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贼惨然一笑,声音非常嘶哑。
“不是……我不肯招,是招了……也没用。
陇上马贼,既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也没有……没有一个固定的首领。
我能招……招些什么?”
陇上的马贼很多,但是他们的群体规模都很小。
这是因为陇上地广人稀,他们是以劫掠为生的,人一多,根本无法维持存在。
所以,陇上马贼团伙都很小,甚至还有很多独行刀客。
在这种地方,占山为王是不现实的,只能流窜作案,而且团伙规模必须要小。
可是也正因陇上地广人稀,人们大多聚群而居,经商至此的商队护卫力量也很强大。
这时,一旦要下手的目标是块硬骨头,马贼们就得临时“组团”了。
组成大团伙的马贼有小团伙也有独行刀客,就是一群临时拼凑的队伍,成分极其复杂。
这个马贼所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易舍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马贼虚弱地道:“我们……可是马贼啊,打家劫舍而已,还需要……有人指派吗?”
易舍仰天打个哈哈,慢慢站了起来:“索阀嫁女,于阀迎亲,这其中哪一方是你们区区马贼能招惹的起的?
就算你们这次动手没有提前‘踩盘子’,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可是看到这样一支庞大的护卫队伍时,也该明白了吧?”
易舍慢慢踱到那个马贼面前,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马贼惨笑道:“我……真的无话可说了,杀了我吧。”
“死不可怕,是因为撑到死也就熬到了头儿。”
易舍盯着那马贼的眼睛,冷笑道:“可是用刑的痛苦,没有尽头!”
易舍慢慢退开几步,轻轻一挥手。
一个侍卫提过配了蜂蜜的一只水桶,“哗”地一下倒在了马贼头上。
那马贼本已遍体鳞伤,创口被蜂蜜水一浇,只是片刻功夫,就引得四下草丛里的各种虫蚁向他身上爬去。
很快,那马贼就瞪大眼睛,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像一条被鱼钩吊在半空的鱼,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发出了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哀嚎。
终于,就连杨灿这个旁审者都要受不了那凄厉的惨叫声时,两眼翻白、浑身打颤的马贼崩溃了。
“我说,我说,求你给我一个痛快,给我一个痛快。”
易舍摆了摆手,两个侍卫便各自提来一桶河水,“哗”地一声泼到马贼身上。
马贼暂时缓解了几欲发疯的痛苦,激烈地喘息着。
易舍再度站到马贼面前,淡定地道:“说吧,只要你说出来,老夫就给你一个痛快。”
马贼奄奄一息地道:“是……是于家二脉的于……桓虎吩……”
“你住口!”易舍陡然变色。
屠嬷嬷还没有听清楚,下意识地踏前一步,问道:“易执事,他说什么?”
易舍没有回答,他急急上前一步,从那马贼身上“嗤”地一声扯下一块带血的布条。
易舍也不嫌肮脏,急急把那布条一团,用手一掐那马贼的两颊,就把布团塞进了他的嘴巴。
“来人,给他用最好的金疮药,务必要保证他活着抵达天水!”
易舍厉声吩咐着,眼角的肌肉因为止不住的激动而抽搐着。
屠嬷嬷疑惑地道:“易执事,他说了什么?”
易舍没有做答,而是厉声吩咐道:“立即给他敷药、裹伤。”
侍卫们答应一声,马上行动起来。
杨灿站的位置虽不算近,却也不算远。
他的站位比屠嬷嬷还要远些,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站在了下风口。
此时山中吹出的晚风稍稍强劲些,那个马贼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他还是听到了最关键的三个字。
于桓虎!
杨灿成为于承业的幕客才半年多的时间,他并没有见过于桓虎。
但于桓虎的大名,他却是久闻了。
在于家,这是所有人、所有事都绕不开的一个名字。
于桓虎,于家二脉的房头,于阀阀主的亲弟弟,于家二爷?
这是……叔杀侄?
杨灿也是心中大惊!
PS:为汉Han兄弟盟主贺,明儿一早起来杀老屠^-^
第13章 先下手者为强
杨灿飞快地向易执事扫了一眼,易执事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一阵山风吹过,易舍顿觉后背上泛起了一阵凉意。
如果早知道会从马贼口中问出这样一个答案,他宁愿被阀主责斥他无能,也不会进行预审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名字:于桓虎!
