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2节

  昔年岳武穆被秦桧构陷,等到宋孝宗即位,当即为岳武穆平反。

  翌日,我大明朝天日改换,太子兄长登临九五,他生性仁善,李氏亲朋故旧也多在朝中,未必没有洗刷冤屈的翻案之日!”

  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到,难免有诅咒君父之嫌。

  临安公主说完,心中已经深觉惴惴不安,但为了安慰夫君李祺,她别无他法,只能道出此情。

  李祺深知妻子说的很有道理。

  历史上太多这样的事了,最有名的莫过于乾隆那个大孝子,把他爹雍正的政策、用人掀了个底朝天。

  如果太子朱标即位,他本就对朱元璋大肆株连之策不满,一定会为诸勋贵之家翻案,再加上蓝玉等人在朝,李氏复兴只需要一道旨意即可。

  但。

  唯有李祺一人知晓,接下来的大明十年是何等风云变幻。

  一切的开端便是朱标之死!

  而这件事能改变吗?

  改变不了!

  朱标绝不会活过洪武二十五年,这是铁律!

  在这个游戏世界中,每一个记录在《明史》中有名有姓的皇族之人,寿数比真实历史中,只会少,不会多。

  所以朱标即便这辈子无病无灾,也注定会在洪武二十五年暴毙。

  朱标一死,大势滔滔,蓝玉案无可避免,淮西勋贵无路可逃!

  李氏的亲朋故旧会几近死绝!

  后面上位的皇帝,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棣,都绝不会冒着违逆太祖的风险给毫无价值的李氏翻案!

  因为他们的基本盘是文官士人以及靖难勋贵。

  但这些话不能说。

  李祺低头望着妻子,那张芙蓉面不施粉黛却依旧艳若桃李。

  “娘子,父亲一向低调尚且遭此大祸,凉国公蓝玉一向跋扈,父皇早就对他心生不满,怕是不得善终,届时淮西旧贵一空,从军之路,该仰仗谁?

  至于重走文臣之道。

  我李氏虽然本就是文臣出身,但一来身负爵位不与士林亲近,二来出身寒门,不是那些盘踞江南儒林的大族。

  朝中没有靠山,士林没有声望。

  况且,科举之道何其难,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

  芳儿、茂儿皆是平庸之辈,做个皇亲公侯尚可,若是和那群天资绝伦的文人相争,怕是连举人都考不上。

  不是为夫杞人忧天,而是家势危若累卵,千秋之业,眼看就要堕入此间,不可不为之计也!”

  李祺作为家族第一代,是穿越者,而且文武全才,本该为家族未来打下良好的基础,成就煊赫门庭,但如今却身负罪孽,前途尽毁,且无可逆转,只能空自枉叹。

  李氏后裔要背负着李善长的罪责,以及无数来自暗处的恶意,毕竟多的是人不愿意让李氏复兴,从军、从政之路满是荆棘。

  这便是所谓——天崩开局!

  听着夫君声声寒彻之语,临安公主恍然已经置身于那个绝望的未来。

  她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在这个世上,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活着,躲避着四方射来的暗箭!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做母亲的如何能不为子嗣前途谋划,她急声道:“夫君,你既然对局势洞若观火,不知道可有什么计策谋划?”

  李祺将目光定定的落在临安公主身上,目光灼热的让临安公主只觉身体发烫,他缓缓道:“李氏前途,尽在娘子一身而已。”

  临安公主有些惊疑不定道:“我?我不过一介女流、妇人之辈,能有什么作为?”

  李祺道:“娘子切勿妄自菲薄,你是大明的公主,且深受父皇宠爱,这便是谁也比不了的优势。

  天下、家国、兴亡,只在父皇一念之间,父皇就是大明的天,是大明的太阳!

  李氏身陷囹圄,在常人看来似乎永堕无间地狱,但只要父皇垂眸,有一丝丝的怜惜,立刻便是冰消瓦解,三阳开泰之时。

  李氏被卷入胡惟庸案之事虽然无可逆转,父亲身上的罪孽也不可能消除,但李氏已然族灭,若是能让父皇赦免李氏罪过,重返京城。

  为夫便有把握能让李氏身上的枷锁一件件除掉!

  父皇是最重视亲情之人,为夫想向父皇动之以情,祈求父皇对我们一家四口的谅解。

  如今我们一家被困在这座农院中,外面的锦衣卫看守极严,只有你才能送信出去。”

  虽然为韩国公府平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回到京城那个政治中心却简单很多。

  临安公主明白了,她虽然跟着流放,却依旧是公主,外面的锦衣卫不敢拦她,自然能送信去京城。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扬起芙蓉面,“驸马,你要好好想想怎么写信,定要字字斟酌才是,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祸事,父皇的疼爱和怜悯是有限的。”

  从后世而来的李祺如何不知呢?

