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也是无奈摇头，回答道：“只要炸死的日本人比我们自己人要多，上头就不会管，一样多也不管，少了也就是骂两句，反正只要是日本人也死，那就足够了。”
李四福咋舌道：“这么狠的？”
老兵道：“不然你以为阵地怎么守下来的？全靠这股狠劲，光靠你们这些二把刀的新兵想挡住日本人这么久，做梦去咯！”
老兵说完就闭上眼睛了，头顶的友军炮火开始延伸了，但还是没有人敢出去，军官也不会下令，因为后方炮兵太不靠谱了，有时候明明炮弹延伸出去，经常又会重新打回来，就好像是炮兵打着打着忽然忘记坐标了，又重新开始轰一遍。
不止是国军害怕紫金山的火炮，日军更怕，因为这伙炮兵和他们的空军飞行员一样的不靠谱，炮弹打击坐标经常错得离谱，然后火炮打击精准度也是误差极大，狠的时候连自己人都一块扬了，根本不管多余的东西。
日军发现国军炮群开火之后，立刻停止进攻，鸣金收兵躲避炮击了，国军打出来的大口径炮弹可不是日军那种小家子气的威力，一炮下来方圆百米寸草不生，要是遇到了130、152大口径火炮发射的空爆弹、箭散弹，那就是人间炼狱，除非钻进混凝土工事里面，或者是地道里面，否则在地面根本活不了。
现在的国军练的就是七伤拳的路数，伤己又伤敌，他们就像是拿到了AK47的大猩猩一样，刚学会扣扳机就迫不及待的开火扫射了，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遇到了那都是只能躲着。
日军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明明对方就是一群豆腐渣军队，但却就是有一股子同归于尽的魄力，让日本人难受无比，只能缩手缩脚的继续煎熬下去。
国军炮兵的开火只要没彻底停下来，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不敢离开工事继续战斗，被这种货色的炮兵炸死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但紫金山炮兵阵地一旦开火了，那就不是轻易能够停下来的，他们开炮不是按照炮弹基数来的，而是按照时间计算了，一旦开火就是持续半小时以上的疯狂乱射，美其名曰临阵磨枪，抓紧时间抓住任何机会开火，锤炼自身的打炮技术。
反正背后还有董建昌给他们源源不断的提供炮弹，专门有上万民夫给他们往山上抬炮弹，后勤供应是绝对杠杠的。
躲在洞里面的李四福感受着凌乱不堪的炮击也是彻底无语了，明明炮火都打到别处了，刚刚安静一会儿，忽然之间抽冷子又是一群跑道落到了山头上，连个提前通知都没有，这刚才真要是跑出去了，这会估计连骨灰都不剩下了。
没办的李四福摇了摇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李四福出身于贫困的佃户农民家庭，三个月前淞沪会战打得最热闹那会，县里面开始大征兵了，像李四福这种贫苦人家出身的男性是首批被征召了。
跟着队伍去了达州兵站之后，李四福被发了一身旧军装，破破烂烂的，连裤裆都还是漏风的，换上军装之后，达州兵站就开始给他们派来军官训练，说是训练但其实就是每天走四个小时的队列，剩下的时间就是到处挖野菜，然后坐在操场编草鞋。
挖野菜是为了自己的伙食，兵站一天两顿，一顿米汤一顿稀饭，没有干的给你吃，想吃菜就只能自己抽时间去山上挖，每个士兵七天发一小坨灰黢黢的，掺着大量杂质吃起来一股苦涩味的矿盐，这就是唯一的调味品了。
编草鞋那也是正规的军事训练项目，属于士兵的必备技能，别以为扯淡，这就是实际情况，这年头的国军士兵哪怕就是中央军也得学会编草鞋才行，军队的后勤情况连最基本的吃饭都无法保障，发鞋子那就更加是扯淡了。
就算是嫡系精锐师，那也不可能每年都发鞋子给你，日常训练或者是非必要时刻，都是穿草鞋的，只有急行军或者战斗时才会穿军靴。
杂牌军那就更是一双草鞋走天下了，除非家里人给你缝了布鞋，或者走狗屎运正好遇到上头视察才会给你发一双军鞋。
李四福出川抗战，两条腿走了上千里路，草鞋穿坏了好几双，幸亏达州兵站没有贪污他们自己编出来草鞋，出川的时候都让他们给带上了，否则一路过来早就打赤脚了。
