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碍于黛玉在场,她没有多说什么感激的话,但那个眼神已经足够传达她的心意。
在凤姐那装饰华丽的院落里,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地面上,为这匆忙的对话添上了一抹柔和的背景。
“平儿,速速为我整理行装,老祖宗亲自吩咐我护送林姑娘返回扬州,即刻便需动身,不得有误。”贾琏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话语,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他一脸焦急,显然对这次的任务十分重视。
王熙凤坐在铜镜前,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闻言淡淡地回了一句:“已命她们着手准备了,你不必如此慌张,方才大老爷唤你前去,所为何事?”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切。
见屋内并无旁人,贾琏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还不是为了林姑父那遗产之事。
大老爷有令,让我留在扬州,万一林姑父有个不测,一来要将大姑姑当年的嫁妆悉数带回,那是咱们家应得的。
二来林姑父仅余一脉相承,如今寄居咱家,咱们自然得为他着想。
林家的家产也得尽快变卖折现,带回京中,日后好给林姑娘置办嫁妆,绝不能让林家的旁系亲戚占了便宜去。”
王熙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哂笑,似乎对这番话并不买账。
她轻蔑地说道:“吃绝户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难道林姑父没有家产,老祖宗就不为林丫头置办嫁妆了吗?咱们家何时变得如此势利眼了?”
贾琏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解释道:“还是你洞察秋毫,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看林姑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他掌管两淮盐院多年,家业何其庞大?咱们不去取,自然有别人动手。
与其让别人占了便宜,不如咱们拿了来,也不至于委屈了大姑娘。”
王熙凤冷笑一声,显然对贾琏的这番说辞并不感冒。
她冷冷地问道:“大老爷可曾提及这家产取回后如何分配?别到时候咱们忙前忙后,却什么都没捞到。”
贾琏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门外,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凑近王熙凤耳边低语道:“大老爷说了,三成归入公中,作为家族的共同财产;太太占两成,算是她这些年操持家务的辛苦费;咱们得一成,算是这次任务的奖赏。
这样分配,大家都心满意足。”
王熙凤眉头微蹙,显然对这样的分配方案并不满意。
她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那他岂不是独占了四成?那林丫头的嫁妆呢?
难道就从剩下的那几成里出?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她?”
贾琏点了点头,解释道:“自然是从公中出。
而且老祖宗必定还会额外补贴一些,林丫头的嫁妆绝对不会少。
你就放心吧,这次的事情咱们一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熙凤冷哼道:“胃口也忒大了些,别忘了苏哥儿与你一同前往,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但凡惹恼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再加上他可是玉儿的未婚夫。
在家里还有老太太压着,出了门,你凭什么压住他?
仔细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别说捞不到好处,连自己怎么栽的跟头都不知道。
苏哥儿那脾气,一旦惹毛了,可是六亲不认的,你看看你猴子一样的身子,恐怕一拳就被垂死。”
贾琏一想到苏哲那暴虐蛮横、不可一世的性子,就感到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
大老爷都压不住他,自己又凭什么去压?万一惹得他发火,别说砍了自己,就是揍一顿,那滋味也不好受啊。
于是,他苦着脸,像是求救似的看着王熙凤,道:“你素来是女中诸葛,足智多谋,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王熙凤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依我看,此去扬州,若林姑父真的不起,你还须多和苏哥儿商议,尽量依着他行事,莫要触怒了他。
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到时候你可就骑虎难下了。”
贾琏皱眉道:“若他要一人独吞家产,我也依着他?那大老爷那里我怎么交代?”
王熙凤冷哼道:“你若有本事,让他依着你行事便是。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苏哥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真想和他对着干,那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我才办了珍大哥哥的事,可懒得又管你的闲事!
何况,大老爷那里,你只需据实以报,至于苏哥儿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与你何干?”
贾琏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暗自思量:他若真要独吞家产,只怕自己还真没办法阻止。
更何况,大老爷那里,自己只需据实以报,至于苏哥儿怎么做,大老爷也鞭长莫及,无法干涉。
于是,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就任由苏哥儿摆布?”
王熙凤冷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想死就尽管和他对着干。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大老爷远在神京,如何管得了扬州的事?
即便苏哥儿多占些家产,你只需据实报上去便罢了,与你何干?
况且苏哥儿是个不喜俗务的性子,田地房产卖了多少银子,他还不是得靠你来说?
到时候,你只需将公中的那份和太太的那份如实上报,剩下的部分,你便说是苏哥儿做主分了的,大老爷又能奈你何?
