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400节

  张峦赔笑道:“好了,乖女儿,爹知道你孝顺,不是任性,只是担心为父出事。”

  “谁担心你了?”

  张玗没好气地道,“我更担心太子。”

  “好好好,你们小夫妻俩情深似海,这总该行了吧?你们这些小年轻,真不知在想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事情很关键,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找延龄呢?你把话带进宫来,我不就不用这么焦躁不安了。”

  张峦反过头来埋怨女儿。

  张玗不满道:“爹,你这是倒打一耙。”

  张峦道:“瞧你什么用词?哼,没跟你弟弟学点儿好……”

  张玗蹙眉道:“爹,咱讲讲理行不行?得你这边先传递消息过来,我才好派人去问二弟。”

  “你是在跟为父言笑吗?”

  张峦气呼呼地道,“你那二弟,跟个诸葛亮一样,宫里还没发生的事,他都能提前猜到,你敢相信,他甚至之前提过,有人会主动给皇帝献药,让我别去阻拦……

  “嘿,你猜怎么着?真就有个刘文泰送死一样跳出来献药,贼胆大!只要你问了他,他指定能把事给算准。

  “太子继位的事,你也让人问问他……关键时候,让太子千万别绷着,皇位要紧哪!”

第414章 反推

  张玗回到端敬殿就见到了也在熬夜打瞌睡的丈夫。

  “玗儿,见到岳父了?”

  听到声响,朱祐樘睁开眼看到妻子,赶紧起身迎接。

  张玗回道:“见到了,且家父说,就是这几天,或许……父皇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朱祐樘紧张得面红耳赤,双目含泪,着急地道,“不行,我要去守在父皇榻前,伺候他老人家。”

  作为一等一的孝子,朱祐樘根本没什么私心,对老父亲那叫一等一的忠诚,就差马上扑到老父亲跟前,亲自为老父亲收拾一切,帮老父亲顺利渡过难关,甚至为此失去生命都在所不惜。

  张玗摇头道:“你去也没什么用,眼下父皇最需要你做的,是打理好朝事,不能让父皇失望。”

  “可是……”

  朱祐樘显然不太接受妻子的说法。

  张玗着急道:“太子,你现在去乾清宫,除了悲伤哭泣什么都做不了,那不是纯添乱吗?还是帮父皇处理朝政,维系朝廷的稳定更加凸显你的重要性,父皇也会更加欣慰。

  看朱佑樘陷入思考,张玗又道:“现在家父有事想跟宫外联系,却苦无机会,尤其涉及为父皇治病之事更是如此。宫外为父皇调制的很多药都是延龄在负责,家父现在需要动用我们的渠道把消息及时带出宫去,也把延龄的话传进来,你有办法吗?”

  朱祐樘诧异地问道:“若是跟父皇治病相关的消息,怎可能会无法沟通呢?”

  张玗问道:“那你觉得,有人愿意把父皇的病情随便外泄吗?若引发朝野恐慌怎么办?”

  “呃……好像……也有道理。”

  朱祐樘整个人犹自有些慌乱,“那……我该怎么办?”

  张玗凑过去低声道:“我跟家父说了,让咱东宫的人往外带话,同时把延龄的想法给带进宫来。太子,你早就知道延龄有多聪明,有些事非得他出面参与才好,不然光靠家父……不太行。”

  朱祐樘问道:“这样不会坏了规矩吧?”

  “你都是监国了。”

  张玗鼓励道,“替父皇分忧,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啊。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来拿,这样以后父皇要是怪你,你就说是我自作主张好了,反正我也只是跟娘家人沟通,算不上犯忌讳吧?”

  “不……不能让玗儿你来承担责任,我这就跟老伴说,让他天亮后出宫,找延龄商量事情。”

  朱祐樘此时好像找到了方向。

  老丈人忙着给父亲治病,朝廷的事暂时没法跟他商议,但架不住老张家的人才并不止岳父一个,自己的小舅子也很牛逼。

  只要能把小舅子的意见带进来,同样能帮到自己的忙。

  ……

  ……

  覃吉在天亮后就出了宫门。

  当天朱祐樘仍旧会在文华殿举行朝议,但覃吉只是东宫常侍太监,并无资格出席这种等级的会议,就算有内官出席,也得是司礼监太监才有资格,跟他覃吉无关。

  覃吉出宫后乘车来到张府新宅门前,下车后慢步上前,扣了扣门环,然后就好似个干瘦老头一样,站在那儿等了很久,里边才由张延龄打开房门。

  “覃公公,你登门也不让人提前来通知一声,怠慢了啊。”张延龄笑着道。

  覃吉点头哈腰,一脸慈眉善目之色:“二公子您客气了。老朽是替令尊来问问,看看有什么话能往宫里传,再就是把宫里的事往这边说一说,希望没打扰到您就好。”

  “覃公公,这叫什么话?您是长辈,快里面请。”

  随即张延龄把覃吉请到正堂。

  ……

  ……

  覃吉坐下来后,不断敲打自己的腿。

  对年轻人来说,熬夜或许不算什么,但对覃吉这样上了年岁的人来说,跟着东宫上下一起熬夜,且大清早还要往宫外跑,老寒腿发作,出宫来后腿脚都快不听使唤了。

  “覃公公,我帮你看看?”