  自古以来皇权至上,生杀予夺。

  更不必说朱元璋建立的大明王朝,在稳固朱氏皇权方面堪称前无古人,是一套真正能让朱氏皇权稳如泰山的政治制度。

  等到杀了蓝玉之后,在后世历史爱好者口中,有“一条狗坐在皇位上都不会被篡位”的戏称。

  在君主专制时代,再没有什么能够比讨好皇帝,更快一步登天的路径了。

  李祺垂眸,眼中有无限的光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朱元璋想要什么,只要能够对大明江山传承万世有好处,就一定能得到看重。

  【使用地阶道具·大儒传承。】

  夜深深,月朦朦。

  文华彰现,有儒门圣贤,于此农院中生。

  ————

  余幼时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煊赫公侯之府,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饫甘餍肥之时,甚不喜经义规训,及至钟鼎破败,家徒流离,方有顿悟之恨。

  太史公言:“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余不敢自比先贤盛功贤德,亦于十载风霜寒雪、艰难困苦之中,得一书卷,名之《景和录》,不敢传天下之人,止于族中后记可也!——《传世录·序》

第2章 风霜寒剑严相逼

  潺潺溪流绕屋而过,流水清澈,院中垂柳碧绿如玉。

  京城中血流成河,李祺一家所处的这间小院,却颇有遗世独立之意。

  倘若没有江浦县衙的人又无端闯入,倒不失为静谧之地。

  李氏农院中,江浦县令赵成指挥着一众江浦县衙役,在院中、屋中横冲直撞,将屋中院内翻得乱七八糟。

  李祺束手立在茅屋檐下,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眯着眼,有寒光闪烁。

  他们一家前脚被流放到这里,后脚江浦县衙就上门找茬,甚至不顾忌这里还有一个公主。

  其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

  内屋中传出小儿子李茂的哭泣声,他年纪还小,被这些凶恶的胥吏吓的不轻,李祺眼底寒光愈发深重。

  赵成站在院中,向所有衙役大声笑道:“给本官好好搜查,看看是否有藏匿李善长和胡惟庸的往来书信!”

  李祺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出声道:“赵县尊近日频频来草民这寒门破院造访,想来是得到了哪位贵人显赫的旨意。

  但在下有一言相劝,前人有俗语,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是警戒后人在附郭县做官要谨慎小心,县尊今日狂妄,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赵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李祺,眼中笑意愈发浓重,道:“李小公爷,别来无恙乎?”

  李小公爷在这里是赤裸裸的讽刺和嘲笑。

  李祺微微眯起眼,冷然道:“别来无恙?没想到竟还是旧相识,不知阁下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赵成得意的大笑道:“真没想到你我再见,竟然是今日之境遇。

  当年你父亲倚仗权势操弄风云,我堂堂进士出身,却在县令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本官投效公府却遭你羞辱,那时你可曾想过有落到本官手中之日?那时李善长可曾想过子孙有今日之累。

  真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苍天不负有心之人。”

  李祺明白了,原来赵成是来寻仇的,怪不得做事这么不计后果,明知这里有一个公主还如此猖狂。

  不过,他们一家流放到是直接锦衣卫办案,是不经过江浦县衙的,他赵成的消息为什么能这么灵通,恰好出现在这里?

  而且门外那些锦衣卫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他们放了进来?

  他们一家恰好流放到江浦,难道真的是个巧合吗?

  李祺目光幽深,一个接着一个的困惑、疑问从脑海中冒出来。

  以他高达86的权斗天赋都理不清这千头万绪。

  因为韩国公府做了二十三年淮西派老大的位置,派系外甚至本派系内的敌人多的数不胜数!

  直到屋里外皆是遍地凌乱、残破之相,赵成才让江浦县衙役住了手,猖狂笑道:“李小公爷,本官劝你尽早交出李善长的罪证,否则本官会日日前来,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找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让李祺日后别想过安稳日子。

  若是稍微软弱之人,怕是就会在这种日日惊惧之中抑郁而亡了。

  李祺嘴角翘起一道讥讽的笑,虽然他目前猜不到其背后之人,但搞死一个马前卒还是不难的,将死之人,且让他猖狂一时。

  赵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外面的锦衣卫依旧面无表情,好似不曾看到这一幕。

  临安公主望着满院凌乱,气的眼眶发红,“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县令,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猖狂!”

  临安公主是真的快气疯了,她出身天家,又受皇帝宠爱,往日交游的都是皇亲国戚,一个县令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受县令侮辱。

  李祺冷然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汉朝的绛侯周勃都要感慨狱卒尊贵,何况为夫呢?

  江浦县令与我韩国公府有仇,但为夫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而且。

  你没发现吗?

  看守我们的锦衣卫,对江浦县衙打砸之事,熟视无睹,再加上当初掀起大案之事,便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出力,所以这其中定然有锦衣卫高层参与。”

  一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临安公主顿时抖了抖,眼底闪过浓浓的恐惧,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谁能指使的动他们?”

  临安公主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祺道:“唐朝时,唐高宗李治的太子李贤,被流放到巴州,而后被酷吏丘神勣逼令自尽,但大家都知道是武曌逼死他的。

  李贤自尽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若是锦衣卫真的来了,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娘子你又要如何做呢?”

  临安公主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李祺沉声道:“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为人臣子,先以忠孝为首,而敢直忤于君父哉!”

  临安公主惊声道:“父皇最是疼爱我,怎么会赐死我,夫君你不是说过父皇至情至性吗?”

  李祺收起了笑意,按住临安公主的肩膀,将她颤抖的身子拢到怀中,郑重道:“娘子,你记住今日你说过的话,无论之后来的人如何暗示,你都要相信疼爱你的父皇,绝不会赐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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