有人会疑惑，草鞋穿没了路上再找稻草编不就行了么？很遗憾，不行！因为这年头稻草也是一种珍贵资源，没有人会把稻草堆在田里堆在路边的，这玩意儿就是穷人过冬的被子，夏天的鞋子，冬天的衣服。
李四福出川的时候整个人一百二十斤重，身上戴了四双草鞋，四川政府给他发了一身军装，一杆没有膛线的汉阳造和十发子弹。
路上他是在饿得受不了，把枪和子弹卖了，换了粮食和同袍一块吃了，一直熬到鄂州遇上了支援南京的船队之时，李四福已经是打着赤脚，整个人瘦的只有一百一十斤了。
听过去南京有饭吃，有衣服穿，所有川军也都是不管不顾了，直接上船跟着走了，反正再怎么滴也比行军路上饿死冷死病死强。
到了船上，南京征兵处的人果断兑现了承诺，船上一天三顿都是饼干，全都是带着奶油甜味的压缩饼干，差点没把这些川军士兵都给撑死，一直在船上吃了足足七八天的饼干之后，川军士兵才感觉有些腻了，但这时候也正好抵达南京了。
到了董长官麾下听令吃粮后，董建昌可没有小气，对于给自己卖命的士兵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反正搞不好都得死在南京城，没必要分彼此了。
李四福在这里领到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套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新内裤以及新棉衣，钢盔军靴步枪子弹什么都给配齐之后，李四福终于明白嫡系精锐是什么感觉了。
但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炫耀，他就被拉到了麒麟门了。
“这一次出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家哟。”李四福长叹一声，开始有些想家了，家中的弟弟妹妹还有老母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兵吧唧抽着烟：“来这里就把自己当成死人吧，别想着回家了，越想回家就越回不了家！”
“给，这半包烟你给我保管着，我要是死了就归你了，你要是死了，就当我上贡了。”
李四福拿着烟问道：“我拿了，你抽啥子？”
老兵无所谓道：“这片阵地，我还没见过谁能熬到抽完一整包烟的，我感觉自己差不多了，省的烟跟着我被炸碎了，你抽吧，我没了就找你要呗。”
李四福非常珍重的收起了香烟，放在了怀里面最贴身的位置。
老兵笑道：“放怀里也会被子弹打碎了，搞不好被血染透了也不能抽了，日本人喜欢打胸口，别放这，放钢盔里面。
这都是老规矩了，你死了别人捡到也还能抽，兴许看在烟的份上，人家还能给你收尸呢！”
李四福听话的把钢盔摘下来，然后将香烟塞进了衬垫里面用带子夹住。
“好家伙哟，越来越像个老兵了，我看好你！”
老兵脸上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笑，仿佛此刻不是在战场上一样，而是在村口同同后辈年轻人在聊天，显得那么的轻松写意。
43.外郭防线告急
2787字
麒麟门乃是南京城墙外郭城的十八座城门之一，为南京明城墙外郭城的十八座城门之一，是外郭城门最东的一座城门，因位于宋武帝刘裕初宁陵墓道的两只石麒麟而得名。
到了清末至民国时期，麒麟门逐渐衰败，地表城门现已不存，仅存地下遗址，但这里也是外郭防线的重点轴心区，这里一旦失，外郭防线就又会开始由点带面的逐渐崩溃，当然了除了麒麟门之外，其余的外郭防线节点也都是无比重要，任何一处地方丢失了，都会导致整条防线的崩溃。
外郭，即外郭城，南京城的外郭防线还是当年朱元璋手上开始营造的，为弥补和加强南京京城的防卫，朱元璋于洪武二十三年下令建造外郭城墙。
现在到了民国时期后，明代的那些外郭城墙早就消失在了岁月之中，但遗留下来些许遗迹也还是能够给后代子孙们提供一定的防御，南京城外围防线都是依托着外郭城墙遗址而布设的。
1937年11月初南京保卫战打响，日军主力集结了九个师团以及两个独立支队，分作南北两路大军围攻南京，总兵力二十五万人，硬啃南京外围防线足足二十多天，打到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七日了，但是却连南京城的城墙都还没有摸到。
