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口罩,注意防护,
但凡接触过尸体的军卒一众衣物尽数遗弃,甲胄要用热水滚烫。”
“另外,做好隔离!”
徐增寿脸上有几分急促,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连忙从怀中掏出前军斥候部所自制的口罩戴上,并且吩咐军卒也同样戴上!
这时,郭铨从其他房中走了出来,脸色古怪到了极点.
他来到陆云逸身前,站直身体:
“大人,您来看看
弟兄们发现了一个老妪,她自称是阿资的娘。”
陆云逸听后眉头微皱,快步跟着走了过去,
很快来到了第一间瓦房前,这里虽然弥漫着尸臭,
但不论是房舍前的打扫,还是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装饰,
都要整洁许多,似是没有经历过战火。
陆云逸快步上前,想要走进去,
一旁的刘黑鹰却瞪大眼睛,步伐加快,有些蛮狠的挤了进去!
“我先我先!”
等到他进去观察一圈之后,声音才从里面传了过来:
“进来吧!”
“这是做甚?”李景隆有些疑惑地问道。
陆云逸笑了笑,一边走一边说:
“黑鹰担心你我的安危。”
李景隆面露恍然,心中有几分感动。
走入房舍,其内陈设简单到了极点,
桌椅板凳都是竹制,上面开裂光滑,
尤为明显的是房屋大半被书架占据,
此刻挤在一起,还能看到上面封存的文书。
显然,这间房舍原本是存放案牍文书所用。
在房舍另一边,一张略显简陋,只有一张灰色被子的小床上,静静坐着一名身形干瘦的老妪。
头发花白,平稳扎起,脸上沟壑纵横,五官排列有致,能看到以往的貌美。
此刻,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
注视着冲入房舍的一行人,平静的眼眸中多了一丝丝波动。
干枯瘦小的双腿用力,身躯离开床榻,站了起来。
她动作缓慢,带着一股令人安静的韵味,她躬身行礼:
“龙氏拜见诸位大人。”
陆云逸眼神闪烁,眯起了眼睛:
“龙海是你丈夫?”
老妪缓缓抬起脑袋,面容温和:
“敢问大人何名何姓?”
“本将北平行都指挥室佥事,陆云逸。”
“是陆将军啊,云南与麓川一战,陆将军斩杀颇多,
坊间都传有伤天和,老身本以为陆将军乃军中宿将,
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是老身坐井观天了。”
老妪声音平缓轻柔,淡淡说着,
“陆将军说得没错,龙海是老身的丈夫,阿资是老身的儿子。”
陆云逸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龙海是云南曲靖越州的彝族土官,在故元时管理着越州,
洪武十四年,明国大军攻下云南,
大军抵达越州,驻扎在汤池山,
龙海在文官刘泰的劝说下,审时度势,开城投降!
云南平定后,一同随大军赴京进贡,
被授予土官知州一职,仍管理越州。
后来,跟随大军征辽东,得胜而归时途中病死。
而其子阿资,继承了越州土知州职位。
陆云逸看向龙氏,问道:
“阿资为何叛乱?”
老妪抿了抿嘴,清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哀怨,脑袋微微低垂:
“回禀陆将军,阿资对于父亲的死耿耿于怀,
认为是朝廷故意如此,让一众降服的土官南征北战,
他于老身说过,朝廷此举就是为了活活累死降服的那些人,好彻底掌控云南。”
“前些日子.朝廷下达调令,
命阿资带领越州卫跟随颍国公平叛东川,
阿资认为,这是朝廷想要将他调离越州卫,拒不奉诏.”
“后来的事,陆将军也就知道了。”
陆云逸神情平静,对于朝廷的用意,他不清楚,
但土官世世代代都在云南,根基深厚到了极点,不利于改土归流与清丈田亩。
但凡王朝新立,都是如此,
边境有土族土官,内地有乡绅士族,
对于朝廷来说,恨不得将其杀得一干二净,用些手段也见怪不怪。
这时,李景隆上前一步,喝问:
“若官员都如阿资这般任性妄为,这大明朝还要不要维系,
如今叛乱,带来了什么?
越州百姓十不存一,战火纷飞,房舍尽毁,想要恢复还不知何年何月。
因为此等叛乱,越州百年积蓄毁于一旦,这就是他想要的?”
龙氏面露苦笑,缓缓摇头:
“敢问将军姓名。”
“本公李景隆。”
龙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原来是曹国公,老身有礼了.”
龙氏行礼之后,李景隆先前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一些,只剩下一些烦闷。
龙氏缓缓开口:“曹国公,老身见识短,不知道理。
但阿资曾与我说过,我们这等土官,世世代代生活在此,
若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乡,与死无异,
既然死,又何必在乎身后洪水滔天?”
“不过,依老身来看,
阿资与他父亲一样,偏激执拗,
老身劝不了他,他便将老身关在这里。
现在老身重获自由,在此向朝廷与曹国公、陆将军请罪。”
说着,龙氏干瘦的身体一点点跪了下来,头颅抢地。
“越州之罪过,乃妇龙氏与子阿资一力而为,
越州百姓与族中青壮皆盲从,
还请朝廷开恩,绕过他们,
一干罪责,越州龙氏一应承担,甘受五马分尸之罚。”
房舍内回荡着龙氏泣血的声音,让所有人心绪复杂。
“早干什么去了。”
刘黑鹰撇了撇嘴,淡淡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一命还一命乃天理,
你们娘俩就想把罪抵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若朝廷体谅了你们,谁来体谅越州死去的百姓?
依我看啊,你们就是活该,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行叛逆之事,
老子也是北地边民,还不是照样升官发财!”
龙氏身体微微颤抖,缓缓抬起头:
“敢问将军何名何姓?”
“老子叫什么与你有什么干系,问东问西的,甚是烦人!”
刘黑鹰表情不耐烦,朝着身后嚷嚷:
“来人,将这老东西押起来,让她写一封降书!”
“是!”
门外顷刻间冲进来两名军卒,不由分说地将龙氏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