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兴似又要针对下一个目标展开行动。
……
……
韦兴把琉璃工坊、香皂工坊的人全都给提拎了出来,但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官兵关押,来这儿又是干嘛的。
这两处工坊压根儿就没正式投产,且张延龄布置陷阱时,自然会找那种完全不知其根底的人前来充数,他们最多知道琉璃和胰子大致是怎么造的,但具体流程和生产工艺却完全不清楚。
处理工坊前,张延龄已经把人全部解雇了,眼前这些工匠全都是郑家接手后重新招募来的。
琉璃和香皂这两种产品,当下最多只处于技术研发阶段,只要张延龄不把完整的技术交出来,或是由他亲自把关和指导,靠一群全无头绪的工匠去突破技术难题,那可能需要几代人的时间,甚至永远也突破不了。
“这琉璃是谁造的?”
韦兴面对一群工匠,没有直接动粗,而是拿起一个琉璃罐子问道。
琉璃工坊的人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回道:“是俺们造的。”
“咋造的?现在这种琉璃片,你们能造出来吗?”
说着,韦兴把望远镜上卸下来的镜片,拿给一众琉璃工坊的工匠看。
工匠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脸上全都是茫然之色。
“问你们话,聋了?”
韦兴不耐烦地喝道。
“可以试试!”
有工匠回道。
韦兴点头:“那现在就造!是用炉子烧制吗?你们有多少人?”
“二十六人!”
工匠领班恭敬地道。
“谁雇的你们?”
韦兴又问。
“乃郑老爷……就是他……”
工匠领班指着郑家管事道。
郑家管事高声喝斥:“少他娘的冤枉人,谁雇你们了?乃……东家叫我去雇请来的,不关我的事!”
“那……工坊以前的人呢?”
韦兴到底谨慎,他感觉眼前这群人很可能就是一群被郑家临时请来开工的傻子,当下最好是把作坊最早的那批工匠找出来,完全复制以前的生产工艺。
他却不知道,这里压根儿就不曾有专业的琉璃工匠,有着全套烧制经验的仅有一人,那人姓张,叫张延龄。
这里曾有过几个烧火、搬抬的力夫,以及找过几个铸模师傅倒是真的。
“原先的作坊没人啊。”
郑家管事硬着头皮解释:“找到这儿的时候,只有地上摆放着的一些琉璃制品,以及炉子里的这些东西,还附有一份草图,说是照着上面造就行……”
第236章 却是老猫?
梁府。
深夜,后堂内仍旧是灯火通明。
梁芳瞪起铜铃般大小的双目,俨然要吃人。
“你再说一遍!”
韦兴咽了口唾沫,无奈道:“姓郑的很可能是被人构陷,他对望远镜和香皂之事浑然不知,目前所知晓的是他的铺子,能造出几个香皂……但材料极为有限,做出来的成品跟市面上的胰子差不多,香味添加不进去。”
梁芳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半天都没声响。
韦兴谨慎地问道:“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坑咱?”
梁芳还是不应答。
这让韦兴分外心虚。
毕竟从一开始筹备这件事,自己这边就出了很多“错误”,尽管这些错误他也不知是怎么搞出来的,总之是到现在梁芳跟他都还被人耍得团团转。
“梁公公,您看,咱手上有个望远镜,就算是造不出新的,带一些香皂入宫,应该能交差了吧?”韦兴道。
梁芳冷冷地问道:“距离陛下定的期限,还有几天?”
“六天。”
韦兴眼神闪烁,“如今连会试都要放榜了,听说最近这件事已在士子中广泛流传,他们还胡说八道……”
“哼哼,是在说咱家的坏话,觉得咱家是跳梁小丑,以为咱家是软柿子人人可拿捏,是吧?”
梁芳像是在自嘲,又好像在发火。
韦兴道:“都是那群没见识的家伙乱嚼舌根,还有便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实在不行……”
“怎么样?”
“去找陛下认个错如何?”
韦兴试探地问道。
梁芳怒气冲冲道:“你可知晓,如此做有何后果?”
韦兴低下头不言语了。
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那意味着他们在跟太子的争斗中彻底落败,如果连梁芳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那以后有什么资格跟太子叫板?
“你以为,只有心怀阴谋诡诈之人,等着看咱家的笑话吗?陛下也在盯着呢!若是这次败了,咱或就彻底失势,再勿谈什么东山再起。
“从此以后太子就是合格的储君,连咱家精心设计的阴谋,都能被他轻易化解,且还把罪过落到咱头上……你觉得陛下还会觉得太子无能昏聩吗?”
梁芳总算是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承认失败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还是承认失败后就等于是在跟皇帝说,易储之事不用做了。
韦兴问道:“是陛下故意给您出难题吗?”
