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皱眉问道。
韦泰谨慎地回道:“没告诉他们作甚,只说是在牢狱外住一段时间,勾决的时间可以延后个一两年。”
朱见深道:“他们是罪犯,又不是蠢人,岂能不知其中有痘疮病患?”
“是如此,但……”
韦泰道,“具体是万阁老他们安排的,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在旁协同,每个人在手臂上点了针,有的用了药,有的则没有。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用过药。”
“盯紧点儿,不要出纰漏,朕也想知道结果!”
朱见深吩咐一句,随后又问:“万安找的大夫呢?”
韦泰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声道:“说是还没到京城。”
朱见深怒不可遏,喝斥道:“他是从何处找来的大夫?人都没到京,他是如何知晓能为朕治病的?”
这下韦泰心里也直呼不妙,看来万安的鬼把戏皇帝都看不下去了。
“回陛下,这几天太医院的人重新开了药方,换了新药过来,之前的药也还继续在用。”韦泰赶紧道,“至于张太常之前所开的两个方子,还有他从宫外制出的药,也一直都在往宫里送。”
朱见深听到这里,兀自有些郁闷。
明明自己不信任张峦,要跟万安一起“拆穿”张峦的鬼把戏,却还不得不用张峦所开的药。
朱见深道:“张峦制造的药,经过严格检查吗?”
“有的。”
韦泰道,“萧敬一直在那边盯着,还有锦衣卫的人,其实就是从牲口的内脏中提取一些对治疗肝病有用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但每一步都是在严密监督下完成,没人敢……做手脚。”
朱见深叹道:“做手脚倒不至于……真有心谋害,什么都不做,朕估计也活不了几天吧?”
韦泰心中凄哀,心说咱这位陛下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给几个皇儿封王的典礼,安排好了吗?”朱见深问道。
“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在后天。”
韦泰回答,“陛下您要亲自出席吗?”
朱见深点头道:“难得朕残存几分力气,没有卧榻不起,还是去亲眼看看吧。能见证几个皇儿立室,也算是做父亲的了却一桩心事。”
韦泰心想,您还真是个仁父。
“李卿呢?这几天为何不见他?”朱见深问道。
“这……”
韦泰谨慎地回道,“朝中应该是无事,再便是陛下您最近几日没召见张太常,所以他可能就……”
朱见深道:“莫不是李孜省恼恨朕不信任他,不信任张峦?”
韦泰赶紧解释:“陛下,李仙长应该不至于如此,或只是为了避嫌。”
“嗯。”
朱见深道,“要说前几日,朕的确是觉得身体不适,但这两天,病情并没有出现恶化的征兆,其实算是稳定下来了……难道是朕前几天太过敏感?”
韦泰道:“回陛下,之前张太常就曾提过,这肝病到了一定的地步,看似只是虚弱无力没胃口,没别的痛疼出现,但偶尔还是会出现一些身体上的不良反应,但那些都是表象,几天就过去了。”
朱见深点头道:“朕的病,让朕愁得要命……可还能怎样呢?连个能为朕治病的大夫都没有,朕是命该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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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昏招迭出
这天早上,张玗送太子出门去文华殿读书后又补了一觉,起床来时间已近晌午,正准备拿话本看一会儿,找点乐子。
却见丈夫带着覃吉从外面进来。
张玗迎过去,好奇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读书吗?”
“不知为何,今天诸位讲官都未至文华殿。”
朱祐樘摇摇头,不解地道,“我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左右在哪儿都是看书,就想回来陪陪你。”
张玗听了也很疑惑。
从认识丈夫开始,丈夫就是个乖巧温顺的好学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听朝,最近忙着于宫外查户部贪腐案,现在居然啥事都不做,大白天跑回来陪自己?
张玗笑道:“那通州仓亏空案,你都查清楚了?”
朱祐樘颇为无奈,道:“没什么可查的……我又不能去通州,不但没线索,连怎么查或者查谁,我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朱祐樘也很憋屈。
最初的确有点儿头绪,那些线索都是小舅子给的。
但在他去过孙仁府上吊唁,并在之后见过几个户部官员后,他就迷失了方向。
毕竟他既不负责三法司,也不管锦衣卫,手上只有调查的权限,却没有抓人和提审嫌犯的能力,没有任何人会把明面上的证据交到他手上,这让他陷入焦灼不安中。
张玗道:“查不到就算了,延龄不是说过,这事你不用查,让万安和刘吉焦头烂额就行。对了,那两个奸臣最近在干嘛?”
朱祐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老伴,你知道吗?”
覃吉脸色有些尴尬,道:“还真知道一些。但是……”
“是不方便说吗?”
