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惊喜无比:“早就听说过李侍郎的大名,连他……都知道我了?”
在张峦看来,这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就像是祖坟冒青烟般,值得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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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后续沈禄要跟张峦谈一些机密事,小辈在旁矗着不合适,张延龄被老父亲无情地赶了出来。
梳着简单的圆螺双髻,一身窄袖短襦装扮,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的张玗围着条围裙从灶房出来,一双晶晶亮的眸子望向书房那边,似乎对里面谈的内容很关切。
张延龄宽慰道:“姑父这次来,并不是谈姐姐的婚事,姐姐不用太过担心。”
“呸。”
张玗一撅樱桃小嘴,蹙眉斥道,“谁说我关心这个了?人不大,鬼主意倒挺多,爹娘也偏心,姐姐跟大郎都在卯着劲干活,为什么偏偏你游手好闲,啥都不用干?”
张延龄拍了拍胸脯,笑嘻嘻道:“因为我年纪小,又有通天的本领,完全不用在做力气活上证明自己。今天我去国子监,陪着爹爹认识了一个同样在国子监读书的官宦人家出身的同窗,要不要……我帮姐姐说说,看看对方家里是否有适龄青年?”
“呸……姐姐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操心?”
张玗气呼呼说完,正要转身走,突然觉得这样似乎对弟弟不太好,回身歉意道:“延龄,之前你不是说要让我去应选太子妃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张延龄摇头道:“没有,没有,姐姐还是要去应选太子妃……伱就当我胡扯吧。今日姑父前来拜访,事情很可能跟东宫太子有关,等下我还要跟爹好好说道说道呢。”
张玗叹气:“嗨,说你什么好呢?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就是个小屁孩,家里的事你都做不了主,还要操爹爹和姐姐的心,搞得好像你已经当了官一样……朝廷的事用得着你来做主?对了,娘给你做了新衣服,就放在床头上,稍后你回房试试。”
“知道了。”
张延龄顿时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跟以前不一样了,笑容堆满了一张小脸。
……
……
等送走沈禄,张峦带着几分感慨,携张延龄回到书房。
“爹,姑父跟你说什么了?”
张延龄问道。
张峦道:“你曾跟为父提过,那个李孜省乃陛下跟前近臣,权势熏天,如今连他都知道为父大名,说有机会的话会召见,为父真是好生荣耀。”
张延龄道:“仅仅只是知道名字,对咱没什么实际的好处,我就想知道姑父后来跟爹说了什么,看他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样。”
张峦想了想,摆摆手:“不提也罢。”
这话不由令张延龄翻了个白眼。
啥你就不提了?
活脱脱一个大军师就在你面前,免费帮你出谋划策,你居然不用?
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爹,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由我来问……姑父是不是跟你说,李孜省有什么事托你去办?诸如在什么天相之类的事情上,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张延龄直言问询。
张峦惊讶地问道:“你小子偷听?”
张延龄道:“这很好猜,李孜省靠方术获得陛下赏识,他肯纡尊降贵,说明他有这方面的需求,而且还很强烈。”
“嗯。”
张峦点头,“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儿啊,你姑父的确是向为父求证,看看为父是否懂得星相卜算风水之说,测国运吉凶。
“可是……我哪会这个?我跟他说,就连治病防疫之事,我也是偶然自古书上看到,运用于实际中,算不上什么家学传承,除此之外我只会写几篇圣贤文章,对于风水之说一窍不通。”
张延龄摇头,不无遗憾地道:“爹不该这么说。”
张峦诧异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让为父夸夸其谈,不懂装懂?
“延龄,你年纪小,不晓得这官场有多凶险……李孜省是靠方术获得陛下赏识,若为父贸然说懂,那就等于是自动成为他潜在的政治对手,为父如今不过只是个监生,凭什么跟他斗?”
张延龄问道:“爹,你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了,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李孜省的竞争对手?”
张峦大为光火:“你个混小子,拿老子开涮呢?”
张延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李孜省作为朝中高官,背景雄厚,会把爹这样初来乍到的监生当回事?但爹在防治痘疮方面,又表现出举世无双无双的本事,他才会想从父亲上得到些什么,以便跟他的竞争对手斗法。
“父亲充其量算是李孜省手头可资利用的底牌之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要知道他的政敌遍布朝野,父亲你说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你到底想说啥?”
张峦云里雾里。
张延龄道:“你不但要说懂,还要说对奇门八卦风水星相之说有过深入研究,能从星相变化上推测祸福吉凶,让他有求于你。”
张峦脸上露出苦瓜色:“你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为父对此毫无涉猎,你让为父在李孜省面前吹牛皮,让他揭穿,让为父下不来台,甚至被其打压?这样做有何好处?
“这可不是为父一个人的事,还牵涉到你姑父,以及张氏一门,还有为父苦心获得的一切。你……你……气煞我也!”
张延龄问道:“若父亲知道马上有灾异发生,要不要跟李孜省提?”
“知道也不提。”
张峦瞪了小儿子一眼,道,“我好好治病救人,读书,将来在国子监顺利结业后谋求外放做官,提这些有失读书人的体统!”
张延龄道:“那父亲可知,陛下为何会对灾异之事如此关切,甚至屡屡问询李孜省,让他不得不求助于民间能人异士?”
