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子箩见老嬷嬷离开后,含着热泪几步奔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燕妃身前,“奴婢回来了,燕妃娘娘一切可好?”
“起来说话,地上凉。”燕妃伸手将子箩拉了起来,而后背过身去,一步步朝里面走,“都进来说话。”
九月站在原地,缓过来神后,立即用力甩了甩头,告诉自己那人是南宫飞燕,不是她早就过世的老妈。
几人跟着南宫飞燕入了正殿大堂,里面空空如也,没一人伺候。
南宫飞燕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去泡茶倒茶端茶,子箩上前想帮忙,却被她冷声斥了回来。
子箩也不敢坐,一直就那样站着。
九月一直在盯着燕妃看,虽然知道她不会是老妈,但看着她熟悉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那感觉,让她好似回到了童年。
燕妃终于泡好了茶,一人给了一杯,最后坐至贵妃榻上,抬头看了眼九月,“喝茶。”
子箩完全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新帝奇怪,现在就连燕妃娘娘也跟着奇怪。
“这是......”燕妃抬手指了指西楼与初一,在望向初一时,她眸中的光敛了敛,最后又恢复如常。
“这是西楼,这是初一,他们二人都是跟着我的。”九月开口,在与燕妃对话后,她心底思念老妈的那根弦就被拔动了。
“嗯。”燕妃撩了下头发,“子箩,喝完茶,你将初一跟西楼带去偏殿,自己挑间房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量跟门外的侍卫提。”
“是,奴婢知道了。”子箩点点头,将茶将酒似的,一口饮尽。
初一与西楼见状,也跟着一口闷,随后三人带上小兽,离开大堂。
九月一直没喝茶,比起茶,她更关心眼前跟老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南宫将军。
“听说你不是星月。”燕妃将一只腿踩上贵妃椅的椅面,将下颌倚在膝盖之上,更一只腿则垂着,悠闲自在的来回晃动。
这种率真的动作,放在她已经超过四十岁的身体之上,毫无维和感。
“虽然我不是星月,但星月与我有些渊源。”
“你手中拿着本该属于星月的东西,却屡次不愿交给容止?”
“虽然我没将东西给他,但我也没将他的身份,以及他与你之间的牵连捅出去。”
“你很喜欢陇月?”
“对,她救过我的命,我将她看作亲生妹妹。”
“所以你舍弃了凉王妃的身份,回来寻她?”
“嗯。”
“她很好,回金淄之后也来见过我,哭鼻子的小模样跟以前一样,丝毫未变,只是,对你的感情却是比以前还要更深了。”
九月听着燕妃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不用刻意去想,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陇月哭鼻子的模样。
“我将她送去了东汉王朝的都城,由宫洛风安置,就算你去寻,恐怕也寻不到她。”燕妃抿了口茶,随后呸了一口,将茶盏用力掷在桌面,“泡了这么久的茶,还是学不到他泡之茶的味道,这也忒难喝,无趣。”
“星月已经真的如同半年前那样,在世间消失了,死了,现在,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利用我?”九月开门进山的发问,若不是因为她与老妈长得实在太像,她会像事先计划好的那样,催眠她,问出她的目地。
可现在,她竟下不去手,不敢亵渎心中对老妈的那份感情。
“宫洛风瞧上了你,要你嫁去东汉王朝和亲。”九月干脆,燕妃也没藏着掖着。
“和亲之后呢?”
“不知。”燕妃摇了下头,“我只负责将你送去东汉,剩下的,自有宫洛风接手。”
“那么,你拿我与宫洛风换了什么?”九月眯了下眼,吃不定南宫飞燕会不会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果然,九月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燕妃的回话。
反而燕妃又端起了那杯,方才被她嫌弃过的茶,细细饮了几口。
“换了什么,你不该知道。若是真想知道,你去问宫洛风。”
九月被噎了一下,心里堵得发慌。
“那么,你跟新帝,跟被赶下位的青帝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燕妃难得的开怀一笑,“你比星月聪明。”
“不,她是局内人,而我是局外人,所以,我看得比她通透。”
燕妃只笑不语的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青帝是我丈夫,而新帝,是与我一同合谋,将青帝送下位的那种合作关系。”
“什么?你......”
“若非这样,金淄难得有机会,能将人送去京城。”
九月攥了下拳头,“那我便替星月问你一句,她与陇月在你心中,是女儿?还是工具?”
“是谁规定,女儿便不能做工具?自古以来,有得到便会有牺牲。”
“所以,之前是你一人在下棋,如今,你与远在京城的容止一同,正在下着一盘反杀棋?”
第389章 与南宫将军的博弈
第389章 与南宫将军的博弈
燕妃听了九月的话,不怒反笑。
笑声中,全是坦荡荡的率性。
九月被笑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燕妃长得不是这么像老妈,她的口齿可能会更利一些,但燕妃长得实在像老妈,无论她想说什么,总要在心底犹豫一瞬,这话到底能不能说,会不会伤人。
“你在笑什么?”
“你比星月那孩子性子好,以前我便说过她,太过处事小心,藏头藏尾。”燕妃起身,几步走到九月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却十分柔和的目光望着九月,“她还在么?”
