御用监韦兴韦公公。”

  “啊!?”

  郑有铭作为钱能的干儿子,当然知道如今宫里得势的太监都有谁,而梁芳这一系的太监,二把手就是韦兴,其在京师的背景也相当雄厚,先前代表梁芳对徽商施压的人也正是韦兴,对其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

  韦兴笑眯眯地问道:“孩子,知道咱家是谁,还不肯说实话吗?说吧,望远镜是怎么造出来的?有何诀窍?”

  “公公,您莫要着急,听小的跟您细说。”

  郑有铭吓的三魂不见七魄,急忙倒苦水一般道,“这琉璃和香皂生意,本不是郑家所有,乃刚从田氏一门获得……其实就是借助诸位公公的威势强抢回来的,至于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小人一概不知。”

  “田氏?那是谁?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在咱家眼皮子底下推卸责任吗?”

  韦兴不急不忙地问出几个问题。

  要说在帮梁芳这件事上,他的确很上心,但问题是他自己又没有犯下欺君之罪,更未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谁敢说你梁芳就一定跟我在同一条绳上拴着?你这不尊重人的家伙死了,或许对我更加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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