你只需记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贾琏听了王熙凤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连忙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准备行装,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扬州。
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贾琏越听越喜,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他笑道:“到时候我两边都不得罪,再从中动动手脚,便可轻而易举发一笔横财了。
凤儿,你果然是我的女诸葛,有你在,我何愁大事不成?”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抱王熙凤。
王熙凤轻轻巧巧地扭身躲了开去,同时抓住了贾琏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和娇嗔:“我的那份你可别给我耍花样,要是被我发现了,哼,你可知道我的厉害。
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贾琏涎着脸笑道:“你放心,自不会忘了你的好。
咱们早些安歇吧,又有好几个月不见,今儿可不许再扭来扭去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渴望和期待,眼睛紧紧地盯着王熙凤。
王熙凤啐了一口,骂道:“死相,就知道你想那些歪心思。
不过,这次去扬州,你可得小心行事,别惹了苏哥儿不高兴,否则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贾琏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我知道苏哥儿的厉害,自然会小心行事。
凤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次日一早,贾琏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打发家下人去雇船,挑选了一艘宽敞舒适的画舫,又命人仔细收拾东西,确保一切井井有条。
直到午后,管事回报一切妥当,苏哲、贾琏、黛玉三人才坐车出门。
到傍晚时分,他们方才赶到漕运码头。
这是漕运的终点码头,也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无数漕船、黄船、民船、商船、货船、哨船等数十类船只聚集在水面上,帆樯林立,桅杆如林,船帆如云,遮天蔽日。
行人如蚁,熙熙攘攘,热闹喧天,各种叫卖声、嘈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华的市井图景。
苏哲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船只和人群,他被这种热闹和喧嚣所吸引。
贾琏热心地给他介绍道:“看那条船,船身修长,装饰华丽,那是茜香国的使节船。
再看那条,船头雕刻着奇特的图案,那是暹罗国的商船。
还有那条,船帆上绣着爪哇国的标志,那是爪哇国的货船。
最远的那条,船身巨大,气势磅礴,那是真真国的战舰。
这些外国使节每年都会来京城朝贡,顺便带些稀奇的货物来卖,咱们可以趁机挑些好东西回去。”
苏哲听得津津有味,正欲细看时,忽然人群中两条披甲带刀的汉子见贾府车马驶来,忙上前拜见。
这两条汉子身材魁梧,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
苏哲懒得随车龟速前行,早已下了车。
见这两人过来,他笑道:“你们怎么来了?是三叔派你们来的吗?”
那两人正是苏大和苏二,他们齐声道:“听说苏少爷要去扬州一趟,燕老爷子特命我二人前来随行伺候。
苏少爷有任何吩咐,我二人都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哲点点头道:“燕老想得周到,有你们二人在,我也更放心了。
琏二哥,多两个人,船上住得下罢?”
贾琏笑道:“苏哥儿放心,包了一整艘船,尽够了。
况且有你们两位高手随行,我也更安心了。
苏大兄弟、苏二兄弟,你们二人就住在船上,和我们一起前往扬州吧。”
苏大和苏二齐声应道:“是,苏少爷。”他们二人跟在苏哲和贾琏身后,一起向画舫走去。
贾琏看着这两个剽悍精壮的亲兵,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和赞赏。
那黑大个苏大像堵墙一般,日头都被他挡住了大半,看上去一顿怕不得吃一斗米。
而苏二则身材瘦削,眼神犀利,一看就是个机敏过人的人物。
他知道有这两人在身边,此行一定会更加顺利。
王熙凤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知道贾琏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这次有苏哲和苏大、苏二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于是她便安心地坐在车里,等待着启程的时刻。
苏哲点点头,命苏大与苏二两人开路,他们身手矫健,如虎添翼,迅速在人群中穿梭,为贾府的车马开辟出一条通道。
第207章 黛玉之病
在这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码头上,有了他们的开路,贾府的车马得以顺利穿行,犹如龙游浅水,自在遨游。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便有几个健壮的妇人下来,她们身着统一的绿色绸缎服饰,腰间系着绣花的腰带,显然是贾府精心挑选出来的下人。
她们抬了一顶精致的小轿子,轿子四周挂着轻纱,既遮挡了外界的视线,又保证了轿内人的舒适。
她们小心翼翼地把黛玉先抬上船去,动作轻柔而熟练,生怕惊扰了这位娇贵的姑娘。
苏哲看着眼前这艘三层客船,心中暗自赞叹。
这艘船规模宏大,装饰豪华,船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船帆上绣着荣府的标志,显然是为了这次出行而精心准备的。
船上早已打点妥当,从船头到船尾,每一处都透露出荣府的尊贵与奢华。
白日插着荣府的旗子,旗帜随风飘扬,彰显着荣府的威严;晚上则点起荣府的灯笼,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船身,使得这艘船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
因是包船,又是豪门出行,船老大和船工们都十分小心伺候,生怕落个不是。
他们知道,这次的服务对象可是京城有名的荣府,荣府的人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出手阔绰,一旦伺候不周,不仅会失去这份丰厚的赏银,还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他们都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确保这次出行的顺利与舒适。
这艘船的布局也十分合理且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