张玗问道。
虽然张玗也不是经常与人接触,但在为人处世上,她要比丈夫有经验多了,至少懂得察言观色。
覃吉道:“万阁老和刘阁老,他们正在找人为陛下诊病。”
“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张玗蹙眉,不解地望了过去。
覃吉无奈道:“先前主持为陛下诊病之人,正是太常寺卿张太常,而万阁老他们构陷说张太常不通医术,欺君罔上,所以……想把他给撤换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
朱祐樘皱眉,开始替老岳父抱屈。
张玗却显得无所谓,道:“不通就不通吧……以前我也没见过家父为人诊病,突然要给父皇治病,我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对了,覃老伴,父皇的主治大夫已经换人了吗?”
覃吉道:“这个……是这样的……他们说,张太常先前给世人防治痘疮,乃欺世盗名之举,所以特意找来一群人,又找到染上痘疮时疫之人,让他们住一起,以验证……张太常所用的种药之法并不能奏效。”
张玗瞪大眼问道:“他们要作甚?”
朱祐樘好奇地问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得病之人,不是很容易就死了吗?这也能验证?”
覃吉道:“外面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听说找来实验的是死囚。”
“死囚?”
朱祐樘显然有仁爱之心,摇头道,“就算是犯法之人,也应当交由法司审问判罚,怎能让其去跟身患痘疮之人接近?这有违天道啊!这件事,不应该这么做……”
覃吉叹了口气道:“可这件事,是经过陛下同意的啊!”
听到这儿,朱祐樘突然沉默了。
就算他心中觉得这件事不妥,也不敢跟自己的老父亲唱反调。
对他而言,老父亲这座大山,对他的压力太大了。
张玗问道:“那要是验证家父的方法,真的不能防治痘疮,又会怎样?”
覃吉摇头道:“这个没人能够知晓……陛下也没提前说。但大致都觉得,张太常是……欺世盗名,很可能会……追究其责任。”
“那群人……太欺负人了。”
张玗显然有些担心。
毕竟她自己也不相信老父亲懂什么治疗痘疮之法,以至于后来老父亲是怎么获得名声甚至是当上监生,再后来帮她选上太子妃,一系列的事情,她自己也有点儿懵。
朱祐樘道:“玗儿,令尊的医术,应该很高超吧?”
“我也不知道。”
张玗撅着嘴道,“就算再怎么样,也跟万安和刘吉没什么关系吧?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覃吉道:“回娘娘的话,他二人或许是想,让令尊在陛下那边失去信任。再就是,他们对太子……也可能有不轨的企图。”
朱祐樘问道:“老伴,你的意思是说,两位阁老是想不让我继续当太子吗?”
覃吉无奈,都到这个份儿上,敌人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如果再跟以前那样装老好人,那就真是狼心狗肺了。
于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祐樘道:“玗儿,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令尊和延龄都跟我说,要给万阁老和刘阁老找事情做,让他们顾不上别的了……原来是这样……”
张玗道:“哼!你现在才知道呢?家父为了帮你,现在都被他们刻意针对了!这两个是坏人,以后一定要收拾他们!”
“我知道了!”
如果说以前朱祐樘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甚至身边一堆人提点的情况下,他也开始学会有一定城府,甚至开始学会对等处理人际关系。
敌人都已经欺负到自己头上,也就没必要对其保持仁慈。
……
……
随后就是几个皇子的封王典礼。
一下子朱祐杬、朱祐棆、朱祐槟、朱祐楎、朱祐枟,几个皇子一起被封王。
朱见深此举就是为防止自己死后,几个儿子没有着落,且在针对邵妃的事情上极为明显,尤其是邵妃几个儿子,他都想极力保护,大概朱见深也怕自己现在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儿子朱祐樘,将来对他几个亲弟弟下毒手。
就好像跟朱祐枟同岁的朱祐榰,在这次封王大典中就没获得机会,一直到弘治四年才被朱佑樘敕封王爵。
就因为朱祐榰的母亲是安妃,而朱祐枟的母亲却是邵妃。
与此同时,邵妃正式获封皇贵妃,此外朱见深其他几个嫔妃,这次也都有封赏。
封王活动还在继续,而这次典礼的负责人李孜省,却早早就出宫,他没去别的地方,跑去见张峦,此时的他觉得自己跟张峦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时刻都想跟张峦绑定在一起。
“来瞻,宫里的事我忙完了……这几天,我准备什么事都不做,就与你喝喝酒,说说事……”
李孜省一副慵懒的姿态。
之前为了筹备给几个皇子的封王大典,把他累得不轻。
涉及到典礼用度等,宫里少了梁芳这个大管家,导致很多事在对接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以前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因为权力太过分散,使得李孜省需要接触更多的人和拜访更多的衙门。
且这群人在能力上,跟梁芳有一定差距,使得李孜省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很累,且没人能帮到他。
张峦道:“李尚书,咱还是以朝事为重。不是说,要给陛下治病吗?”
“你还真当回事呢?”
李孜省无奈道,“你没发现,陛下好几天没召见你了?”
张峦道:“可我的药,每天都让人送到宫里去,宫里也一直都在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