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大老爷看个账本儿,你就不高兴了。
可那建账、采买、修缮、支出,哪一件事不是我在操心?
你是大老爷,你随口说一句要办端午宴,就什么都不管了。”
青梅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几分控诉。
“你知道这端午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有多少事儿要操心吗?
从食材采购到宴席布置,从宾客接待到仆役安排,
任凭哪一个小节出了纰漏,你杨大执事的脸面都会丢尽!
我从早忙到晚,饭顾不上吃,水顾不上喝。
晚上躺到床上,脑子里还在琢磨什么事儿办妥了、什么事儿还没交代清楚。
我这么辛苦,什么时候向你抱怨过一句?”
小青梅抽噎着,泪水流得更凶了。
“哦,现在你有了新人了,就看不上我了。
我说她什么了呀,你就心疼了,你就敲打我!”
青梅拾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把泪水,哽咽抽泣着。
“成了,我也不碍你的眼,明儿一早我就回凤凰山庄!
你要是嫌我走得晚,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连夜滚蛋!”
杨灿哪经历过这种阵仗,一看青梅哭得这么委屈,心顿时就软了。
再听她这番掏心掏肺的倾诉,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也忽略了她的感受。
杨灿忙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劝。
“哎呀,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这不也没说什么重话嘛,就是随口叮嘱一句。
怕你多想,结果反倒让你多想了。”
他拍了拍青梅的背,语气越发温柔。
“经商这事儿,我不懂,你也不是很懂,对吧?
那咱们就让懂的人去做呗。
我知道你没做什么僭越的事,也知道你不会故意针对热娜。
我就是想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处处防着她。”
杨灿顿了顿,又轻笑道:“要说信任,府里谁能比得上你呀?
府里的账目、钥匙都是交给你管着,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你安排。
你想毒死我都只是动动嘴儿的事,我还不够信任你呀?”
青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感到有点挂不住,又赶紧绷起脸儿。
“就该毒死你,再惹我明天就毒死你。”
小青梅娇嗔着挣开杨灿的手,一把端起桌上那杯斟满的红酒。
她仰起脸儿,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呛得咳嗽了几声。
杨灿帮她轻拍着后背,笑道:“不生气了吧?你的辛苦,我当然知道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呐。”
眼见青梅的脸色渐渐缓和,杨灿眼珠一转,又长长地一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刻意的疲惫。
“我知道,很多事儿都压在你肩上,你很累,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杨灿走到椅子旁坐下,双手撑着额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我本来想着,凭着和于承业的那段香火情,就算做不成幕客,于家也能给我一个安稳的安置,这一辈子无风无浪地过下去也就罢了。
可谁知道……自从卷入于索两家的纷争,我这脖子上就等于是架了一口刀,那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心惊肉跳,你懂吗?”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怅然:“在外人看来,我好像每天都很悠闲,无非是迎来送往、饮酒作乐。
可他们哪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算计我、想置我于死地,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呐。”
“咱们现在谋划的事情有多大,你是知道的。
一旦事败,缠枝或许还有活路,我却一定难活。
你以为我现在过得很容易吗?”
杨灿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疲惫与酸楚,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机会。
“我之所以这么重视热娜,想通过做生意把长房的管事们和咱们拴在一起。
就是想壮大自己的力量,好有能力应对未来的危机。
不然,这生意一旦赔了,咱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半年后……
半年后等待咱们的是什么,你想过吗?”
杨灿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痛苦”。
“你知道一个人整天想着半年后可能会死,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吗?”
青梅动容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被心疼取代,甚至还有了几分愧疚。
当初若不是她们主仆,杨灿也不会被卷入这场纷争,更不会面临如今的危机。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她们连累了他。
因为刚才猛灌了一杯葡萄酒,青梅雪玉般的小脸染上了一层酡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蒙。
她忍不住走到杨灿身前,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歉疚与依赖的软糯。
“老爷,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想你,不该误会你……”
杨灿感受到青梅态度的软化,嘴角悄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迅速恢复了那副痛苦的表情,站起身,轻轻将青梅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背,语气越发温柔。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有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热娜算什么呢?
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当然最信任你啦。”
“嗯!”
青梅的心被这甜言蜜语彻底融化了,所有的委屈与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她抬头看着杨灿,眼眸里满是依赖与羞涩,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杨灿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不禁食指大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那像杏脯般娇嫩甜美的唇。
青梅浑身一僵,双手下意识地推在杨灿胸口,想要挣脱,可那力道却软得像棉花。
片刻后,她便彻底放弃了抵抗,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抬起下巴,迎合着他的吻。
接着,一双手臂轻轻缠上了杨灿的脖子,任由他肆意索取。
意乱情迷中,杨灿拦腰将她抱起,青梅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
杨灿抱着她,穿过花厅的小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直到被放在柔软的榻上,青梅才猛然惊觉不妙,脸颊通红,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但杨灿早已顺手从金钩上放下了帷幔,淡紫色的帷幔缓缓落下,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那道帷幔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一旦落下,青梅的挣扎便没了力气。
暧昧的气息在帷幔内弥漫开来。
帷幔轻颤,将这初夏的夜衬得格外缠绵……
第98章 夜战
“嗒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打破了陇上荒原夏夜的沉寂。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远处几颗疏星在天际闪烁,勉强勾勒出荒原起伏的轮廓。
于骁豹端坐在马车里,车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他紧绷的侧脸。
马车周围,有近二十名手下骑着骏马,手中高举着火把。
橘红色的火焰在夜风中跳跃着,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一行人正沿着崎岖的荒原小路轻驰着。
队伍最前方,是那两个引路的猎户。
这两个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被常年的日晒雨淋染成深褐色,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双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指关节粗大,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常年在山林与荒原中奔波、靠打猎为生的老手。
他们对这条路线熟稔于心,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也敢带着队伍这样轻驰,丝毫不怕迷失方向。
这两位向导,是于骁豹的人从丰安庄雇来的。
每到岔路口,两人便会翻身下马,打着火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
或是辨认马蹄印的深浅与朝向,或是观察被践踏的草木弯折方向,甚至连马儿留下的新鲜粪便都不放过。
凭借这些细微的线索,他们总能迅速判断出正确的方向,轻易找到拔力末与秃发隼邪一行人留下的踪迹。
看着两人熟练的动作,于骁豹心中的信心不由得大增。
他掀开车帘,目光落在两位猎户身上,暗自思忖:
这两个猎户果然有些本事,有他们在,追上秃发隼邪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我能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能拉拢他们为我所用,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庄主管事们看看,我于骁豹可不是个无能的草包。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位看似普通的老猎户,他们都姓亢。
一个叫亢金虎,一个叫亢金狼,两人正是丰安庄部曲长亢正阳的四叔与六叔。
此次“受雇”于于骁豹,不过是杨灿精心布下的一个局。
当然,杨灿不是专门针对豹三爷布的局。
而是任何一股想要追上鲜卑人的势力,都会“恰巧”遇到这么两个猎人。
满心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的于骁豹,就这样被杨灿特意“送”给他的“一虎一狼”牵着鼻子,一步步朝着杨灿早已预设好的方向走去。
“三爷,他们在这儿转向了!”
仔细勘察了地面的亢金虎突然高声喊道。
他打着火把,将地面照亮,指着一处明显的马蹄印,对身后的于骁豹说道:
“看这新鲜的马蹄印,还有旁边被踩倒的蒿草,他们没往天水城的方向去,反而往西边的荒原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