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挺没用的，顾先生？”
兜帽的阴影下她低声喃喃，试探性的询问却无人回应。
“他们实在太强了，像是千年老树一样根深埋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榨取着所有人的血。”
“我好像.....怎么用力地拔都拔不出来？”
身前薄雾渐起，空空茫茫中不见那人的踪迹。
“我们的挣扎....真的有用吗？顾先生？”
.....
安靖还是从安宁那里听说的死讯。
对方话音刚落，刚准备参加游戏的她直接愣在当场，大脑陷入空白。
“突然....？”
半天才憋出这两个字。
月色下温柔的面容于记忆中涌现，却在得知那人身死时顷刻间变得模糊。
残破的花瓣随风飞舞，将那道轻柔的月光一同卷走，消匿于这残酷的世界尽头。
“你说过他那次宴会的事，人家弟弟还在游戏里救过你，有时间....哎，去看看吧。”
安宁说着说着轻叹一声，颇为心疼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因为视线中的安靖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早已在无尽的沉默中泪流满面。
.....
查理斯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颇为惬意地摇晃着酒杯。
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随后小抿一口，那模样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窗外秋风席卷而过，天气不甚明朗，放眼过去正有一大片乌云向此处压来。
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心中还在喜滋滋地等待着消息。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查理斯立刻回头，面上绽开笑容。
“进！”
老管家神色怪异地推门进来，双手背至身后。
却只是站在门口，似乎在刻意与少主保持着距离。
“人通知到了吗？怎么样顾那边没事吧？告诉云家，别妄想和威尔逊家族作对——”
虽然情况有些不对劲，但查理斯此刻没什么心思去注意管家的异状，大会上发生的事令人心有余悸，他此时更加关心顾的动向。
毕竟赤龙实在太过遥远，汪洋彼端对方被各种来意不善的势力环绕，换成他绝对会被压力击垮。
“少爷....”
老管家目中露出一丝不忍，顿了顿后终是颇为艰难地开口。
“请节哀，顾星文先生他——过世了。”
话音刚落，原本准备站起身的查理斯动作猛然定在原地！
他以极慢的速度抬起头看向老管家，握着酒杯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最后，指尖近乎丧失了属于活人的力量，红酒于半空洒落，哗啦一声在脚边绽放一地碎片！
“你，你说什么？“
笑容在查理斯面上彻底消散，他如同卡壳的机器般只能死死盯着老管家，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你在开什么玩笑？”
“逗我玩好笑吗？！”
他的说着愈发颤抖起来，最后尾音骤然拔高！
“哎....”
看着神情突变的威尔逊少主，老管家心疼地长叹一口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接受事实。
“赤龙二号城的排行榜不久前刚更新，顾星文先生的id消失，目前所有信息都证明他已经身死。”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彻底傻在原地的金发青年，继续道：
“少主，地狱游戏无情，请您节哀。”
碰!
话音刚落，查理斯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忽然从座位上蹿起，一把抓住把手将整个椅子扔飞出去！
木质的靠椅直接飞向墙壁，在巨力下分崩离析，木屑溅落！
“***放屁！”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过度用力下一根根金丝被疯狂撕扯下来，头皮被扯动，却像感觉不到剧痛般再度加重了力道！
“他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你们都在骗我，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你们都在骗我！”
“少爷！”
见少主居然开始自我伤害，老管家赶忙上前将人拦住，却被年轻力壮的查理斯一把挣开！
回身双手撑在窗沿上，似乎这样他才能站稳，双腿因为脱力而不住发抖。
“...骗人的，我才不相信你们。”
“只有他，只有他从来没骗过我，还不顾自己救了我的命。”
“当初那么重的伤他还不是活下来了？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死在游戏里？我们还说好了....”
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污染，只有那个人能拯救这一切，他早已将所有的希望压在对方身上！
然而那人连赤龙都没来得及走出便撒手人寰，将他独自扔在这陌生的世界。
“我把一切希望都给了你，为什么上帝还是要赶你走？”
“这个世界——注定要那么脏吗？”
查理斯越说头越低，最终像是用尽了力气般，抓着窗沿跌坐在地！
头紧靠在下方的墙面上，整个人蜷缩于窗下的阴影中，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滴落。
尸山血海上，那悬浮于半空的黄金王冠剧烈颤动着，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它的灵魂，上面刚出现不久的裂痕开始疯狂扩散，最后——
咔嚓！
镶嵌的宝石松动，似雨点般纷纷坠落。
被生生撕裂的王冠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化为无数碎片跌入下方的茫茫血海。
窗外乌云悄然压过，将那本就稀少到可怜的光色吞没。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查理斯猛然抬起头，挂满泪痕的面上表情近乎冻结。
乌云的夹缝间，一道微弱到随时可能断裂的阳光落下，映入他如死海般的双瞳。
最后——被厚重的云层吞噬殆尽。
曾几何时，他已经抓住了那道光？
伸出手，查理斯还可笑地想在阳光消失前将其攥在手里，而此时掌心却空空如也。
“......”
他僵硬地翻转手掌，来来回回，反复看着。
...不见了。
血染的大地上漆黑不知疲惫地疯狂扩张着，终是触到了那金发青年的衣角。
他曾经挣扎过，拼命逃跑过，甚至极度厌恶痛恨并尝试打翻过，而此时却放弃了一切抵抗，任凭其攀附上自己的身躯。
“....顾星文。”
在被黑暗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刻，查理斯沉声开口。
声音低迷而嘶哑，污浊将仅剩的清澈浸染。
“我恨你。”
第343章 腐烂
“！！”
午后的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悄然挤入，偌大的别墅卧室内床上之人像是做了一场极致的噩梦，扭曲后猛然惊醒。
“呜啊！”
沈从惊呼一声，继而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于是赶紧捂住额头！
“呼，呼——”
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身上，不知何时早已汗流浃背。
又做梦了。
【噩梦】
每当醒来时，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很恐怖的噩梦，但内容完全忘记，剩下的只有阵阵近乎令人窒息的心悸。
那场游戏已经过去一个月，但仍像是昨天刚结束般，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个人的微笑仿佛依旧在眼前绽放，明明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刚开始的时候沈从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依旧像个普通玩家那样生活着。
吃饭，睡觉，参加游戏，时间如流水般在指间流逝，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从某天开始，他的睡眠时间愈来愈长，最后几乎一天有一半时间陷入沉睡，然而哪怕是安家请来的私人医生也无法诊断其中缘由。
哒哒哒——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显听到了他的惊呼，金誉城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
“又做噩梦了？！”
“....”
沈从先是呆愣地盯着夺门而入之人半天，随后在对方急切的目光中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这些天不但嗜睡，动作上也越来越僵硬。
就像渐冻症那种浸泡在冰水里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关节被逐渐冻结，最后终结于深入骨髓的冰寒中。
“....你得注意身体，别一直睡，赶紧打起精神，不然参加游戏时就危险了！”
金誉城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这么劝道。
说罢他迅速转过身，生怕沈从看出什么般手指飞快地擦过眼下，尾音中带着丝丝无法控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