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乎?”贤妃摊手,“几百你之后,史书只会记载陛下的赫赫功勋,而你说的,只不过是野史罢了,谁在乎呢?后世之人只会当个茶余饭后谈资罢了。但是,后世的读书人读到正史陛下这一章,他们会热血沸腾,一代雄主,开疆拓土,大明帝国雄霸天下。”
英国公沉默了。
谁在乎?
这三个字似乎击垮了他。
“不!有人在乎!”
“这个错是我铸成的,那我就要拨乱反正。”
他心中默念,还有很多人在乎,受了朱家恩惠的人,他们都该在乎。
……
暮色四合。
朱祁镇走在御道上,寒风穿透了他的袍子,让他不禁裹紧了衣服。虽然没有了寒霜,可还未开春,温度依旧很低,尤其是晚上。
他跑进了坤宁宫,瞬间暖和了。太后没有在看书,拿著笔在写著什么,一袭淡青色长裙,身段呈现出一种迷人的曲线,一笔写完,抬起手,长袖缓缓滑落,露出了白皙的皓腕。
“今儿这么有兴致,练字?”朱祁镇走过去笑问。
“随便写写。”太后放下笔,美目落在他身上,“听说东南大捷?又打了大胜仗,倭寇以后应该不敢来了吧?”
朱祁镇无奈的摊摊手,摇了摇头:“倭寇主力还在,不能松懈呀。再说,东瀛内部将会大乱,倭寇只会增多。他们没有饭吃,只能来抢。”
太后微微蹙眉,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绝美,轻叹:“看来,还是得靠你的计划能成功实施咯?待宁荣荣能牵制东瀛,再加上我们自己的防御,就不会有倭寇了。”
“但愿吧。”朱祁镇在软席上坐下,“来帮我按按,眼睛和后脑勺又疼了一下午。”
太后眼中闪过担心,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开始轻按,疑惑道:“上次太医不是看过了吗?要方子不管用?”
朱祁镇靠在她身上,闭著眼睛道:“很明显,不管用!估计是太疲累了,靠药是不行的。我还是得打开我的锻炼。”
太后按著他的肩膀,微微俯身,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注意节制,肯定是男女间的事做的太多了。”
说完,她自己脸红了,绝美倾城的俏脸泛著一抹醉人的晕红,令得她的容颜气质更加万千。
“我……没有啊。”朱祁镇扶额,“我已经注意了,最近都是一个人睡乾清宫。”
上次太医的确有这方面的暗示,他自己也觉得是该节制,可贤妃和德妃两个磨人的妖精为了怀上龙种,花样百出啊。
……
东南大海,某海域。
好几艘大船,或残破不堪,或已完全倾覆,正缓缓沉入那海底,它们的桅杆断裂,帆布烧焦,还有火焰跳跃。
海面上,数百具尸体随波逐流,有的被海浪轻轻摇晃,有的则被无情地推向远方。海鸥在低空盘旋,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为这死寂的海面增添了几分生机。
一身黑色劲装的宁荣荣站在船头,她的身后排列著百余战船。就是他们刚刚灭了这个海域的海盗,从此,这片海域她说了算。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海面上,那还有几个幸存的海盗,或是紧紧抓著浮木,或是相互依偎在残骸之上,目光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全都杀了!”她挥了挥手。
很快,就有船开过去,那最后剩下的几个海盗,全部被火枪打死。海风吹过,带著淡淡的血腥味。
“宁大家,我们继续向东瀛的方向前进吗?”一个属下上来问。
“当然,我们就是要去东瀛。”宁荣荣转头,“白无起,你锦衣卫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原来这个属下是锦衣卫,皇帝派来数十个锦衣卫保护宁荣荣,他就是百户长。他朝著宁荣荣一拜:“来信了,在台州外的横山岛海域,大明军会派人来见宁大家,商议后续的计划。”
“好,去横山。”宁荣荣命令。
船队重新出发,宁荣荣回到了船舱中。白无起立在船头,迎著海风,他吐出一口浊气。这段时间,他跟著宁荣荣纵横东南海域,越发觉得这个宁大家比男人还狠。
这个女人,能成大事,难怪能得陛下亲睐。
白无起受皇帝之命,保护宁荣荣,他对宁荣荣十分尊敬。当然,他一方面也是监视宁荣荣,在海上漂了这么久,他有太多的情报要传给皇帝了。
……
十天后,横山岛外大海。
宁荣荣看到了岛上那一排排壮观的尸体,背脊也冒寒意,心中嘀咕:“真是帝国屠夫啊,我还是差远了。”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沮丧,一个女人要和男人们争霸,实在是太难了。她在心中问自己,能像那张伦一样吗?
