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棚?”
陆云逸有些震惊于农政院的本事,
眼前这个充满科学气息的房舍,很难想象是在大明。
不多时,高福生兴高采烈地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小屋。
四人进入后有些拥挤,但足够站立。
这间小屋在墙壁四方摆满了柜子,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瓦罐陶罐大花盆小花盆。
陆云逸见到这一幕,明显一愣,这与他在船上发豆芽时的模样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土。
进入这里,高福生的气质一变,不似先前那般浮夸,反而沉稳了许多,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这里是培育甘薯的地方,从缴获的甘薯中,农政院找到了将近两百颗尚能存活的种子,大多都在这里。
这一个罐子,就是一个地方的土,两京一十三省以及北方草原的土都有,前些日子刚到,准备拿来种豆子的,现在种它了。
值得高兴的是,甘薯的种子在这些土中,都有存活迹象,有些快有些慢。
当然,这与水肥季节都有关联。
其中表现最好的,是位于春秋两季的沙壤土中,看这两排。”
高福生指了指位于南侧架子第一排、第三排,解释道:
“从下到上,依次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高福生打开了适中的第三层盖子,露出了其内的瓶瓶罐罐。
沐英与宁正连忙挤了过去,二人的身体格外高大,
将陆云逸挤得没地方,只能踮着脚查看。
好在能看到钻出土层的嫩叶。
不知为何,陆云逸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
“据我的推算,春薯在种植后四个月到五个月内收获,
秋薯在种植后三个月到五个月左右收获,
值得一提的是,以现在它们的长势推测”
高福生面露激动,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若是精心打理,摸清了它们的喜好,亩产两石应该不在话下。”
沐英语宁正猛地屏住呼吸,脑袋又凑近了一些,眼睛圆瞪,死死盯着前方的小嫩芽。
眼前之物虽小,一旦推广开来,足以石破天惊。
宁正抿了抿嘴:“老高,前些日子不是说只有一石吗?”
高福生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咧开:
“那时候没想明白,浇了很多水,虽然也长起来了,但病恹恹的,
现在好了,换了土,少浇水,长势喜人!!”
说着,他看向陆云逸,笑了起来:
“陆将军啊,你说的没错,眼前这甘薯,十分适合咱们云南的砂壤土,到时候漫天遍野都种上!
若是懒得打理也无妨,就那么将种子一丢,
能长多少是多少,反正咱们云南有的是地!!”
沐英猛地直起腰,眼中的热烈已经无法掩盖。
他此刻有太多的雄心壮志需要发泄。
以往做一些事总要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但现在,甘薯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没有什么比能吃饱饭更重要的事。
他看向高福生,声音沙哑,带着森然:
“老高,这一次你可要管住嘴,可不能四处乱说,若是消息再泄漏,
下一次来的,可就是锦衣卫了。”
高福生脸色猛地凝重起来,脸上的褶皱也变得蜿蜒,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这一次不会走漏消息,先前泄密的人已经被种在土里做人肥了。”
默默站在一旁的陆云逸眼睛眯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甘薯的消息有过泄露?”
沐英看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你与景隆遭遇刺杀,就是一些人狗急跳墙。”
陆云逸眉头刹那间紧皱,心中思绪发散,有些无法理解,甘薯与狗急跳墙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宁正冷笑一声开口解释:
“云南战事结束,正是清丈田亩,绘制鱼鳞图册的时候,
以前我们还束手束脚,怕掀起动乱,造成饥荒。
现在不怕了,轮到他们害怕了。”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笼罩的阴云像是被一道雷电劈开,随之涌上来的是明悟。
原来如此!!
他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还是信息的不通畅导致了此等事情的发生,
若他早知道两位大人要大动干戈,哪还用如此狼狈。
高福生在一旁笑了笑,表情阴恻恻的:
“占了好地不好好种,给咱们衙门的都是烂地。
弄得我们整日都要钻研如何在烂地里结出好果子,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侯爷,宁大人,这次可要收回一些好地,给农政院一些。
我要试试,那些种子到底能种出多少粮食。”
宁正点了点头:“放心吧,到时候调一个卫所来帮你,好好算算,这些年藏匿了多少粮食。”
“嘿嘿.”
一时间,阴恻恻的笑声在小屋内响了起来。
看过了甘薯,高福生又带着沐英与宁正看了一些正在改良的新品种,陆云逸也在一旁陪伴。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见岳父与宁大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陆云逸也知道进展非凡。
时间一点点流逝,打仗种地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很快就到了正午。
一行人在农政院用饭。
陆云逸发誓,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米。
高福生解释后,他才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
米没有什么特别的,仅仅是新米罢了。
陆云逸这才知道,原来市面上流传的,以及坊间发卖的,都是已经放了一些年头的陈米。
尤其是军中,吃的几乎都是存放最久的陈米,这一点连军中将领都不能例外。
一桌四人,除了高福生,三人都是军伍中人,吃饭尤为快,还不等高福生一碗米饭下肚。
三人就已经叮呤咣啷地吃了三大碗。
高福生见状,忍不住提醒:
“吃饭要细嚼慢咽,否则会活不长,
尤其是你们这些军伍中人,平日里起早贪黑,更是要注意。
看看老头子我,年近六十,还活蹦乱跳的。”
对于此等敦促,沐英与宁正都不打算回答,若是能够细嚼慢咽,谁又不愿意呢。
陆云逸笑了笑,将话题岔开,问道:
“敢问高大人,若是种植一些作物,黄泥的品相是否会影响收成?”
高福生眼睛眨了眨,面露古怪:
“黄泥太黏,不透气,种子栽在黄泥里会涝死,谁会用它来种地?
除非是在南方种水稻,用黄泥的话能够留住水,
但这太麻烦了,还需要用间歇灌溉的方法来透气。”
见陆云逸面露古怪,高福生解释道:
“土在干的时候,水稻的根须可以透气,要不然就憋死了,
等浇水的时候,黄泥能够锁住水,让水稻好好长。”
陆云逸面露恍然,似懂非懂地点头。
沐英眼神闪烁,看向陆云逸,问道:
“是那个法子出岔子了?”
他在昨日晚上已经见过了方子,并且听了上水制糖坊的掌柜禀告。
陆云逸露出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是有一些问题,不过还请岳父放心,曹国公已经答应让他手下的工坊一同钻研此事,定要研究出个名堂。”
一旁坐着的宁正满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有发问。
沐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
“有了甘薯已经足够,工坊的事不过是锦上添花,成是最好,若是不成也无妨。”
“是,岳父大人。”
陆云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没有放弃,转而看向高福生,问道:
“敢问高大人,黄泥中可有什么细分?”
“细分?”
“就是都叫黄泥,但品相与模样不同。”
高福生一点就透,说了起来:
“汉中地区有死黄泥,大多都被开垦成了水稻土。
还有黄沙泥,主要在汉江南岸,那个地好,种什么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