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拿着玉瓶退了出去。
直到此刻,陆云逸才长叹了一口气:
“为夫军务繁忙,整日不归家,倒是辛苦你了。”
沐楚婷抿嘴一笑,拉着陆云逸坐了下来,
为他盛了一碗粥,放在身前,
“母亲曾与妾身说过,男子在外征战,家中女子要体谅,
若是能整日在家中相濡以沫,谁愿意整日在外奔波呢?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夫君,无妨的,先忙事情要紧。”
陆云逸笑了笑,只觉得浑身轻松,轻轻点了点头:
“越州的事情已经忙完了,阿资败局已定,
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启程。
这里距离柳州也很近,等到了船上,日夜赶路,速度就快了。”
说到赶路,沐楚婷眼帘低垂,眼眸中哀伤一闪而逝。
陆云逸也意识到此言不对,
沐楚婷是云南人,如今离家,怎么会开心呢。
“为夫心直口快,疏忽了夫人,莫怪。”
沐楚婷抬起脑袋,有些不可思议,神情愈发古怪,
连忙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鸡蛋,剥好放到了他碗里,叮嘱道:
“此话夫君日后不可再说,
您是外出征战的将军,威信极为重要,
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谣言您惧内,那太不妥了。”
陆云逸低头喝粥,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阵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沐楚婷灵动的眸子闪动,闪烁着雀跃,身体凑近了一些,一缕幽香弥漫,柔声道:
“夫君今日怎么想着回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陆云逸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略微坐直一些身体,
看向沐楚婷的小腹位置。
顷刻之间,沐楚婷就懂了,
白皙透亮的脸颊顷刻间就涌上了红霞,眼中也带着几分旖旎。
修长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扶住肚子,轻轻抚摸。
“那夫君快些吃.”
陆云逸沉声开口:
“为夫仔细想了想,夫人的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不是夫人的错,是为夫整日操持军务,太过繁忙。
所以,为夫觉得,要时常归家,多与夫人相处。”
沐楚婷嘴唇紧抿,脑袋微微低下,眼中带着难掩的喜色,脸颊也红润到了极点,
眼中春水不可抑制的弥漫,连带着身体都有一些酥软。
已为人妇,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家夫婿陪在身边。
可随即,沐楚婷心中就涌现出了一股担忧,轻声道:
“夫君,您的病?”
陆云逸摆了摆手,毫不在乎:
“不过是癔症罢了,不碍事,
这几日在军营中也时常做噩梦,整日睡不好,已经习惯了。
既然一人睡是如此,不如与夫人一同睡,
劳累几分,说不得还睡得香一些。”
闻言,沐楚婷非但没有喜悦,
反而多了几分忧思,脸上写满了哀怨:
“夫君,越州之事还是快些解决吧,
早些回到应天,夫君也能够歇一歇,到时妾身去请御医帮您医治。”
陆云逸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烦躁:
“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到时再看吧。”
沐楚婷点了点头,见他的碗有些空了,
便又拿起碗帮他盛了一碗放在身前,
“夫君,不知您听说了没.宝华寺的玄尘大师”
陆云逸动作顿住,抬头看去。
沐楚婷抿了抿嘴,继续道:“圆寂了。”
“什么?”
陆云逸猛地抬起头,五官扭打在一起,满眼荒唐:
“那老和尚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夫君,是我等离开后的第三日,
此事也是在宜良县之时,大哥与我说起此事.
玄尘大师圆寂,宝华寺并没有声张,
只是草草安葬,听说这是玄尘大师的意思。”
说到这,沐楚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凑近些,温热的气息吐在陆云逸耳廓,轻声问道:
“夫君,上次玄尘大师与您说了什么?”
陆云逸眼睛微眯,表情平静,轻笑一声:
“没什么,老和尚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夫君,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娘亲说,您找回了佛门至宝《大理国焚像卷》,与佛门有缘,
宝华寺的诸位大师亦是这样认为,
否则玄尘大师也不会来家中为您看相。”
“好了,此事不要再说了。”
陆云逸脸色冷了下来,语气加重,
“为夫是军伍中人,信的是兵法方略,手中长刀,
佛门之中照样有蝇营狗苟,勾心斗角,
自己的事尚无法处置,还来对旁人之事指手画脚,一群老不死。”
沐楚婷不再言语,微微低下脑袋,轻轻舀着碗中清粥。
二人再次无言。
过了一会儿,沐楚婷站起身,走向书架,
不多时,沐楚婷慢慢地走了回来,手中已经拿了一本册子,
她坐了下来,脸上涌出笑容,将册子递了过去:
“夫君,这是妾身这几日闲来无事整理的兵法册子,
上面所记的都是夫君平日里随口所说。
妾身觉得极有道理,便将其记了下来。”
说到这,沐楚婷挽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若是能著一本传世兵书,
夫君可就名扬千古了,到时候.妾身也能沾沾光。”
屋内凝重气氛顷刻间消失不见。
陆云逸有些古怪地拿过册子,来回翻动,
只是一眼,他便觉得熟悉万分,
虽然语境与言语有了几分变化,多了严肃,但一看就是他所做的军略布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了下来。
陆云逸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上面一句句话,不知疲倦。
时而皱眉深思,时而眉头紧锁。
但脸上的满意,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最后.他将册子合了上来,抓住了沐楚婷的手:
“夫人有心了,在兵法一道,为夫犹如稚童,如何能著作兵书?此举贻笑大方。”
沐楚婷大为诧异:
“文人都可著兵书,夫君为何不可?
妾身也是熟读史书,除了冠军侯,罗士信、李存孝这等少年名将,根本不足以与夫君相提并论。
就算在我大明,二十岁建功立业,也少之又少。”
沐楚婷低头看向手中册子,面露笑容:
“虽然现在册子上记录得很少,但日子还长,总会慢慢多起来。
您先起个响亮的名字,就算是不能成为传世兵书,
日后记为家学也可,
孩子们若是有军伍一途,也可研习。”
这么一说,陆云逸忽然生出了几分感慨,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这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