九月怔了一下,隔了一会才嚅嚅出声,“不在了。”
燕妃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出现了恍惚。
她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当中,一会半会没有走出来。
“虽然你说,在将她将成工具,但你还是在难过的,对么?”九月见她脸色不太好,另开了一个话头,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燕妃未语,依然保持着那种姿态,一直到她自己走出来,爽朗一笑,乌云尽散。
她直接在九月身侧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九月,最后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与她,是真的像,若不是你承认了自己并非她,我大概也会被你蒙在鼓里。”
九月的心,跳快了节拍。
离燕妃近了,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就连燕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像极了记忆里老妈的味道。
她眸底浮起抹不解,又怀抱着一个期待,如果老妈当年不是去世了,而是穿来了这个朝代,那么......
这个想法一在她脑子中形成,一盆冷水就当头浇了下来。
“星月是怎么死的?”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在迷雾森林,手中握着密匙。”
“此事沐阳说过,是他的不对,太过低估了景龙狗贼的防备之心。”
“星月死了,你会难过么?”
燕妃想了想,才开口道,“说不难过,似乎显得我太过心狠,说难过,她是为了凉国而死,死得其所,无需任何人难过。”
九月沉默了片刻,对于这种回答,其实听了很辛酸。
也同时让她更怀念现代的生活,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打打杀杀。
“她其实不是我的孩子。”燕妃笑了笑,“当年若不是我将她捡回来,她应当也会死在那个地方,她多活的这二十多年,最后为了完成任务而死,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报达。”
“星月不是你的孩子?”九月怔了一下,“那么,你是在哪捡到她的?”
她能穿来这片大陆,很大一部分原因与前世以及宝盒密匙有关,如果前世的身世仍然是个谜,那么,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身上会有着那种血脉,以及,她身上的使命,随着事件的发展,正在一点点露出端倪。
燕妃抿了下唇,又叹了口气,“是在那处藏宝地的外面,那个地方方圆几百里都无人烟,我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在那处的。”
“藏宝地?”九月心底咯噔了一下,这样一来,身世、藏宝地、穿越、密匙宝盒,便都能连成一条线,瞑瞑中,将最后的矛头指向身世的起点,也就是藏宝地。
“星月这孩子,我将她抚养长大,她自小便不能练武,我却不觉得她是废人,反而,这使得她越发奇特,一直被你拿来当掩护的鬼先生,如此高深莫测的一人,在见到星月后,便对她喜爱有佳,星月什么都不会,却偏爱琴艺,你呢?”
九月干笑了几声,“我什么都会一点,却偏不会弹琴。”
如果是钢琴,她还能凑和,对于古琴,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九月,你就成替她成全成全我,替她走完她该走的路。”燕妃的脸色,忽地变得凝重,“虽然知道这很无理,但,我还是想请求你。”
九月紧抿着嘴,缩在袖袍里的十指一紧,渐渐攥紧成拳。
“这是我对你的请求,你我间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若你不应,为了陇月,我想你也会答应,但这就不再是心平气和了,而是剑拔弩张。”
九月对视上燕妃的视线,忽地开口,“你长得跟我妈很像。”
“妈?”燕妃不解的蹙了下眉,“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亲,你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就连唇角的这颗红痣,也完全相同。”
燕妃有些意外,“你与星月生得一致,我却与你母亲生得一致,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九月点了点头,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相互望着。
最后,还是九月先开了口,“我想知道,你要我走星月未走完的路,那是条什么路?”
“嫁给宫洛风,向东汉王朝借势。”
“如果不嫁呢?”
“陇月恐怕会活不成。”
“陇月是你亲生的吧?”九月仔细盯着燕妃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个细微之处,她能看到她眸底有抹忧色浮起,却也能看到她眸光的坚定,是一种哪怕是南墙,也要一头撞上去的坚定。
“嗯。”是亲生的,为了大计,却也不得不推出去。
九月身体一松,背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屋顶的悬梁,“其实我挺讨厌被人威胁的,但现在是你在威胁我,我又觉得我不讨厌你。”
“九月,凉人蛰伏了数十年,等的便是这个时机,若是错过了,恐怕凉国再无突起之机。”
燕妃的话很诚恳,也很急切。
“我想知道,你们只要凉国,还是想连带着商罗王朝也一并要了?”
燕妃不语,只用晦暗不明的表情盯着九月。
“其实我知道,容止的野心已经不止止是光复凉国,他要报仇血恨,要将曾欺他子民的罪魁祸首踩在脚下,要让那罪魁祸首的帮凶,同样受到处罚。”九月看了眼平静无波的茶,“这样一来,凉国复国成功,甚至有可能取代景龙帝成为王朝霸主,但,容止不甘心于这样,他的恨已尼将他的心蒙蔽,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会大开杀戒,让所有人跟着遭殃。”
燕妃继续不语,只将头垂低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想着。
九月终于端起茶抿了一口,的确难喝,“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未曾见过沐阳,但我不觉得他会是你口中所说之人。”
九月摇了摇头,轻笑出声,“呵,你未见他,只凭着他的身份,就要听从他的安排,牺牲你的女儿?”
“他是太子,凉国的太子,而我是凉国的臣仆,他指东我便往东之人。”燕妃将头抬起,眸中的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纠结了,她仿佛想通了什么,放下了什么,或者刻意不去管顾什么。
纵然南宫飞燕是鼎鼎有名的女将军,但这种君主制度下的奴性,在她心中的占比,依然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