  张延龄一脸关切地道。

  “不用。”

  覃吉摇头,“咱这一把老骨头,歇息一下就好,劳二公子挂心了。”

  张延龄笑道:“我家里怎么说也是有点儿传承的……来,我帮覃公公你看看,不耽误你说话。”

  覃吉这才把裤管往上撂了一点,让张延龄可以看到自己的脚踝,随即开始讲述:“乾清宫现在很乱,说是刘文泰上了一方新药,结果陛下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腹泻不止。临天亮时,太子妃与令尊见过,令尊表示想听听你的意见,所以我才出宫来找你……”

  张延龄点头道:“陛下体内毒素累积,再加上长期不排泄,太医院的人上清火解毒的方子很正常。哦对了,覃公公这病有多少年了?”

  “我……”

  覃吉很尴尬。

  我跟你说正事,你这孩子,咋还真好似个大夫一般,这么较真儿呢?

  覃吉道:“二公子,我这是老毛病了,人老后都会有的……之前我也找大夫看过,也有贴膏药什么的,只是这两天稍微忙了些,导致旧病复发,过几天就好。”

  张延龄道:“切不可怠慢!这种病症,好好养护是不假,但也得做内部调理……来,我给覃公公开个方子,内服外用都有,覃公公回去后照方抓药就行。”

  覃吉心说,你行吗?

  看病,不应该是令尊来做么?

  但又知道张家家学渊源,只能笑而应下。

  张延龄当即埋头开始写方子。

  覃吉问道:“二公子,你说乾清宫之事……应该怎么处置?需要老朽给令尊带什么话?”

  “没什么好带的,其实先前我都跟他说过了,让他等着就好。”张延龄道,“能做的都做了,目前他做不了的,宫外自会有人替他做。告诉他,先前我已见过沈家姑父,他这几天都在帮忙四处奔走。”

  “他在……做什么?”

  覃吉好奇地问道。

  张延龄摇头道:“不好明说,但绝对可以帮太子打通关节。”

  覃吉眼神有些不寻常。

  显然以覃吉的政治思维,能想到很多事。

  张延龄心里也在琢磨,其实覃吉啥都懂,就是喜欢装糊涂,在太子面前也是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就是从不作为。

  张延龄道:“覃公公有时间不妨过来走走看看,我这边给您准备好茶水点心什么的,您也可以趁机歇息,养护一下身体。这几天应该没什么事……静待结果便可。”

  “好,好。”

  覃吉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些许。

  至少现在没征兆表明,皇帝准备在临终前强行推动易储,这也意味着,只需要等待最后的结果就行。

  ……

  ……

  乾清宫内。

  到了早晨,一众人还在忙活。

  韦泰更是每过一会儿就要进内殿去走一圈,等日头升起,他更是紧张不已,冲到门口对张峦道:“张侍郎,事情不寻常啊,天亮前陛下偶尔还会醒来,虽神志不清,但好歹证明暂时无恙。谁料天亮后,竟是一次都没醒过。”

  张峦摇头叹息:“这些情况我都了解,但……唉,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李孜省帮张峦解围:“韦公公,你不觉得,太医院送来的那一剂泻药,把陛下仅有的精气神给掏空了?眼下陛下再不醒来,龙体怕是撑不住……这几天陛下可基本上没怎么用膳喝水。”

  “那……那我该怎么办?”

  韦泰很紧张。

  朱见深这几天生病,每天最多是吃点儿简单的水米,身体早已虚弱至极,再经过这么一次腹泻,那真就是把体内仅存的一点生命力给耗没了。

  李孜省撇撇嘴道:“谁用的药,你问谁去。”

  “我……”

  韦泰一时间很彷徨。

  就在此时,另一头周太后带着朱祐樘,祖孙二人来探视朱见深的病情。

  韦泰赶紧前去迎接。

  “见过老祖宗。”

  韦泰恭敬地道。

  周太后冷声道:“哀家听说,昨夜有人擅自给皇帝用药,结果导致我儿到现在还腹泻不止,人都已经快虚脱了,可有此事?”

  “这……这是事前跟张侍郎商议过,经张侍郎同意后才上的药。”

  韦泰赶紧推卸责任。

  周太后道:“这会儿是谁的责任,哀家不想追究,只是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的。”

  韦泰战战兢兢地道。

  周太后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如今是谁提督东厂?”

  韦泰道:“回太后老祖宗,先前是……奴婢,但在覃昌覃公公离宫后,这差事……一直空缺着。”

  “哀家认为不妥。”

  周太后道,“皇帝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清醒吗?哀家要与他商议此事,委命一个人出来,让其执掌东厂,防止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陛下……恐……已难醒转。”

  韦泰悲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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