梁芳冷笑不已,道:“这时候怎不说咱们了?”
韦兴尴尬得难以抬头,甚至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咱家就不信了,如此大一个阴谋,能一点破绽都没有?太子充其量只是一条应声虫,他有何能耐布置这么大的局?谁给他筹谋的?又是望远镜,又是香皂,又能提前堪破咱家的算计……他这是开天眼了吗?”
梁芳原地嘶吼。
在韦兴听来,这更像是一种无能狂怒。
韦兴心说,你光生气有啥用?
你倒是把人找出来啊!
梁芳主动转变了话题,问道:“最近覃吉那老匹夫还是不出宫门吗?”
“出去倒是出去过,只是替太子妃从其娘家带了些东西入宫,并没有刻意避着谁……咦,对了,您说会不会是太子妃这一家人不同寻常?是他们在暗中搞鬼?好像从太子选妃开始,京师的离奇事就格外多。”
韦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分析。
梁芳怒道:“所有的奇事,不是都来自于姓李的神棍吗?关姓张的什么事?”
韦兴仔细一想,不由重重地点了点头:“最近京师中的大事,几乎都跟那位自诩神仙中人的李某人相关,正是他几次谶言改变了朝堂格局,甚至有可能连万娘娘都是被他咒死的,真是可恶。
“但……现在李某人似乎想抽手不干,许久未曾有过惊世之言了……他在少有人愿意出手相帮的情况下,及时给您弄来了望远镜,似是想要隔岸观火,静候您跟太子之间分出个胜负。要不然……咱问问他那望远镜从何而来,藉此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梁芳黑着脸问道:“覃吉除了见过张家人,平时还见过谁?”
“啊!?”
韦兴突然意识到,梁芳这是在距离皇帝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六天的关头,终于想起来从覃吉身上下手了,他不由腹诽不已,这会儿才针对覃吉是不是晚了点?
“平时他在太子身边,少有接触外人的机会,要说他要见外人的话,自然是跟东宫讲官见得最多。对了,这次那个杨学士被下诏狱后,太子居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非常蹊跷……”
“那就对上了。”
梁芳好似看透了一切,阴沉着脸道:“我说这次怎么感觉无论做什么都有心无力,感情咱家这次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群哪!”
“啊!您是说,东宫讲官联合起来跟您作对?”
韦兴也是大吃一惊。
原本以为,潜在的敌人畏首畏尾,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能坐等挨打,现在却告诉他,那群翰林院的人一直在跟自己一方斗。
那感觉就像……自己这边好像老鼠一样偷了一堆粮食准备过冬,结果一抬头对面站了一群老猫。
谁是过冬储备粮还说不准呢。
韦兴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梁公公……咱也不必太……太过悲观了,那些讲官……平时从不与人争……怎会合伙为难您呢?”
“你怕了?”
梁芳怒视韦兴。
韦兴苦笑道:“退一万步想,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梁芳扁扁嘴,自我解嘲道:“你是觉得咱家自知不敌,才想象出这么一群敌人,来为自己找补?为自己的失败找寻理由,是吗?”
“咳咳。”
韦兴的咳嗽好似在说,你既然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讲的?
“怪就怪,咱家最初不该拿这群东宫讲官充当诱饵……当咱家把东西送到他们府上,利用了他们跟太子的关系,就等于是主动挑破了先前两边相对和睦的格局。”
梁芳有些懊恼。
韦兴琢磨过味儿来,点头道:“梁公公这么说,确实有一定道理,想那群清流翰林,平时虽也有参劾您,但绝对不会如此不择手段。”
梁芳一副悔不当初的神色,道:“早知道的话,只针对太子,断不至于遭来如此反噬。想他们都是吃皇粮的,陛下让他们给谁上课,他们就给谁上课,并无门阀党派之见,我为何非要招惹他们?昏头了吧!”
韦兴皱起了眉头:“那这可怎么办才好?事到临头了……”
梁芳一脸认真地分析:“如今要先知晓,到底是谁在背后主持一切?”
韦兴若有所思:“杨守陈确实是个刺头,但这次的事多半跟他没关系,你看他被下诏狱后,这阴谋诡诈的手段还是一套又一套使出来……”
梁芳问道:“你可知,如今翰林院东宫讲班中以何人为首?”
“这……徐溥吗?”
韦兴显得很茫然。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梁芳道:“不是,徐溥调六部,已许久未列入东宫讲班序列,眼下很可能是刘健和李东阳……等等,李东阳是否年初时守制回乡了?”
韦兴问道:“要不要查查?”
“不必查了!”
梁芳道,“明日咱家就挨个去见。”
“您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