张峦摆着一张臭脸:“为父不知,也不想知。”
张延龄面色严肃:“因为陛下想更换太子,却又怕发生天灾人祸等异象,让他下不来台,所以多番求教方士,从他们口中得知未来的祸福吉凶。父亲若能提前上报灾异,帮的并不是李孜省,而是当今太子。”
“你……你说什么?”
张峦一脸惊讶。
显然以他的格局,想不到这件事背后的因由。
张延龄道:“你一定觉得孩儿是在胡言乱语,那孩儿就不说了。若父亲想明白了,回头咱父子再详谈……父亲该好好想一下,到底要不要出手帮太子一把,让太子感念你的恩情……儿先退下了。”
说完,张延龄不理会老父亲瞠目结舌、一副恍若见了鬼的怪异表情,转身扬长而去。
第42章 投机取巧
自从父子俩谈完话后,张峦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张延龄也不惯着他毛病,见老父亲几次想过来缓和关系,他都故作姿态,直接把老父亲晾在一边,让张峦颇为尴尬。
一直等吃完晚饭,张峦看张延龄试穿新衣,笑着道:“夫人,延龄穿这一身挺不错的,我打算给他雇个先生,好好教他学问,将来走科举,出人头地。”
金氏道:“那感情好,就是不知他是不是学习的材料。”
张玗赶紧帮腔:“娘,我看弟弟行。”
张鹤龄在旁抗议:“爹,为啥不给我找个先生?我也想读书?”
张峦板着脸教训:“老大,你没那天分,就别浪费家里的钱了……现在家里没个进项,要省着点过日子。你弟弟脑袋瓜灵活,比你强。”
“他强?”
张鹤龄瞅着弟弟,非常不服气。
两个月前,兄弟俩还是一对卧龙凤雏,半斤八两,怎么现在就分出高下了?
明明以前都是我带着弟弟玩,他什么都听我的,这世道转眼就变了?
“延龄,伱进来,为父有话跟你说。”
张峦说着,转身进了正堂。
张延龄瞅了瞅金氏,金氏不知父子俩白天的过节,推了儿子一把:“还愣着作甚?快去跟你父亲说说,读书是好事,错过可惜了。”
此时张延龄才收拾心情,进到堂屋。
……
……
正堂内,桐油灯照耀下,张峦脸上堆着笑,语气轻缓:“儿啊,为父白天口不择言,言语间有所冒犯,甚是抱歉……
“为父当时在气头上,话说得稍微有些重,你要体谅一下……”
张延龄噘着嘴道:“爹乃一家之主,家里的事情,当然是爹说了算。”
“你怎么还在生气呢?”
张峦笑着安抚,“小孩子的气性不要那么大,不然个子长不高。大不了,为父明日再去买块料子回来,又给你做身新衣服。”
张延龄摇头:“姐姐马上要出嫁了,父亲应该为她多准备点嫁妆,好料子都留给姐姐吧。”
张峦嘉许:“难得,难得,小小年纪还学会谦让了……话说你姐姐的婚事目前一点谱都没有,不用着急。”
张延龄道:“可是据孩儿所知,年底朝廷就会为太子选妃,眼下已进入腊月,想来日子不会太久了。”
“什么?”
张峦惊讶地问道,“为何这件事,你姑父从未提过……你从何而知?”
张延龄昂着头,一脸倨傲地道:“父亲初来京师,不知丝毫也不奇怪。宫里还有件大事,就是宫里那位备受陛下恩宠的万贵妃,如今染恙在身,怕是命不久矣。”
“你……你说什么?你……你……”
张峦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张延龄道:“其实这几件事可以联系到一起……正因为万贵妃生病,而她对太子素有成见,一直希望立邵氏宸妃之子为太子,陛下才会多番问及李孜省、邓常恩等方士有关灾异之事。
“先前陛下也有意废掉太子,都被大臣以灾异的借口挡回。陛下想挑个无灾无祸的时景,把太子给废了,如此才不致遭人话柄。”
“啊?”
张峦听了,瞬间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了。
等他消化了一下儿子的话后,才道:“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你又从何得知?”
张延龄道:“父亲莫要问,先听儿说。万贵妃在世时,只要涉及太子一应事情都要阻挠,莫说是人生大事了,以至于太子如今年已十八却仍旧未能婚娶。若万贵妃薨逝,太子选妃势在必行,估摸就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
张峦道:“你是说让你姐姐去应选太子妃,还想……在灾异之事上,通过李孜省上报,在太子那边做个人情?好深的算计!”
张延龄问道:“父亲觉得此事可成?”
张峦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又略显悲凉道:“你这娃儿,净想好事,照你所言,预测灾异固然能起到你所说的效果,可为父完全不通星宿历法,更不懂堪舆玄空,连一点岐黄之术都不过只是略知皮毛,上哪儿预测去?”
张延龄道:“但是那个李孜省信你啊。”
“他信?”
张峦苦笑一下,摇头道,“他不是信,只是想试探我一下罢了,若在他面前故弄玄虚,以他对道法多年的钻研,还不当面戳穿我?别想用那些歪门邪道来成事。”
张延龄突然发现,父亲在投机取巧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
看待问题很全面,知道漏洞在哪儿,及时予以规避。
张延龄道:“所以说,爹最好不要去见李孜省,而是由姑父传达……就说十二月中某日,宁夏会发生地动,他爱信不信。”
“……”
张峦听了,瞬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