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声音平静带着冰冷,
听在曾炎甫耳中,却如恶魔低语,让他心中涌出浓浓的后悔。
“我错了,我错了”
他喃喃开口,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一些的年轻人,
第一次认识到了,人与人并不相同。
他越想越是委屈,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我是鸿胪寺卿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声音含糊不清,曾炎甫眼泪鼻涕横流,
但身前的陆云逸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本官正三品太子宾客,所属军伍麓川一战斩敌将近二十万,
我为什么不敢这样对你?
你爹见到本官,也要躬身作揖叫一声大人!
你一个身无官职手无实权的白丁,都敢散播谣言,本官为何不敢这么对你?”
曾炎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嘴唇干涩,喉咙来回滚动,他此刻恍然惊觉.
对啊,他只是年轻,官职却比自己的爹还要高。
一股浓郁的后悔袭来,此事迅速在心中占据绝对位置,成为他这二十多年生命中最后悔的事。
陆云逸回头看向记录的两名军卒,问道:
“都交代清楚了吗?”
一名军卒拿过文书,快步走了过来:
“回禀大人,已经交待清楚了,正在进行第四遍确认。”
“有差错吗?”
陆云逸接过文书,一边看一边问。
“大人,在第二遍之后就没有差错了。”
陆云逸点了点头,吩咐道:
“继续问,他不能睡觉,也不歇息,水和饭都不给,问二十遍,确认无误!”
“是!”
说完后,在曾炎甫那不可思议的眼光下,陆云逸走出军帐,那两名审讯的军卒又坐了下来。
一股浓浓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连忙使出浑身力气大喊:
“回来,回来,我错了,陆大人,我错了!!!”
陆云逸不予理会,他仔细看着文书慢慢离开。
这曾炎甫所做的缺德事还真不少,
不仅开茶楼、赌坊,还有一家妓院,逼良为娼的事也干了不少,有不少是炽火帮帮其处置。
陆云逸快速翻动口供,很快便找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是他?
[受俞启纶之托,传播流言,收取报酬一千两,时限三日,传遍整个上城]
陆云逸猛地顿住,不到十息,他又回到了曾炎甫所在的军帐。
“大人,大人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曾炎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品名大喊。
陆云逸快步走至他身前,拿着文书顶到他眼前:
“俞启纶就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就敢侮蔑本官??”
陆云逸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
若是能坏一坏他的名声,麓川北元乃至淮西一党几万两银子都不介意。
如今,仅仅一千两银子?
曾炎甫身体持续抖动,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他不敢隐瞒,老实交代:
“不不不陆大人你误会了,
一千两银子是他非要给我的,我不打算要。”
陆云逸眼睛瞪得更大了?免费?
曾炎甫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解释:
“陆大人,我爹只是个四品的鸿胪寺卿,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很难,
我就想着挤一挤那些公侯子嗣所在的圈子,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别的法子。
我只是试一试,碰碰运气”
说到这,曾炎甫心中的委屈无以复加,
他号啕大哭,声音模糊不清:
“我第一次帮他们做事啊,我昏了头,陆大人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陆云逸看着他号啕大哭的模样,忽然觉得释然了,
与此等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值得生气。
倒是那俞启纶前些日子被雄武侯长子打断了手,
算算时间也才刚刚痊愈,便又开始兴风作浪,真是不知死活。
陆云逸将文书收起,走出军帐!
橙红色的夕阳洒下,燥热的天气也变得闷热,土黄色的军帐都变成了金黄色,
陆云逸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愈发空洞,
俞通渊一事早就结下梁子,就这么拉拉扯扯将近两年,人都离京了还不安稳。
但随着思绪深入,陆云逸眉头紧皱,觉得此事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俞通渊在背后操持的话,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
也不会如此愚蠢地不设置“防火墙”,被他这么轻易揪出来。
陆云逸眼波流转,很快便做出决断。
俞启纶自作主张!
想到这,陆云逸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若他是俞通渊的话,此刻恨不得将这个儿子杀了。
陆云逸早就清楚一件事,不同于战阵的手段频出,
朝堂厮杀,无法造成实质损害的事要少做,甚至不做,出手就要使杀招,要一击毙命。
若是白白打草惊蛇,被人抓住尾巴,争斗顷刻就落入下风。
突然想明白的事情让陆云逸也有些后悔了。
此等事情就不应该管,应当让事情传得浩浩荡荡、沸沸扬扬,最好传到宫中、传到诸多公侯的耳中。
到时候一查,所有人都知道是俞通渊在背后搞鬼。
如此俞通渊便被他的儿子亲手送进了火坑。
现在,他如此迅速的抓人拷打,反而阴差阳错地制止了此事。
这让陆云逸觉得,或许真是傻人有傻福。
既然如此,陆云逸眼神闪烁,作出决断,冷声吩咐:
“先之,带百人随我出营,去应天!”
巩先之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天色:“大人,城门快关了。”
“所以要快!!”
“是!”
巩先之反应过来,身体猛地绷直,一行亲卫迅速跑开
不到半刻钟,一行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冲出前军斥候部所在营寨,直奔浦子口城大门而去!
浦子口城是军镇,不存在宵禁一说,但到了晚上同样会关城门。
一行人来到此处时,已经能看到守城军卒在清扫白日留下的狼藉,
开始规整路障以及拒马,俨然是已经打算关城门了。
见他们一行人急匆匆而来,
正在打扫卫生的一名亲卫瞪大眼睛,连忙跑进城楼去叫自家大人。
很快,手拿头甲的鲁谌急匆匆冲了出来,
见是陆云逸,脸上涌出笑容:
“陆大人这是去哪啊?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陆云逸拱手抱拳:
“鲁大人,本官要去应天,还请让开道路,
其中缘由不便诉说,待本官处理好事情请鲁大人去军营一叙!”
鲁谌挑了挑眉,本就是例行问询,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惊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鲁谌回头看向诸多军卒,连连摆手:
“快快让开道路,让陆大人出城!”
陆云逸抱了抱拳:“多谢!”
一行人疾驰而去,鲁谌看着他们百余人的身影,面露思索。
今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所听闻,
如今匆匆离开,是发生了什么啊
想到这,鲁谌微微叹气。
他虽然官职很高,但也就是个守城将领,
而且旁人对他讳莫如深,也不与他深交,消息灵通程度甚至还比不过应天府的吏员。
一边想,鲁谌一边摇头,准备回去喝点小酒快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