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想倒斗也得去了。
不过这些话,明面上肯定不好说。
“哦,对。”
听他问起,玛拐这才反应过来。
放下手里的茶盏。
“掌柜的,我在省城特地查过,那个托马斯确实是个古董掮客,专门买卖明器,然后远涉重洋,运回美利坚。”
“据说一趟就能赚下一座庄园。”
说起这件事。
玛拐愤愤难平。
他娘的那帮洋鬼子抢了圆明园还不知足。
现在又盯上了明器。
不过被他取消入楼的资格时,托马斯一开始极为吩咐,说是要去找领事馆要个公道。
但当他提醒了一句他所做的那些事时。
托马斯瞬间老实了不少。
毕竟,如今他明面上的身份还是教堂的传道士。
“预料之中。”
陈玉楼并无太多意外。
从晚清开始,每年就有无数的古董流落海外。
绝大部分都是通过这种方式。
“至于那个裘德考,暂时还没消息,不过,我让七叔留意了。”
“他说一有这个人的下落,就会派人来庄子告知。”
“没消息?”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了陈玉楼的意料之外。
手指轻轻敲落。
当落子数次时,他心头忽的一动。
按照时间线计算。
老九门大概成立于民国十年到十五年之间。
如今才民国初年。
而裘德考进入长沙城,最先接触到的便是吴老狗。
这么看,确实是他想多了。
纵然老九门存在,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是。”
“掌柜的很着急吗?”
见他神色变幻,玛拐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了。”
抬头瞥了他一眼。
陈玉楼笑着摇了摇头。
拐子别的都好,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他要是真说着急,他怕是连夜又要赶回省城一趟,非得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要不然估计都睡不好觉。
见状,玛拐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偏偏又琢磨不出来,此刻端起茶杯,四下看了眼,他才恍然大悟。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
掌柜的身边总跟着一道身影。
今天他都回来这么久了,竟然没见到昆仑,这都不是不对,而是反常。
“别看了。”
“昆仑在后院跟着明叔读书呢。”
一看他眼神四下扫过,目露惊疑的样子,陈玉楼不用猜都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而被掌柜的一口道破心思。
玛拐忍不住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但下一刻,他骤然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啥?”
“掌柜的,您能不能重复一遍,拐子……好像没太听懂。”
读书?
还是跟着明叔读书。
什么鬼啊。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好骗么?
再说,这他才出去半个月啊,又不是半年。
没记错的话,自己离开陈家庄前往省城的前一天,他还跟昆仑坐在楼外,说了一上午的话。
另外,昆仑那小子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他那副惊疑难定的样子。
陈玉楼只是笑着招呼了声。
“好。”
玛拐哪敢耽误。
当即起身,跟上掌柜的身影,推门出了观云楼,一路往后院而去。
不多时。
还没进入后院。
他就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那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让玛拐更是一头雾水。
“云苏潘葛,奚范彭郞。”
“鲁韦昌马,苗凤方。”
“……”
朗诵声不断从屋内传来。
隐隐还能听见明叔解释各个姓氏来历的声音。
“过去看看。”
见玛拐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置信的样子。
陈玉楼拍了下他肩膀。
朝那间充当学堂的屋子努了下嘴。
玛拐下意识哦了声,一步步往学堂外靠了过去。
站在窗户边。
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透过窗缝往里看去。
然后……
他就看到。
一高一矮,恭恭敬敬坐在桌子前,认真跟着明叔朗读百家姓的身影。
其中那个高的,不是昆仑还会是谁?
但和他印象中那个总是一脸傻笑的家伙不同。
此刻的他,双目清澈,脸色认真。
最关键的是,读起书来声如洪钟,一字一句吐字极其清晰。
“能说话了?!”
直到这一刻,玛拐脸上的忧虑才彻底散去,只剩下一抹浓浓的喜色。
甚至,比起这一趟省城之行的收获,都要让他激动无数倍。
昆仑那小子竟然好了!
不但能开口说话,看神色就知道明显是已经开窍。
站在窗外的他,强忍着推门进去,重重抱他一下的冲动,但嘴角的笑容却是根本压制不住。
他其实还有件事没说。
在省城这段时日。
他特地将昆仑的病理带上了。
专程去拜访了好几位国医圣手。
只可惜……
几个人说辞全都一致。
听说他在找医生,那几个出现在会场的传道士,还向他推荐了下西医。
不过,长沙城这边暂时没有。
最少也得到上海滩去请。
玛拐对洋鬼子那些玩意本身就极为抗拒,又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只是委婉的拒绝了。