不能,至少现在做不到。
“宁大家,明军的船来了。”白无起过来一指。
“靠过去。”宁荣荣挥手。
没多久,两艘船在海上相遇,中间架起长板,张伦从板上走了过去。他到了对面船上,朝著那清冷如仙的女子抱拳:“是宁大家吧。”
宁荣荣目光清冷,微微欠身:“小女子拜见张将军。”
“不用多礼。”张伦抬了抬手,“早闻到宁大家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宁荣荣微微含笑:“我也没想到会是张将军亲自过来。”
张伦无奈的摊摊手:“没办法啊,陛下的旨意,要我全力助你。不然啊,我回京,他要打断我的腿。”
宁荣荣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里面谈吧。”
张伦颔首,跟著她进了船舱。他这次来,就是要和宁大家商议,如何帮她在东瀛站稳脚跟。
一个时辰后,他们出了船舱。
“宁大家,多保重。”张伦抱拳,“一切按计划行事,陛下说了,无论如何,宁大家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以后还多靠张将军了。”宁蓉蓉欠身一笑。
张伦回到自己船上,手中还有白无起给他的东西,需要尽快送到京城给皇帝陛下。
……
京城。
终于出太阳了,朱祁镇微服走在街上,已经看到了一丝春色。偶尔,一两株早醒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细长的枝条上,嫩绿的芽尖勇敢地探出头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复苏的清新气息。街角处,几位孩童追逐嬉戏,沿街的小贩也开始忙碌起来,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春日小物件。
“师傅。”朝小天跟在他后面,一边啃烧饼一边问,“那宁大家真的离开京城了?会馆换成了柔嘉主持,介娘们也不像好人呐。”
朱祁镇饶有兴致的问:“怎么不是好人了?”
朝小天满脸鄙视的摊手:“她和那些男人拉拉扯扯,哪像是正经女子?天下女子都应该像师娘那般,端庄娴雅。”
你师娘?她那是百变,一会儿端庄一会儿浪。
朱祁镇在心里吐槽,嘴上岔开了话题,问:“要你调查君山会,怎样了?”
“他们肯定是离开京城了。”朝小天道,“后来,再也未出现过。”
朱祁镇拧了拧眉。
莫非君山会隐藏起来了?暂时没有活动?
“他们肯定还会再出现的。”朱祁镇交代,“这事你不能松懈,交代你下面的人盯紧了。”
朝小天重重点头:“是,师傅。”
朱祁镇伸了个懒腰,挥手:“你滚吧,为师要自己一个人逛逛,深度思考下。”
这是他的习惯,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深度思考,每每都很有收获。
……
天空如洗,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朱祁镇手里也拿著个烧饼边走边啃,抬眼看到一队豪华马车从城门口方向行来。待车队近了,他仔细一看,发现是高丽人的车队。
他这才想起来,高丽那边派出了一些年轻学子来大明国子监求学,马车里的人应该都是高丽学子。
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从马车里跳下两个人,一个少女,秀丽无双,明媚动人,插著小蛮腰,一双美丽的桃花眸子睁的很大,满是好奇:“这就是大明京城啊。”
说的还是大明官话,虽然口音有点怪,但是能听明白。她身后站著一个青年男子,十分英武,面色警惕:“公主,上车吧,先去国子监,等安顿好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逛呢。”
原来还是个公主。
朱祁镇饶有兴致的看著她,上下打量,心中暗赞,是个美丽的小萝莉。
“大胆。”那男子发现了他。
确实,他的目光也太肆无忌惮了点。
“你大胆。”朱祁镇轻笑,“这是大明的京城。”
那男子冷哼一声,抬手一掌朝朱祁镇打来,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朱祁镇无语的摇头,抬手硬刚。
砰!
那男子被直接打飞,撞在一旁的墙壁上,他爬起来就要冲向朱祁镇。少女阻止了他,道:“不得无礼,这里是大明,你还以为在王京呢?”
训斥完侍卫,少女朝著朱祁镇微微欠身:“是他不懂礼数,请公子见谅。”
朱祁镇耸耸肩:“无妨!给你们个建议,既然来到了大明,不管你们在本国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都要低调哦。”
少女十分有礼:“多谢。”
而后,她在街边买了几个物件,上了马车,缓缓而去。
……
朱祁镇继续闲逛。
最近京城很热闹,因为各地赶考的学子陆续进京,客栈都住满了,到处可见秀才们捧著书在苦读。
他一个人逛了会儿,上了太白楼,准备独饮一番。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柯潜,他还带著一个少年。
“陛……”柯潜看到朱祁镇,十分意外。
“哟,柯大人啊,巧了,来喝酒?”朱祁镇打断了他。
那个少年看著朱祁镇,惊呼:“朱公子?好久未见啊,还记得我吗?李东阳啊,上回科举前,你还请我喝酒来著。”
“怎么不记得?西浒李东阳,能作径尺大的书法。”朱祁镇笑道。
柯潜知道不能暴露皇帝的身份,一笑:“原来你们认识啊,正好,朱公子,一起喝两杯?”
朱祁镇大笑:“好啊,咱们就提前祝东阳高中。”
李东阳面色平淡,摊手一笑:“就是再次落榜,我也不怕,大不了再来一次,谁让我年轻呢。”
看起来,他比起三年前成熟多了,心态也好了很多。
朱祁镇心中暗想,还是胡濙这老头厉害,恰当的时间打磨下这个年轻人。一想到胡濙,他还有些想念胡濙和王直了,这两老头游历天下,有段日子没来折子了,也不知道到哪了?
三人到了二楼,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酒菜上齐后,开始边喝边聊。柯潜知道朱祁镇身份,有些拘谨,李东阳反而话最多。
“这回科举,参加人数最多,近五千人呢。”李东阳兴致勃勃道,“就连关西都有人来京参加科举考试,不过,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参加术科考试。”
朱祁镇拧了拧眉。
还有人从关西过来?这倒是让朕意外了。还是参加术科,是个不错的开局。
“术科,终究是小道。”李东阳带著鄙视,“当然还是得读圣贤书。”
朱祁镇听了,没好气:“若是一味读圣贤书,你病了,谁给你看病?大大小小的房子,怎么建?术科很重要,甚至笔圣贤书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