惨烈的外郭防线争夺战让日军意识到了，董建昌死守南京还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南京周边地区的国军将士全都发疯了一样，寸土必争，每一段战壕、每一个堡垒甚至是每一座山头都是死守不退，持续近一个月的外郭防线激战让双方都损失惨重。
国军将士伤亡四万余人，基本上等于这一个月后方送过来的援军全都打光了，损失枪械火炮高达十几万，消耗弹药七千多万发，炮弹也打掉了十二万发，战损坦克一百多辆，飞机二百余架。
日军也极其难受，被一群泥腿子国军步兵硬生生拼掉了两万八千余精锐士兵，直接打光了一个师团的兵力，一线装甲兵和飞行员几乎损失殆尽了，炮兵也是所剩无几。
日军高层不明白，董建昌哪里弄过来的这么多新式装备，全都是没见过的东西，枪械大炮也就算了，竟然连飞机坦克军舰都有了，这就让日军摸不着头脑了，只能猜测国军获得了来自外部的神秘援助，但就是死活查不到到底是谁在支援民国。
首先美国就被排除了，现在美国人可是日本的最佳战略合作伙伴，日军侵华战争所需要的钢铁、石油几乎都是美国人提供的，美国现在和民国的关系并不咋地。
然后排除的就是德国，因为德国现在也是在疯狂的扩军，他们自己的飞机坦克都不够用呢，不可能这么大把的援助民国。
然后就是苏联，日本人并不觉得苏联可能会这么无私的援助民国抗战，这么多装备弹药，得花多少钱呐，民国政府肯定掏不出来的，但苏联也不可能白给呐，难不成民国割让了外蒙新疆来换取装备援助？
日军高层发了疯似勒令情报部门搞清楚董建昌手上的这些装备弹药来源于哪里，同时更加猛烈的进攻也在不断酝酿着。
东京大本营非常恼怒于董建昌的拼死抵抗，但却也更加坚定了消灭董建昌势力的决心， 如此能人绝对不能久留，否则再多两个董建昌这样的人物冒出来，日军再打十年都别想击败民国了。
二十多万日军猛攻南京，外郭防线的守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难以坚守下去了，没办法，士兵作战素养、军官指挥能力、技术兵种效率，国军无论哪个方面都是远逊日军，除了少部分精锐能够和日军一对一打出些许优势之外，其余的杂牌部队都只能充数填线当炮灰用。
现在的日军可是1937年的日军，正是最巅峰时刻，战斗力堪称全球顶尖水平一般的存在，侵华日军几乎都是战前的日军常设师团，战斗力比起一九四三年之后那些新设师团强出去不知道多少。
这也是很多现代人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一百万日军就能够横扫中国，但是在太平洋战场上几十万日军却像是牛马牲口一样被美军击败了。
因为从始至终日军都把最精锐的王牌部队投在了中国大陆地区作战，其他地方的师团那都是二线杂牌军，哪怕就是二战末期日军将很多王牌部队调到了太平洋战区作战，但这些王牌部队也早就在中国战场被打没了锐气。
哪怕到了快要战败的时候，日军大量精锐部队还是在中国领土上想要摁死中国，这就是日本人最让中国痛恨的地方了，因为他们宁可输也不想让中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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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邓龙光阵亡了，怎么阵亡的？”
“前线顶不住了，邓军长亲自率领军部人员前往支援，结果途中遭遇日军战机轰炸扫射，邓军长在战斗之中被日军航空机枪击中，当场阵亡了！”
“余禄庆呢？他手底下空军都是吃屎长大的么？为什么还有日本人的飞机过来轰炸！”
“余将军已经尽力了，空战最激烈的时候他本人都亲自驾驶战机升空作战，最后被友军活力误伤，现在都还在医院里面呢。”
“那83军呢？大胜关又怎么样了？”
“邓将军阵亡之后，副军长叶肇接任继续指挥战斗，现在大胜关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叶副军长发电，称已到最后关头，83军154、156两师一万二千余将士仅存四千人，决心与大胜关共生死！”
“快，让叶肇撤回来，命令36师前往接应，务必让83军残部安全撤回南京城！”