公子之死,竟然是二爷的手笔?
易执事几乎是一瞬间就相信了那个马贼的话。
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于二爷更有杀人动机了。
于家长房长脉和长房二脉之间的博弈由来已久。
做为于氏家臣,易舍一直受到双方的暗中拉拢。
所以对于双方的明争暗斗,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其实,就连于阀不惜代价地要和索阀联姻的目的,易舍也很清楚。
不就是要借助索家的帮助,夺回于阀长房的控制权嘛?
在这种情形下,长房二脉铤而走险,以刺杀新郎的方式破坏联姻,自然不无可能。
可是用刺杀来进行博弈,这也就意味着,于阀内部的权力之争,已经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白热化状态。
形势越是险峻,在没有明确站队之前,他就越不想牵扯其中。
易舍现在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听那马贼说出“于桓虎”这三个字。
一场审讯草草地结束了。
那个马贼被剥光了清洗了一遍,用了足足一葫芦的上好金疮药敷上,又用干净的绢布把他整个儿裹成了一具木乃伊。
现在易执事是真的怕他死掉,这个马贼必须活着带到天水城,交给阀主亲自审理。
易执事不愿意通过自己的嘴,对阀主说出“于桓虎”这个名字。
……
一丛丛篝火在山脚下燃起。
由于即将进入天水地界,大家都放松了,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途中狩猎来的黄羊,就在溪边进行了一番清理,剁成大块的肥美羊肉,或煮或烤,便能大快朵颐。
山脚下有三顶毡帐,分别是索缠枝、易执事和屠嬷嬷的寝帐。
由于易执事的到来,再加上之前杨灿的“指控”,屠嬷嬷特意吩咐,今晚于、索两家混杂着扎营,不再把于家人当成低贱奴仆驱赶至外围了。
杨灿和几个于家侍卫,就坐在寝帐外的一处火堆旁烤着肉。
适合烧烤的羊肉首推羊肩肉,其次才是羊肋排、羊里脊和羊后腿。
因为羊肩肉脂肪含量低,肉质鲜嫩且有嚼劲,高温更能锁住肉香,口感绝佳。
杨灿现在烤的就是一块羊肩肉。
做为一个敢直接向索家叫板的大英雄,这是于家侍卫们特意挑出来给他的。
和杨灿同坐在一堆篝火旁的还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豹子头。
哪怕豹子头即将失意,在阀主的处置还没下来之前,他也是于家这支人马中,地位仅次于易执事和杨先生的人,自然有资格待在这里。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也吃了七八分饱,杨灿便向豹子头暗暗递了一个眼色。
豹子头会意,把酒坛子往旁边一递,沉声道:“你们喝着,我去巡视一番。”
篝火旁的侍卫们动作都顿了一下,望着豹子头离去的背影。
有人原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在喉间咕哝了一声,便又咽了回去。
他们知道,一旦回到天水,程统领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这么尽责啊?
可这种话虽是出于好心,却也不好出口,所以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哎,咱们喝,咱们喝!”一个侍卫提起酒葫芦,向杨灿扬了扬。
杨灿手中拿着一柄小刀,正削着羊肩骨上的肉。
似乎是喝多了,杨灿的手劲儿没有掌握好,狠狠地一刀削下,把那块羊肩骨连肉带骨的削掉一块。
“欸!”
杨灿眼看着那片骨肉掉进篝火,不禁懊恼地叫了一声,这才举起酒葫芦。
“来来来,喝酒,喝酒。”
豹子头一路走着,心中还是有些挣扎。
真要按照杨先生说的去做吗?
制造一场动乱,吸引大家的注意,把屠嬷嬷那个老妖婆诱出大帐。
然后……
杨先生说,之后的事,自会有人解决。
这个人要解决的,就是屠嬷嬷的性命。
据杨先生所说,索家送亲队伍中负责策划一切的就是这个屠嬷嬷。
只要把屠嬷嬷干掉,索家那边兴风作浪的人也就没了。
而且,若能做事做的这么绝,反而很可能在阀主那里赢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