董建昌惊闻83军军长邓龙光中将阵亡之后，整个人都是大惊失色了，一个中将军长阵亡了，直接破了抗战以来的军官阵亡最高记录了，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下令83军撤回南京城。
人家军长都阵亡了，你再继续强逼着83军在大胜关扛下去那就是不近人情了，真要是彻底打光了一个军，这对于南京保卫战的影响太大了。
83军在保卫战打响之际就派驻大胜关防守，全军那个时候仅剩下了一万二千余将士，现在拼完了八千多人，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董建昌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让整个83军全都拼光的。
当然了除了83军之外，其余防守外郭防线的国军部队伤亡率也都差不多过半了，邓龙光的阵亡估计就是一个征召，再继续打下去，估计还会有一大票的将领会接连阵亡的，这是董建昌决不允许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
基层士兵抓壮丁要援军，很容易搞过来，但能打硬仗悍不畏死的将领那可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现在外郭防线守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足够了，再守下去，兵力全都损失在了城外面，那城里面还守个毛线呐。
“传我命令，外郭防线守军依次有序撤退，全部撤回城内修整补充！”
“是！”
“武汉答应派遣的援军到哪了？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
“已经多次问过了，武汉方面陈诚长官表示敌情不明，统帅部正在筹备武汉会战了，主力部队都在湖北驻扎，不能轻动！”
“陈诚误国！有老子在南京顶着，他准备什么武汉会战？我南京城卡在长江边上，日本人长了翅膀能飞过去么？”
最需要兵力的地方迟迟看不到援军，反而在暂时没可能爆发战役的地方囤积重兵，这算什么，和空气作战么？
董建昌扶住了额头，无力的坐在了沙发上。
副官刘传厚走进了作战大厅内，走到了董建昌身边汇报道：“雷老板那边又送来了不少的装备弹药，现在已经安置储存完毕了。
雷老板说， 枪械大炮什么有现货供应，坦克飞机军舰没多少了，还在加紧建造过程之中，批量供应得等一个月之后。
倒是我们订购的大批运输船，一周之后就可以交货了。”
董建昌点了点头：“辛苦了，雷老板那边你负责继续跟进，一定要保障所有士兵穿得暖吃得饱，每个人都有武器弹药！”
“明白！”
44.真正的血肉磨坊才开始呢
2620字
“哒哒哒........”
“轰轰.......”
“交替掩护，快撤！”
一辆二六式（15SB）坦克停在路中央，不断开火掩护步兵撤退，技术不足坦克兵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坦克停在了路中间当成了固定炮塔使用，85mm主炮不断发射高爆弹阻击后方追击的日军。
日军火力打在二六式坦克的前部装甲上面叮叮当当作响，根本没法穿透，一辆日军小豆丁坦克躲在一处民房废墟后面不断开火射击，37mm短管坦克炮炮弹打在二六式坦克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炮弹直接就被弹飞了，日军携带的轻型战防炮也拿二六式坦克毫无办法。
“干掉那辆日军坦克，炮手你眼睛瞎了么？快打掉它！”
“在哪呀？我看不见！”
“就在十点钟方向，方位275！”
“什么十点钟，我没问你时间，方位什么的鬼知道，告诉左边还是右边！”
“狗日的，就在左边，左前方，民房废墟后面哪里，那个小豆丁一样的玩意儿！”
“你骂谁狗日的呢！”
炮手的瞄准镜视野非常狭窄，制造商制造这款坦克的时候因为预算紧张，直接就用了85mm加农炮的炮镜来当坦克炮瞄准镜头。
车长周视镜可以看到的东西，炮手瞄准镜根本难以发现，要是装甲兵素质不高，光是车组配合都是老大难问题。
急眼的车长钻到了炮手旁边，一把拉开了刚从步兵专职装甲兵仅仅一周的炮手，自己转动炮口将瞄准镜对准了那辆躲在废墟后面的94式超轻型坦克。
“穿甲弹装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